第61章 孤注一掷
杨阳略微一怔，安宁军此刻爆发出来的杀意尤为纯正，全然不复方才的公子模样。 而从他体内穿出的女声，语气里也带了些颤抖。 “你没有必要这样做，听我的，安静地离开这里吧。” 这声音像一把改锥，刺入安宁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 他使劲甩了甩头，尽可能让自己保持镇定，同时不断说服着自己。 “那不过是对手使出来的诡计，那不过是为让我掉以轻心而已！” 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知遇恩人居然跟敌人混到一起。 一手托起，清水勾勒出的宝塔轮廓在掌心清晰浮现，接着脚下一震，原先的位置只剩虚影。 比速度，杨阳丝毫不怵，只是他还没搞明白，那散发着纯净气息的宝塔到底有什么用。 一边思索，一边腰下一沉，低头躲过横扫头颅的一掌。 一掌带出的风将房内摆设打得七零八落，杨阳恰好借助满天碎屑迷惑视线的瞬间，将双腿的细胞激发活力，还没发力，地板就已经不堪重负，空中再添碎屑。 力道迅速攒满，杨阳如绷紧的弹簧一样射出，就连安宁君也捕捉不到他的踪迹。 手中的宝塔底层开始汇聚白色光芒，可安宁君反而更加将其收敛几分，往身内藏去。 哪怕如此的小动作，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中也无疑是致命的。 杨阳如炮弹般飞来，一掌弹开对手的防御，一拳砸在安宁君的脸上。 整张脸庞猛然下陷，最坚硬的头骨也抵挡不住这等冲击。 鲜血包裹了拳头，杨阳随手一甩，给房间抹上一道金色的非主流涂鸦。 哪怕对手真的有苦衷，杨阳也不会掉以轻心。 想起丧妻之痛，再看见安宁君这道貌岸然的样子，杨阳将全身的杀意释放到最大。 右拳缠绕的黑雾几乎快成实体，重量宛如压实的钢铁。 安宁君挨了重重一击，宝塔上的白光愈见明显，身上的杀意也更加浓烈。 将阻塞鼻子的血液擤掉，安宁君好像不止疼痛的怪兽，带着与名字不符的杀意冲来。 杨阳有信心正面硬抗，但心底仍是忌惮那宝塔的功用，再三思量后还是选择避其锋芒。 身体微倾，同时隐蔽地在原地撒下杀伤性的细胞，这招是浮游雷的改进版，不同于驾驭气息，细微的细胞更让人难以察觉，再加上杨阳有意收敛它的“味道”，好像大海上的一片片暗礁。 果不其然，刹不住车的安宁君一头撞了上去。 他不如撼地者有强健的rou体，那些锋利的细胞瞬间就将它脆弱的躯体洞穿。 洞口小之又小，若非有无数金色的血液流出，都不会发现他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这一切不过都在半秒之内，两人擦身而过的后一刻，杨阳再次往他背上来了一脚。 安宁君往前一倒把窗户撞碎，破裂声给整个寂静的百花郡来了一点插曲。 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安宁君颤抖着身躯爬起，不过杨阳注意到，他托着宝塔的手仍然保护得很好，甚至一点血和污垢都没沾上。 杨阳站在窗边，眼眸深处散发着无穷的黑暗，俯视着不再风华艳艳的男子。 他冷冷道：“除了让别人做那可笑的美梦，你的实力，就仅仅如此么？” 咳血不停的安宁君惨笑一下，确实，自从被神女纳入麾下，他就很少再锤炼rou体的强度，一切的时间都用来加强对美好记忆的塑造。 他不是不想跟那六位煞灵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只是神女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自己的使命不至于此。 每一次施展梦境，都会对自己造成影响，久而久之，原本黑色的血液，也在锤炼中变为金色。 他起初都怀疑自己经历了某种异变，还是一直陪伴左右的修罗道不断提醒，这才没有走上弯路。 可这次对战杨阳，他还是没有忍住，强行压下幽鬼面的力量，用纯粹的体术进行决斗。 “哈哈哈，我还是精灵，彻彻底底的精灵。” 安宁君仰着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杨阳听不出一点温暖，只有不甘。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安宁君攥紧拳，声音逐渐低沉，“你为什么要撒手不管，难道你早就准备跟外族人结为一伙了吗！” 只见他说完这句话后，伤口中流出的血液逐渐化为黑色，而早先的金色血液逐渐化为一粒粒漂浮在空中的尘埃。 尘埃环绕在宝塔外圈，形成一条不远不近的丝带。 而中心的宝塔光芒陡然增长，在这如墨的夜，像一颗炙热的太阳。 杨阳突感不妙，这家伙恐怕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孤注一掷的打算，所以故意受伤，将体内的金色血液散出来。 而这些血液里蕴含着许多年积攒的精神的力量，倘若汇聚到一起，后果不可估量。 然而当杨阳准备前冲时，才发现全身居然莫名的发软，方才凝聚的力气也立刻溃散。 双脚失去力气，他一个踉跄，从窗户旁边跌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这份力量，居然不仅仅能侵染精神，还能抑制rou体力量的凝固！ 该死，我早该料到的！ 杨阳内心焦急，可不管他怎么释放杀意，力量始终无法汇聚。 安宁君摇摇晃晃走到身前，那座宝塔已经通体流白，显然是蓄满力量了。 “我不喜欢以多欺少，所以我刻意没说出那位大人的名字。” “可我的力量真的不适合打打杀杀，修罗道大人说得很对。” 他指了指明亮的宝塔：“所以，你挨上这份力量也不会死，而是会被禁锢在某个空间里，永远意识不到rou体的消亡。” “换句话说，便是你的精神得到了永生。” “这是对你的馈赠，对强者的馈赠。” 杨阳咬着牙，他想反驳些什么，可脸部的肌rou也不听使唤，一个字说不出来。 安宁君不再废话，闭上眼睛，激发那宝塔的亮度。 光芒之中，闪过了无数光景。 是他与神女的点点滴滴，是为数不多的几份美好回忆。 他将一切都汇聚到攻击中，为了便是一招制敌。 “神女大人，有缘再见。”安宁君闭着眼，眼角划过泪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记起她。 然而，在他坦然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时，那记温醇动听的女声再次从前方传来。 “安宁君，很高兴认识你，不过，对不起了。” 他猛得睁开眼，泪花在空中变成一片片花瓣，他注视着前方。 那是一面清澈的镜子，里面倒映着他的轮廓，在旁边有一个女人身影，穿着一身黑。 他知道，她在笑，笑他终于学有所成了。 可他也知道，她还在哭，哭她最终要对他动手。 天色渐眀，远处的花海疾速蔓延，要让第一个起床的人也不能错过美景。 可速度再快，也敌不过时间的凝滞。 百花郡被一道清晰的分割线分开，一侧是金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一侧还是昏暗阴沉的模样。 镜子恰好位于分割线上，似乎这瑰丽的景象是它的杰作。 安宁君本来面对着夜中的世界，可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是明亮的。 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镜子里。 “好好休息吧，辛苦了。” 镜子里的女人柔柔道。 他们的背后是无数的花瓣，像梦境一般。 安宁君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睡意，可他并没有什么不甘。 合眼之前，他说出了最后的遗言： “原来是我，才一直活在对美好的幻想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