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国民的秘密（下）

    暮荷精心设置的暗语立刻让房内二人知晓情况的危急，两名家长气冲冲地赶来，或许不到两分钟就要进屋了。

    他们赶紧收拾好痕迹，不露半点破绽。

    跳窗目标太明显，师兄弟索性就藏在一个小衣橱里，露出个缝隙，观察着情况。

    很快，大门嘭得一声打开，一男一女冲了进来。

    二人穿着算不上豪华，但对于这个穷得叮当响不得不去回收站捡垃圾的家来说，已经奢靡上一大截了。

    父亲第一时间连衣服都没换，匆匆赶到厨房，下意识地撸起袖子抄起刷锅铁丝。

    不过等他扫到锃光瓦亮的大锅，立刻身体一凝，接着一脸惊讶地摸了摸锅底，微热，然后脸上由疲惫转到的惊讶，片刻之后就升为震怒，解开满是缺口的裤腰带，向着客厅冲去。

    母亲没有跟父亲一起去厨房，而是率先赶到客厅，看见自家傻孩子捧着一个吃干抹净的反光大碗，同样气得火冒三丈。

    等她看到气势汹汹拎着腰带赶过来的丈夫，一点没有阻拦的意思，二人一左一右，无形的压力让躲在衣柜的杨阳丁晓都浑身冰凉。

    平时的父亲一脸颓废相，与街头乞丐没什么区别，今天一反常态整理得规规矩矩，训斥道：

    “你这孩子，是不是忘了关火，完事还把烧糊的东西都吃了？”

    小男孩裂开大嘴，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又点头又摇头。

    母亲看了看没有表盖的破表，尖锐的声音刺穿耳膜，“尚允！别装哑巴，快说话，不然现在就带你去见那个大师！”

    小男孩尚允表情不变，浑身抖了三抖，坐在木椅上的他屁股后滑了一段，紧贴在摇摇欲坠的靠背上，嘎吱作响。

    看着二人杀气凛凛的样子，小男孩连连摇头，痴笑两声，终于开口：“我真的没吃，碗里的是刚刚打好的水！”

    父亲哪会信这种狡辩话，抡起腰带，狠狠抽在男孩面前的木桌上，得亏桌子出人意料的结实，只留下浅浅印痕。

    “别狡辩，碗里都能闻到饭菜的味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说了多少次了，现在还记不住！”

    愤怒地边看表边踱步，他继续说道：

    “今天，是鸿图学校办理入学登记的日子，我们俩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这个名额，你要是敢因为吃坏了肚子错过这个机会，看我俩打不死你！”

    父亲语速飞快，说完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妻子，后者往桌上丢下一块面包，二人焦急忙慌地离开了。

    风波过去，得到同伴的暗号，躲在衣柜的二人才缓缓出来。

    尚允看着桌上的面包，全然没有被训斥的沮丧样子，反倒是捧着干净的包装袋，奉为宝物。

    杨阳扫了一下，包装日期都是今天的，看来是父母回家的路上顺手买的。

    小男孩笑了一阵，揉了揉头一回这么撑的肚子，看向杨阳道：“哥哥，你之前问的问题是啥来着？”

    杨阳没有回话，先帮这个苦命的小男孩擦干鼻涕，再收拾好碗筷。

    一切办妥之后，重复了一遍问题。

    小男孩果然不擅长言辞，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说丁晓了，就连杨阳都理不清楚脉络。

    杨阳东行以来，就时常观察邓文清的审讯方式，耳濡目染下，也有了些许心得。

    在他的引导式提问下，总算了解事情的经过。

    原来，小男孩以前并不是只会憨笑的呆傻模样，相反，跟其他孩子一样，都是心情如风雨变幻让人头疼的顽皮鬼。

    那时的父母，也不像现在这样动辄大发雷霆，甚至，连几句训斥的话都没有。

    可是有一天，火翼城来了一个据说威力无边的老道士，改变了一切。

    那人宣扬自己能够激发人体内的元素之力，让人们不再害怕精灵的侵扰。

    恰好，彼时的火之国人心惶惶，精灵的不断sao扰，边境的频频战败，搅得大家心神不宁，国内哀怨四处可闻。

    所以，这样放在平时会被人当成江湖骗子的言语，反倒成了大家的精神寄托，倍受推崇。

    人们蜂拥而至，第一波人将信将疑接受实验之后，居然真的可以掌控元素之力，向亲朋好友那么一传，那位老道士瞬间就成了香饽饽。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获得力量。

    也有不到一半的人，在接受了激发仪式之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而且，这些人中还有人产生了副作用，尚允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副作用便是只有微笑这一个表情了，不管做什么，这副虚假的面具一直罩在他脸上。

    加上他本来就不善言辞，这种反差，理所应当让他成了孩子们欺负的对象。

    尤其是那些被成功激发能力的孩子，痛打小尚允之后，看着傻子一样的笑容，心情别说有多舒畅了。

    孩子如此，大人也不例外。

    成功被激发能力的父母看见自家孩子如此“不争气”，也不知是受外界影响，还是真的讨厌起亲生儿子，也开始逐渐暴躁起来。

    加上他们脸皮子薄，不好在大城市内生活，便搬到这里，靠着一些行当勉强谋生。

    现在，尚允到了要上学的年龄，父母偶然得知，那位道士要在当地建一所专为普通儿童服务的学校，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但小男孩觉得，自己到了这种境地，都是拜那位大师所赐，所以对他很是抵触，屡屡逃避。

    父母谈不上饱读诗书，但对知识的重要性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小男孩如此做，自然触犯了他们的逆鳞。

    二人的暴躁愈来愈旺，好几次都差点动手，但每次都是雷声震天不掉雨点。

    所以，小男孩身上一处疤痕都没有，比那些在外边撒泼回家被父母收拾的孩子还要干净不少。

    听着这些零零散散的回忆，丁晓神色如常，只是从浑身散发的气息来看，似乎有些哀伤。

    他走到窗前，窗户的高度比正常装修矮了一些，刚好可以让他望到窗外的风景。

    露出骨骼形状的双肘杵着窗沿，托着腮帮子望向一片破败不堪的楼屋，怔怔出神。

    眼睛时而扫向高空，时而移向地面，似乎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火海，但凡多停留一会都会被烧焦。

    父母，这两个字对丁晓来说，连陌生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汇。

    从他记事起，长达十多年的生活中，只有师父一人陪在身边。

    丁魏然虽然待他不薄，但丁晓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师父也亲口确认了这点。

    小家伙有些一根筋，时常挂念着自己的父母到底身在何处，是不是想念着自己，又或者，他们在满世界的找他？

    在他眼中，能被父母打骂，便是一件天大的幸事了。

    想着想着，他眯上了樱桃小眼，似乎想从脑海里搜索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家人的蛛丝马迹。

    恰在此时，窗外，一柄在红漆桶中泡过几遍的飞镖疾驰而来，直朝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