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变故
康园这边，人潮已散，可秦氏却并未歇下，手里拿着一张纸，看了许久，在一旁伺候的孙嬷嬷见状，连出声道，“老太太，您先歇会吧，小心回头又该头疼了，到时候可别嫌弃药难喝。” 孙嬷嬷是秦氏的陪嫁丫鬟，比秦氏年长一岁，在秦氏身边已经伺候她三十多年，她们明面上是主仆，但私下说两人情同姐妹也不为过，因此，在秦氏跟前，孙嬷嬷一向是有话直说，丝毫不避讳。 至于秦氏，她平时在小辈跟前严肃惯了，也唯独跟孙嬷嬷在一块的时候才能松快点，也不在意她直言直往。 听得孙嬷嬷又来挖苦自己，秦氏无奈叹息一声，答道，“我总怕等我去见列祖列宗的时候，无颜面对他们，所以总想着替苏家好好谋算一番，如今瞧着，也唯独霏丫头资质最好，再过两年，正是她的好时候。” 孙嬷嬷是秦氏的心腹，自然清楚秦氏的打算，两年后皇家大选，秦氏这是想送大姑娘进宫。 不过，宫里头可不是寻常地方，在孙嬷嬷看来，苏云霏还是太稚嫩，未必能担得起老太太的期望。 但孙嬷嬷也不好直接泼秦氏冷水，她犹豫了一会后才开口道，“老太太待她着实好，都快越过嫡小姐去了，只是不知道她承不承受得住老太太的栽培，就怕是个空有名声而无内才的人，所以要我说，老太太您还是别cao这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也都老了，能活一天是一天，还是享享清福吧。” 听孙嬷嬷这么一说，秦氏忍不住笑道，“就你这老虔婆会享受，不去管儿女婚事，反倒是管起我来了。” 一听秦氏提到儿女婚事这个，孙嬷嬷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我命苦啊，中年丧夫，好不容易养大了一群儿女，哪里晓得儿女也是命苦的，媳妇进门刚添了一个孙子，却病死了，女儿寻了个不错的夫家，却又被退亲。” 孙嬷嬷夫家姓林，说起来跟大夫人林氏娘家也是远亲，她出嫁的时候，秦氏给了她一份体面，不仅归还了她的卖身契，成了自由身，还添了四台嫁妆，五百两银子，在奴仆里头，可是头一份。 孙嬷嬷夫家也是秦氏帮忙找的，父母早亡，没有弟兄，只有一个meimei，家里有三十多亩地，还有一个铺子，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日子过得也富足，而且孙嬷嬷嫁过去，可是正经的正头娘子，屋里有丫鬟伺候着，又没有婆婆公公刁难，小姑子也早就出嫁，府中的奴仆嬷嬷说起她，哪个不是羡慕的。 可哪里晓得，日子刚好过没多久，一遭又一遭的事情让孙嬷嬷早生白发。 “行了，你也别苦恼了，你儿子也是个有前途的，听说他都开了五家铺子了？” 说到儿子，孙嬷嬷这才提起精神头，道，“生意厉害能怎么样，有本事娶一房媳妇回来啊。”孙嬷嬷虽然这样说，可言谈间处处透露着骄傲。 见孙嬷嬷情绪好转，秦氏又问道，“兰丫头的婚事，你怎么想的，可有人选了？” 秦氏口中的兰丫头，正是孙嬷嬷那定亲被退婚的女儿林兰儿，已经二十一岁了，因着是孙嬷嬷的遗腹子，很是疼爱，千挑万选后，在她十八岁时才定下一门亲事。 男方是一个秀才，也是个有前途的，很快就中了举人，但也因着这样，嫌弃林家门第太低，便退了这门亲，孙嬷嬷又不忍心将女儿随便嫁了，由此便耽误了她的婚事。 被问题林兰儿的婚事，孙嬷嬷又是一阵头疼，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转而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很是激动的问道，“老太太，莫不是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秦氏倒也爽快，她点了点头道，“确实有，只是不晓得你舍不舍得。” “老奴多谢老太太了，老太太选的人，哪里会差的，不知道老太太看中的是哪个，老奴认不认识？” “我是想替我家老二开口求亲，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虽然只是一个妾室，但你也知道，老二子嗣单薄，不管兰丫头生男生女，日子也肯定比嫁到外头滋润，且德哥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也不是我自夸，他不管是模样还是品性，在京城里头也是排得上号的。” 秦氏说完，见孙嬷嬷一副呆愣的模样，半点反应也没，还以为是不愿意，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接着说道，“难不成你还嫌弃我家，要不是看在你跟了我三十多年的份上，我也不会提这个，在外头，多少人家求着想进我们苏家的门，还得看我点不点头呢。” 其实秦氏完全是误会孙嬷嬷了，孙嬷嬷哪里是不愿意，完全是太过惊喜而反应不过来，苏家高门大户，林兰儿如今已经二十一岁了，可是老姑娘了，现在要嫁个好点的人家，不是续弦就是姨娘，家世还远不如苏家，而苏明德正值壮年，比林兰儿大八九岁，年龄正相配。 再者，孙嬷嬷在苏府也是有头有脸的，若是林兰儿嫁到苏家，有亲娘照应，又有老太太帮衬，若是能生个儿子，那她在二房可就仅次于二太太吴氏了。 这么一想，孙嬷嬷越发高兴，连连开口道，“老太太，我哪里是不愿意，老奴替我那闺女谢谢老太太的恩典。”说完，孙嬷嬷连跪下行了个大礼。 见她这样，秦氏这才收起脸上的不快，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说道，“那你回头问问兰丫头的意思，看她乐不乐意。” 秦氏话音未落，就见孙嬷嬷摆手道，“能给二老爷生儿育女，那可是她多年修来的福分，这事我给做主了，老太太放心便是。” 孙嬷嬷这么夸苏明德，秦氏自然很是受用，笑着道，“既然这样，那我回头跟老二媳妇提一提，只有一个嫡子可不行，我还指望着他再添几个儿子呢。” 康园这边的动静，外头人自然是不清楚的，等云萝知道的时候，已是年后，且这个事情也早已经成了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