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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变脸

    赔了五只鸡并不能消解两家的恩怨,尤其素兰与凤英、林红与荣强如仇人一般,见了面恨不能跳起来生吞活剥了对方。

    但是,这当儿,林红大哥当兵去了,二哥在外村舅舅家面粉厂上班,大姐嫁出去了,二姐林瀚与荣娴是同班同学关系不错,林景成又根本没把这屁大的事放在眼里,乐呵呵的刘顺仁在不在都一样,所以,两家的恩怨和战火仅限于素兰与凤英舌头上的暗战,以及林红与荣强时不时的明战。

    被凤英和素兰两面夹击,玉梅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肚子闷气比素兰和凤英还多。

    玉梅男人赵成飞上班轮休从城里回来就埋怨玉梅,埋怨她非要搀和素兰凤英两家的事干,说她费心费力讨不到好还受气挨骂挨打。

    “人家两家正主吵架,辩论个是非对错,争完了吵完了分出个‘是’分出个‘非’分出个‘对’分出个‘错’,你得了个啥?你得了个两边骂和一顿打。”

    赵成飞翘着二郎腿夹着纸烟用嘲讽的口吻说玉梅。

    “我...”玉梅一听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什么?”

    “我都是向着素兰的,她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被凤英咬急了,分不清敌我转头来咬我。”

    “以后在队里少说两句吧,谁还不知道你那嘴,成天到处夸大有的张扬没的。这次,我从厂里带了几块花布,可以做床单,你拿两块给素兰送去。我不在家里,田里的好多事都要仰赖老林的,不能跟他家跟素兰的关系做成死扣,况且人家在队里村里人多势大的,咱也惹不起。”

    “我不去!前头好心好意巴结她半天翻脸打我一顿,现在我还点头哈腰又去巴结她?不去,要去你去。”玉梅说完扭脸看着墙。

    “我去了,这花布可就白送了,你和素兰这梁子可还是没解开,你好好算算账,划不划算?就咱农村这些事,那回不是为了点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的芝麻事闹矛盾,那会不是隔些日子就又和好如初了?没有那长仇长恨的。但凡有那长仇长恨的,那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出的深仇大恨。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玉梅听自家男人这么一说,脸色由阴转晴,呵呵呵地笑出声来,说:“你这嘴还会说也。”

    “不是我会说,就是这么个理。咱们要是和素兰家隔着五村六镇,隔着七河八山,吵了这一架,那这辈子可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眼前不是这情况,巴掌大的地界上,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始终躲不过去。邻里之间,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邻居们都集聚起来帮忙,你不能说素兰在场你就不去,那以后轮着我们有事,谁人来帮忙?见面总是躲不过去的,这见了面不闻不问不吭不哈不搭不理,不别扭死才怪!”

    “好家伙,你这一通说,阎王爷都能被你说得给你再批上条子多五百年的阳寿。”玉梅又咯咯咯地笑了一串声出来,“好吗,等我捋捋脑子再去。”

    “不用捋,伸手不打笑脸人,你直接拿花布去,去了什么都不用说,只说‘素兰姐,成飞从厂里捎了几块花布回来,可以做床单,你看你喜欢那一块那一款’,你说完,这扣就解了。”

    玉梅觉得男人说得有理,欢天喜地拿着花布去了素兰家,好像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被按在地上打了个披头散发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是玉梅有多大气量,她也是看人下菜,素兰长久得罪不起。那要是胡昆媳妇金花那破落贼坯子与她吵架拼捶,她绝对不会拿着花布和颜悦色去签那和平协议的。

    看见玉梅满脸欢喜,就像刚嫁了好汉刚生了儿子刚中了大奖一样跨进自家院门,素兰心里陡然生出十万个问号:玉梅唱的是哪处戏???

    ...

    “素兰姐,我们家老赵刚从城里下班回来,他捎了几块花布,我带了几块过来给你做床单用,你看看喜欢那几块,你选上两块。”玉梅笑盈盈地说,手里举着五六块花布递予素兰。

    素兰也不是小家小户出来的,自己的丈夫在村里好歹也有一官半职算个要头要脸的。另外,她也是跟着丈夫见过世面的。别人笑脸上门,自己如果耷拉个脸显得自己没了档次,玉梅再把这事传出去就会让人笑话。

    甭管玉梅是真心实意还是使jian使诈,反正就是一招:玉梅笑她就笑,玉梅哭她就哭,玉梅提河她就说水,玉梅说山她就提峰,管你什么三十六记,我只管将计就计。

    算盘在心里打了半天,眼看那玉梅笑也僵了手也僵了,素兰赶紧搭话:“玉梅,这可怎么好,无功不受禄。”

    “什么无功不受禄?那景成大哥前段时间还替我们家三更半夜去浇地呢,他摸黑辛苦看管我家水地几个小时,也没抽我家的烟,也没喝我家的茶,也没吃我家的饭,我这里拿块花布给jiejie用,不是应当应份的吗?”玉梅眨巴着毒眼一本正经地说。

    “那他作为队长帮着队员不也是应当应份的吗?谁家还没有个需要搭把手的时候?”

    素兰笑嘻嘻地假意推托,手里早接过那花布爱不释手地仔细打量。

    “也不是那么说,关系不到那一层,央求帮忙的也不好意思向景成大哥开口。关系到了那一层,你向景成大哥开口,他也不一定答应帮忙不是?也就是觉得咱俩家关系不错,我才敢跟景成大哥开口要他帮忙,我既跟林景成大哥开了口,就估摸着他不会驳我这面子,jiejie,你说是不是?”

    素兰哈哈地笑起来说:“那也是,那也是。”

    玉梅又扯过这块布拽过那块布,对素兰说哪里好哪里不好。

    不一会,俩人就笑成一团,交头接耳说起了秘密话,好不亲热,似乎前几天的争吵打闹没有发生过。

    在一旁的林红林瀚看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啧啧惊叹。

    素兰玉梅亲亲热热闲唠了一个小时之久,玉梅才有起身回家的意思。

    素兰拉住玉梅亲昵地说:“玉梅妹子,那天,jiejie真是太不应该...”

    “嗨,那里的话,从今儿起,咱姐妹俩重搭台子另唱戏,买了新铺面再开张,翻了这页看下篇。”玉梅说完,咯咯咯地笑。

    素兰跟着咯咯咯地笑,吩咐林瀚把去年腌制的酒枣拿出来,抓了一大碗让玉梅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玉梅也不客气,端好一碗酒枣,胳膊底夹着剩下的花布,笑着出了素兰家大门。

    一出门就抓了一颗酒枣吃,哼唱着秦腔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摇一晃向家走去。

    素兰把挑好的两块花布拿回了屋子,把花布摊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看,一脸的洋洋得意。

    林瀚对林红说:“这女人的脸变的真比六月的天还快。”

    又说:“你看妈跟玉梅撕打成那样,说好就好了,你跟荣强也赶快好了吧。”

    林红蹬着眼,发着狠劲说:“那不行,我们不是她们。你看荣强那野崽仔多狠,扔了一包药药死我们家五只鸡,我不把他惩治服了,没准以后这小子还想要药死人呢。再说,妈也没跟后面的和好呢,我怎能急跟他好?”

    “荣娴跟我说了,那老鼠药是她扔过墙的,不是荣强干的。我还听说,你和堂兄弟们围着打了荣强,以后,你不要再打他了!”

    “姐,你少管我!”

    “你这一天称王称霸,不管教你,迟早要栽大跟头!”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在院子里嚷嚷着,就被素兰听到了。

    素兰把姐弟俩叫回屋子,一问是关于凤英和荣强,怒声说道:“我和凤英这梁子这辈子都解不开了,林红你也别理那小鳖崽子,那崽子咬的我胳膊现在还隐隐作疼。”

    林红听母亲这么说,心里更是打定注意继续找荣强的茬子,并想办法孤立他。

    素兰和凤英的梁子结了一年,一年后,林红爷爷一死,这梁子就解开了。

    那边,玉梅回了家,迫不及待向男人交代与素兰重归于好的成果,赵成飞让她故技重施也拿块布送给凤英,玉梅坚决不干。

    “凤英那烂嘴巴说我勾引汉子充填闲坑闲屁股,你不生气吗?你还让我上杆子求着与她和好,你的心真宽。”

    “凤英那嘴巴是很伤人,可我觉得她还有她家老刘都没有那个真正害人的心思,她家又是那么个状况,一家人怪可怜的,你得饶人处就饶人吧。”

    “她那个丑样烂命又不是我造成的,我凭什么可怜她?她骂人那么狠那么毒,我又不求靠她,凭什么拿布送她与她交好,我一万年都不理他!”

    玉梅又把大女和赵俊叫过来,厉声叮嘱姐弟俩不准与荣娴荣强一起玩耍。

    赵成飞看着一时半会说不下玉梅,就骑车下了玉米地,去看玉米啥时候能收。还没走到地头,就听见有女人叫骂,走近一看,原来是金花在玉米地里骂,

    过去一问,金花说不知道那个缺德的把她家玉米踩坏糟蹋了一大片。

    赵成飞回家后对玉梅说了此事,没半天整个二队都知道贼坯子金花家的玉米被人毁了大半。

    金花一家人整天偷鸡摸狗,偷的那些东西又不值个钱,被偷的家户与她理论几次,以后都懒得理了。

    这次她家的玉米被毁一大片,经常被偷的家户们都在心里暗暗叫好,终于有人收拾这贼婆娘了,可谁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只有荣强知道那是他干的,因为林红家的玉米地挨着金花家的玉米地,他被林红和堂兄弟们暴打了一顿,冲动之下摸黑去毁林红家的玉米地,没成想黑灯瞎火没有看对地,毁的却是金花家的玉米。

    荣强是又气又恼,他在家想了两天准备再去毁林红家玉米地的时候,林红家已经把玉米收回了家,筹划了几天的报复计划只得暂时搁浅。

    在他还在想下一个报复计划的时候,林红教唆二队的同龄人孤立他的计划已经在实施当中。

    整个冬天里,荣强全家人都被孤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