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江叶缘
四名同伴跟各自的对手打得正酣，杨阳这边倒是出奇的安静。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惊涛骇浪的气势，只有见招拆招的拳脚交错。 作为国内最擅长拳脚功夫的大将，江叶缘一照面就看出杨阳左手的缺陷，所以，他也只采用单手与杨阳过招。 二人你来我往，江叶缘神色淡然，气机流畅，动作游刃有余。不管是二八韶华的女子，还是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看了都会心动。 反观杨阳，身上那几件刚换上的新衣服还没穿热乎，就被陆照峰一棍子震碎，一层层绷带在打击过程中盖不住逐渐撕裂的伤口，胸前身后皆是殷红一片。 起初被精灵剥夺了身体，超负荷运动了将近半天，再血战了几十名中将，之后又连连遭遇重创，早已是强弩之末，现在突遇江叶缘，又能有几分胜算？ 本来长得俊俏，但此刻半点正派样子也没有的他嘶吼道：“堂堂大将，你难道看不清这国家的腐化衰败吗？为什么还愿意帮助无恶不作的欧阳世家！” 江叶缘清秀的眉目微蹙，边出拳边回应道：“因为，我是军人。” “呵，军人，我认识的军人，是为了市井百姓，不惜赌上性命去直面黑暗，是那个即使战争胜利，还是会为了无辜丧生的人们哀悼的人！” “他们是道路的开拓者，是信仰的维护者，是航线的掌舵人！” “而你这种助纣为虐的家伙，不配！” 杨阳压下一口浓血，以左肩强硬抗下足以贯穿钢板的一拳，不顾刹那间席卷全身的酥麻，戴着红布拳套的右拳蓄力前冲，似龙低吟。 江叶缘突然有些犹豫，被这本来能够轻而易举闪开的一拳推出去数十米，但他很快就稳住身形，脚尖蜻蜓点水般潇洒落地，道骨仙风。 眼前的一切，似乎来到了25年前的一处偏僻的荒蛮地区。 那是一个冬天。 一间看上去快要塌陷的石屋里，一个枯瘦小孩呱呱坠地。 旁边的接生婆抱着这个鲜活生命，却流着热泪。 因为，躺在床上的母亲，已经没了气息。 她侧过小男孩的脑袋，不忍让他一诞生就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将小孩接回家后，取名将夜，意为人生将如长夜。 小将夜很懂事，知道阿姨家里不富裕，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帮着劳作。 他虽然身子薄弱，力气微小，但胜在踏实勤快，一天下来不比那些大人干得活少。 一家人的生活看似走上正轨，可不讲道理的老天爷，却非要玩弄他的一切。 八岁的那个冬天，所在地区突遭精灵小队袭击，绝大多数人都没能逃过那场浩劫。 而他，则被藏在一间小暗室里，侥幸逃脱。 那年生日，从阖家欢乐，变成了孤身一人。 由于精灵部队的侵害，周围所有地区的食物全部被污染。再加上严寒时节，气温骤降，即使从精灵手中逃过一劫，也多半饿死冻死。 饥寒交迫的他，在快要咽气时，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遇上了一伙游击队。 说是游击队，不过是一群临近村镇组织起来的散兵游勇。 他们起初只是为了来这里拾荒，恰好遇到倒在地上昏迷不起的小将夜。 本着人比货值钱的原则，他们顺带着把他带了回去。 可这个世界有一句话——不管在哪，外面捡到的垃圾孩永远都是最底层的存在。 再加上他瘦骨嶙峋的模样，周围的同龄人无不打骂嘲笑，恨不得这人是只精灵，让他们剥皮抽筋好好研究一番才行。 就在他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是一名叫做欧阳谨的人拯救了他。 那人给了他一切，食物、衣服，还有，最不可奢求的尊严。 因为年龄的缘故，小将夜对欧阳谨的样貌早已模糊，但那道清澈如甘泉的声音却洗刷了记忆中的所有糟粕。 那人对他说，自己再过几年就会继任国王，到时候，会让这个国家不再有这么多的伤痛，要让所有人都能享受这难能可贵的盛世、更要将上天赐予他们的这块绿洲宝地扩展到全国。 后来，欧阳谨得知了将夜的名字，觉得人生何其长久，怎会漫漫长夜？ 思来想去，他取了一个同音却不同字的名字。 “我想做那灌溉国土的长江，你就像流域内偶然飘在上面的落叶，我载着你，你点缀我。” “不过，江叶，这名字总觉得怪怪的，看你我这么有缘，就叫江叶缘吧！” 瘦得像个皮包骨的江叶缘双眼噙着泪珠，手上攥着沉甸甸的食物袋，重重地点了个头。 自那以后，他就奋发图强开始修炼，想着将来成为欧阳谨的左膀右臂，一起完成这份伟大的事业。 而这一练，才发现自己天赋异禀。 别人一年才能入门的招式，他一两个月就能融会贯通。 别人十年才能吸取所有的招式精华，他不到一年就能举一反三，甚至在此之上开辟新的流派。 七年之后，与先前那穷酸小子模样截然相反的江叶缘来到绿洲城，想要在救他于水火的欧阳谨面前展示一下，自己没让他失望。 可是，欧阳家的一场浩劫打破了他的梦境。 相当多的豪门士族死于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当然，也包括欧阳谨。 由于那时的他仅是军队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所以他只知道，这件事跟从水之国远道而来的教师团有关系。 而那个在当时成为众矢之的的邓文清，则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目标。 所以，这次征召，他完全可以不理会，毕竟自己在土之国的声望如日中天，再加上实力更是超一流水平，没人敢来惹他的麻烦。 但那位正困在监狱中的邓文清，他可不想轻易将其放走。 江叶缘将负在身后的右手抬出，冷冷道：“我助纣为虐？那你呢？你和那些同伴，都是来救邓文清的吧。” 杨阳没有否定，毕竟报纸上刚一刊登邓文清被捕的消息，他们这群人就如约而至，简直是把劫狱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风华正茂的大将骤然突进，街道两旁的精致建筑被狂风卷成碎片。 速度是杨阳的强项，面对栗光远还能对上几招的他，可不会被这些花架子迷了眼。 微微侧身拧过凌厉无匹的风刃，右拳发出猛烈震颤，蜂群一般的拳风冲向江叶缘。 后者根本不做抵挡，顶着足以秒杀中将的拳风飞身向前，拳风贴至江叶缘身边的瞬间就化作袅袅炊烟。 杨阳本以为对手会稍作抵抗，起码也能缓一缓前冲的势头，可这名体格还没有他一半的对手居然如此豪横。 没有反应过来的他被一拳轰飞，撞断了数十棵三人环抱的老树才停下。 即使苍骨给他传递了力量，他还是清晰地听到一些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就是，大将的力量吗！ 杨阳艰难爬起，江叶缘不紧不慢向这边走来，手上涌出璀璨光芒，眼中透着一抹阴戾。 “这是，精灵的力量？” 江叶缘再也没有半点和善样子，显然是对精灵厌恶到了极致，而对这名居然掌握着精灵力量的人类，更是杀机尽显。 经过调查，他知道国内确实潜伏着精灵，正在某个角落蠢蠢欲动。 而这精灵，与欧阳家的灾难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起初，他以为这只小老鼠是邓文清，但后者逃离后，那种感觉仍然没有消散。 无数个日夜，他都想亲手抓住可能与邓文清同流合污的隐藏者，但总是抱憾而终。 现在，与邓文清同队伍的人居然也有一股强大的异族之力，这让他更加笃定，那位带着金丝框眼镜的男子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手上的光芒由白转黄，再由黄入深，慢慢铺张，像是一条被污染的大江。 他喃喃道：“欧阳谨，现在，让我来做那条江吧。” “你想灌溉全国，但是，这里确实有太多阻拦了。” “让我去撞那礁石，去冲那堤坝，去扫平一切障碍，你就在上面踏踏实实地躺好就好。” 不见他有何动作，手上波涛汹涌而出，一时间，天塌地陷，日月失色。 杨阳顾不得身上刺痛，已经没有心思去观察对面到底怎么攻击、线路如何，只是靠着肌rou记忆甩动着右臂，数不清多少拳风从手上轰出，身旁的一切全部被卷入气团中，四周一片荒凉。 两团声势浩大的气浪即将相撞的前一刻，一道人影从旁边飞来。 杨阳已然竭力，趴在地上没有看清。 江叶缘则是凤眸圆睁。 并不是哪位国家要员能让他如此惊讶。 除了已经逝去的欧阳谨，不管是身为同僚的大将，还是权势煊赫的高层人物，他向来都不屑一顾。 他在乎的，只有欧阳谨对他说过的理想。 而眼前这人，正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平民。 刚刚才凝聚气力轰出大招的江叶缘没有任何犹豫，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在两股气团交汇前将其打至一边。 而自己，则护在他身前，硬生生抵挡爆炸带来的强烈冲击。 “难道，拦在路上的人，是我自己么……” 他自嘲了一句，身前的衣衫被狂风绞碎，身上也划开一道道裂口。 良久之后，平民安然无恙，江叶缘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远方的角落，一个裹着黑袍的神秘人本想落井下石，可看到另一侧逐渐起身的杨阳，咧了咧有些开裂的嘴角，嘁了一声，愤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