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剪彩
晚自习九点钟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窸窸窣窣收拾书包。 荣强右手撑着下巴在思考一道有关分子结构的化学题。 “荣强哥。” 荣强抬头一看是林青,她梳着两根长长的辫子,几撮刘海荡在额头。 林青比同龄的女同学高了半头,有鹤立鸡群之势,脸庞青涩,眼睛还是灵动跳跃般的闪亮。 “还不走吗?”林青走到荣强身边拿起桌子上的书就往荣强书包里装。 “干吗?”荣强夺过书往书包里塞,“你打断了我思路。” “走吧,学校要关大门了,明天再想学习的事。” 林青又拿起其他书本往他书包里塞。 “好不容易躲了你两年,现在又像个牛皮膏药了粘着我了。” 林青铃声般地笑了起来。 出校门的时候,看大门的大爷嘟囔了几句嫌他们走的慢。 没有路灯,路上稀稀拉拉的几个学生不认真走路,走三步退两步又横着跨一步。 “你看他们多轻松啊。”林青说,“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那能像你一天嘻嘻哈哈的,我明年就要中考了,不知道能考个什么样子。” “听凤英姨说你的成绩还可以的吗?” “那是以前。” 嗒嗒嗒嗒,一辆四轮拖拉机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回头一看,两道强光远远地射了过来。 拖拉机低速行驶通过他们身边,是一辆空车。 林青一把拉了荣强就追拖拉机。 “干吗?”荣强被林青一拉趔趄了几步跑了起来。 “扒后车门挡板!”林青低声说。 放学的时候,男同学们碰到过路的拖拉机经常这么干,手抓住后车门挡板,双脚踩住挡板下面能踩的地方,或者用手抓住挡板身体吊在车上,双腿往后蜷曲着。 看见林青已经扒上挡板,荣强紧跑两步也抓住挡板,俩人半蹲状攀附在拖拉机尾部。 扒车的时候俩人不敢说话,怕开车的司机突然刹车停下来骂。 拖拉机要拐弯的时候,林青和荣强小心地跳了下来。 “你也学会了扒车,可别把你摔着!” “没事的。” 拖拉机是刚刚拉了煤的,两个人手上都是煤灰,没水也没东西擦,就摊开手走。 “早知道不扒车了,被你害的两手黑煤灰。” “少走了三四里地,多省劲,回去洗一下就是。” 荣强无奈地摇摇头。 柏油路走到尽头是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四周漆黑一片。 林青哼唱着《大约在冬季》,突然窜出一条狗汪汪地叫,林青抱住荣强叫:“狗,狗。” “胆小鬼,狗有什么害怕的。” 荣强蹲下捡了块石头朝那狗扔去,那狗仍然挡住他们的去路吼个不停。 荣强冲上去胡乱踢踏一番,狗才嘶呜着跑了,林青还在紧紧抱着他。 “狗都跑了,还不放开,黑手把我衣服弄脏了。” “我最怕狗了。” “没见你怕过狼头。” “狼头认识我不会咬我,我不怕它。” 荣强把林青的两只脏手拿开,林青又挽住了他的胳膊,说:“这样总可以吧?” 俩人互相依偎着走,荣强看看天上:“有没有两颗星星像我们?” 林青抬头认真的看:“怎么像?” “像我们这样挨着的两颗...” “嗯,看到了。” 俩人都立定了呆呆地看天空的星星。 回了家,荣强还在思索那道化学题,明年中考一定考上中专或者师范。 荣强初一上学期的学习成绩还能排在全年级前十名,后来跟着林红迷上了游戏。再后来,林红又带他们几个人去打台球,荣强又对台球着了迷。 他的成绩就慢慢滑了下来,初三第一次考试成绩排到全年级的三十多名了。 好在林红毕业了,再不会带着他干些耽搁学习的事情。 凤英问起他的学习成绩,他总是搪塞说在全年级靠前面的。 一天下午,潘军骑着摩托来了家里。 “姑姑,我爸和人合伙投资洗煤厂,周日剪彩,你们都过来捧捧场吧。” “好家伙,你爸都开了洗煤厂啦,听说洗煤厂很赚钱的。”凤英说。 潘军骑的是一辆川琦125。 他围着摩托车转了几圈,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很是喜欢,好像这摩托车是送给他的。 聊了几句,潘军就要走,他骑上摩托车发动起来。 “哥,你骑摩托车真帅。”荣强说。 “这车怎么样?” “威风,多少钱?” “一万多。” “能买三个三轮车了。”荣强说 “荣强,你啥时候买摩托车呀?”荣娴挖苦弟弟。 荣强哈哈笑一阵,说:“等我明年考上中专挣了钱就买。” 凤英插了一句:“还是买辆干农活用的三轮车实在。” 潘军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走了,荣强去前面找林红。 林景成给林浩买了辆本田250,林红偶尔骑出去炫耀。 林红蹲着擦拭摩托车上油污和泥土,看到荣强问:“不上晚自习吗?林青都走了。” “不着急。”荣强也蹲下,问:“川琦125好还是本田250好?” “肯定是本田250好呀,125、250说的是排量,排量越大动力越强劲,建设50就没什么劲。” 荣强看得入了神,林红说:“我哥这会不用摩托,我骑摩托车送你去学校。” 林红骑着摩托车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荣强坐在后座上一会猛地贴着林红后背,一会身子又往后倒,到了学校门口他就吐了。 “你咋还吐了呢,真废物。”林浩笑话荣强。 “你开的太猛了。”荣强弯下腰吐着反上来的酸水 林红掉转车头轰了轰油门走了。 如果自己开的话肯定不会晕车,他不会像林红那样横冲直撞地开。 周日上午,潘朝宏院子外面歪歪扭扭停了五六辆轿车,院子里坐了几桌喝茶的人。
潘丽说县上镇上村上都来了领导,十二点去洗煤厂选址地举行开工奠基剪彩仪式。 潘朝宏把砖厂转给了别人,找了两个合伙人,又从银行贷了一部分贷款,在上坡村开建洗煤厂。 洗煤厂选在一块几千平米的平整土地上,现场已经运来砖沙石灰,建筑队几十人只等一声令下开工修建围墙搭建厂房。 现场来了上百村民看热闹,横幅挂了十几条。 十二点整,领导们分别讲话,潘朝宏简短讲了几句,几个人拿起剪刀剪彩。 鞭炮一响,领导们象征性挖了几锹土,整个剪彩开工仪式就算完了。 洗煤厂里的挖掘机、搅拌机、拖拉机都开动起来,建筑工人摩拳擦掌干起了活。 中午去酒店吃饭的时候,巧莲和潘丽潘惠陪着凤英一家吃饭。 “姑姑,半年不见,荣强个子窜了这么高。”潘丽说。 “男孩子到长个的时候就噌噌地窜,像那庄稼一样猛长。”凤英说。 “有一米八没有?”潘惠问。 “姐,还差二公分。”荣强说。 巧莲说潘民准备订婚了,问凤英荣娴的婚事,凤英说潘丽潘惠都还没有样子,荣娴更没影子。 邢菲菲抱着一个小男孩过来,凤英说:“哟,这孩子也长得快。” “宾宾,叫奶奶。”邢菲菲教孩子喊。 那孩子喊了凤英一声奶奶,凤英乐个不停,说:“我都当奶奶了,嘿嘿。” 邢菲菲走到荣强身边教孩子喊叔叔,那孩子喊了一声,荣强伸手抱过孩子,说:“嫂子,这孩子像你。” “呵呵,都说像我。”邢菲菲仔细看了荣强一眼说,“跟你也像。” 潘惠接口说:“是像。” 凤英说:“总是亲兄弟吗,侄儿肯定像叔叔。” 大家都笑起来,荣娴也笑起来,可是心里不免五味杂陈,每次全家来上坡村都像是回娘家,单单自己像个外人。母亲有爱她的哥哥,荣强有爱他的一家人。 潘军潘民端着酒杯过来向凤英和刘顺仁敬酒,潘丽潘惠和邢菲菲轮番给荣强夹菜,荣强不知道该先吃谁夹的菜。 荣娴瞧了父亲一眼,他喝一口酒吃一菜然后笑,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滋味。看见父亲千年不变的呵呵笑,荣娴不仅恨了起来,突然理解了母亲对父亲的那种难以描述的讨厌。 潘丽潘惠邢菲菲偶尔对荣娴说上一句,给她夹一筷子菜,荣娴总觉得她们是在礼貌性地敷衍自己。 简直是受罪,荣娴恨不得马上离开。 潘军又拉着荣强到处敬酒,带他给分管工业的副县长、环保副局长、武装部长、镇长、村长敬酒,荣强一杯又一杯喝下去没有醉意。 环保副局长对潘朝宏说:“虎父无犬子,你这三个儿子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 众人都附和着说是,潘朝宏笑笑说:“那里那里,以后还得各位领导栽培提携。” 看到儿子荣强在这么多领导面前也得到了夸奖,凤英十分高兴,哥哥这摊子越铺越大,将来稍微提拉荣强一把,他还愁什么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