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下跪
次日早晨,凤英起来,头昏昏沉沉的,站到院子当中看着前面的后墙发呆。 听到前面院子里说话声哭声吆喝声乱糟糟搅和在一起,心里十分烦躁。 刘顺仁已经去了前面,难道把他喊出来闹个天翻地覆?要是个棋逢对手也算,他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纵然她使出浑身解数,一拳打在他身上也如打在棉花上,闹将起来徒然让人看笑话罢了。 昨天才与素兰笑脸和解,难道今天又要去她家里大闹天宫?别人会说她凤英是只翻脸狗,以后哪个敢跟她深交?如果抖落出林景成做的那人面兽心的事,刘顺仁依然可以呵呵地窝囊过活,但那就是真要了自己的命,一对儿女以后也只有低着头在村里活人了。 一股股的闷气憋在胸口非常难受,有点喘不出气来,她拿手使劲捶捶胸口,走到厨房门口靠着墙壁,连连嘻呀嘿呀地叹气。 心口又是一阵阵的隐痛,像有一把尖刀在里面搅动,眼前突然发黑,感觉撑不住了,慢慢挪步回到屋里躺在炕上。 煎熬了一夜晚,她身心疲惫,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是林景成这个混蛋,他浪笑着上下其手,还一边喊“凤英,凤英...” “滚,滚,林景成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禽兽,滚,滚...” 凤英惊叫着忽地坐了起来,定睛一看素兰一脸诧异站在面前。 素兰明显被凤英的尖叫声吓到了,她缓了一缓,说:“凤英,你做恶梦了吗?” 凤英打了一个冷战才完全从梦中醒了过来,刚才喊她的是素兰,她手里端着一碗豆腐菜。 “可能是做梦了,我刚才喊的什么?” “吓死了我,差点把这碗豆腐菜给摔了,你说‘滚,滚’...”素兰吞吞吐吐地说,“你的脸看上去很吓人,煞白煞白的!” 凤英下意识地摸了把脸说:“晚上没睡好。” “早上看你没过来,这会不忙,我给你端了一碗豆腐菜吃,趁热吃了吧。” 凤英苦笑着下了炕,让素兰坐,素兰摇摇手说怕家里有事要赶快回去,说完就走了。 素兰思忖凤英那梦话里怎么会那样凶狠地骂自己男人,也许对挖墓坑的事心怀不满,那刘顺仁不是已经打了保票吗?莫非他两口子没完全谈拢,可墓坑这会估计也挖好了。 素兰担心墓地的事节外生枝,心事重重回了家,瞅见林景成立马把他拉到一边将刚才的情形诉说与他。 林景成心里明镜似的,当然明白凤英那毒骂所指,若无其事地说:“这事搁谁心里一时半会都想不通,尤其你们女人家更是把这种事放不下。但既然我和她男人已经敲定了此事,恐怕驷马难追了,凤英就是一时心里想不通,放心吧没多大事。” 素兰这才将信将疑到别处忙活去,林景成心里却开始了七上八下很不踏实,他担心凤英当众把那事抖落出来,那样的话他就会身败名裂,林家一大家族的老脸也会败得一干二净。 上次去找刘顺仁说话,凤英当面给他说那些难听的话,看刘顺仁那样子似乎不知道实情,如今之计要想办法把凤英稳住,拖字诀,先把父亲的丧事顺利办完再从长计议。 凤英将就吃了这碗豆腐菜又上炕躺着,一直睡着,期间刘顺仁回来几次喊她去前面帮忙,她都没有理他。 睡到下午,她才醒来,看了下表三点半,又半躺着看着窗外,天气半阴半晴,阳光穿过云层透过树梢射了几束下来照在地上,树枝的影子在地上晃动着,看了一会有点眼花。 一个光头男人进了院子,一看是林景成,他进了门顺手把后面的木栅栏关好,又探头看了看院子外面。 这畜生来干吗? 凤英的心紧张起来,左右看了看身子两边,把剪刀拿在手里藏在屁股后面。 林景成已经大步流星走到屋里,故作镇静看着凤英问:“怎么不来帮忙?素兰那些相好的就差你一人没来。” “别以为我昨天去了你家是原谅了你,那是看在素兰来请我的面子上,你跟我滚出去!” 林景成恬不知耻嬉笑着说:“都过了这么久,你记仇这么深。” “你个不要脸的,你就是死了我都记着这仇,我要不是...要不是顾忌太多,早就把这事捅出去了,还能让你这禽兽活得活泼乱跳的?”凤英一边说身子一边发抖。 凤英这么说,更加印证了林景成此前的判断:她不敢轻易把事情说出去。 他胆子就大了一些,嬉皮笑脸往凤英身边靠,说:“既然不敢说,那就别苦大仇深地这么对我了,去前面吧,免得让人说你不愿意让我爸的墓地安在你家地里。今天早上墓坑已经挖好了,你就别闹了,何苦呢?” 凤英坐直身子,厉声喝道:“你别过来!” 林景成拿准了她不敢说,一步走到炕沿旁伸手就拉她的胳膊:“别闹了,多大的人了,再说我不比那刘顺仁强,你这样的倒贴给别人别人都不会粘你,你以为你是多么香的饽饽...” 这些话一刀一刀扎在凤英心里,气得凤英全身抖动,看那林景成还不知羞耻拉扯她,她噌地跳下炕,拿剪刀指着林景成喊道:“日你先人的林景成,别逼人太甚!信不信我现在就喊,喊来全队全村的人,让大家来看看你这个畜生的真面目...你个挨砍刀的...” 凤英的一边哭一边骂,眼看就要失去理智,林景成慌了神,看看窗户外面,战战兢兢说:“别喊,别哭,这要来了人我可就完了,凤英!” 凤英仍是失控似地哭诉咒骂着林景成,林景成急的又是挠头又是跳脚,情急之下,他扑通给凤英跪了下来,抱着凤英的腿哭丧着脸乞求说:“凤英,你饶了我吧,别喊别叫了,我林景成该死,看在我服孝在身暂时饶了我吧,我不是人不是东西,我是畜生,暂且饶了我吧...” 凤英已是泪眼模糊,整个人如掉入那无底深渊,浑身冰冷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凤英停止了哭泣咒骂,放下剪刀,双手捂住脸,又猛然放开手,瞪着林景成愤恨地叫道:“滚出去!” 凤英使劲踹了林景成一脚,林景成一屁股狼狈地坐在地上,他却没有生气。 凤英这个举动这个话明显是放过他的意思,林景成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站起来像摇着尾巴的狗一样左挪一步右挪一步谄媚地又向凤英靠近。
凤英看着他那死皮赖脸的样子,喊道:“叫你滚快点滚,不然我重新大喊大叫。” 听了这话,林景成又像狗一样夹着尾巴慌忙走了。 凤英站着怔了良久,洗了把脸,又躺在炕上思量。到今天恐怕全队的人都知道了林景成把他老子的墓地安在我们家里,我这半天没有去帮忙,玉梅菊香那伙仇人恐怕又开始说我的闲话,说我没有度量没个风度,我不能被她们把我看低了...可实在不想见那林景成... 确实如凤英猜测,这玉梅一早就来素兰家里帮忙,左看看右看看没见凤英的影子,心里就真幸灾乐祸开了。一来笑话凤英是个翻脸狗。二来笑话素兰看人不准,这么久了还没摸透凤英的臭脾气。 素兰得闲凑到她们这些帮忙的妇女堆里,玉梅一本正经地问:“素兰姐,怎么没有看见凤英来呀。” 这个问题不好问答,虽说给了刘顺仁一千块钱作补偿,但在旁人眼里实是她林家占了很大的便宜,从而引起凤英的不满致使她赌气不过来帮忙。如果真是这个原因,她肯定不能说,不然凤英脸上挂不住,她脸上也好看不了。 素兰惯常一样细思量一番,才说:“凤英可能身体不舒服,我早上给她端过去一碗豆腐菜,她当时病殃殃地躺在床上,也不肯多说话。” 说完,素兰瞅了爱琴一眼,那意思要爱琴接话,爱琴素来与凤英关系好,她定会接过话头既替凤英挡了枪也遮了自己的难言之隐。 果然,爱琴说:“那多半是身体不舒服,我这就过去看看她。” 玉梅扭了扭脖子,不屑地说:“怕是因为素兰姐占她家那点旱地安墓地,就惹恼了她吧。她那人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动不动就跟人急,气性又大,怕是躺在床上生闷气呢,对不对,素兰姐?” 素兰脸上堆了些生硬的笑容,犹豫了几秒说:“凤英不能这样,爱琴你去看看她,顺便拉她过来吃中午饭。”说完找了个借口转身走了。 爱琴看不惯玉梅的阴阳怪气,没好气地对玉梅说:“别拿自己的小肚量去丈量别人家的肚量,凤英这半天没有来指不定真生病了,或有其他原因。” 看着爱琴出了院子去找凤英,玉梅下巴朝爱琴的背影点点对菊香说:“我又没有惹她,她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小人,我跟她又没有仇,什么人呢。” 菊香哈哈笑起来:“你不知道人家俩人关系好呀,还当着她的面说凤英,待会免不了在凤英面前说你坏话。” 玉梅哼哼冷笑几声,满不在乎地说:“反正都是仇人了,我不在乎爱琴在她那里继续添油加醋说些坏话,由她去。” “你到洒脱。” “洒脱才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