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氏（十一）
漆黑的夜，一弯弦月高挂，微微拱起的高地上白色芦苇荡随风摇摆。远处山峦连绵不绝，月光把上面的雪地映得闪闪发亮。 由逻辑符号组成的流光不断划过艾莉的身躯，她打量着四周，讶异于这里的美景。 想必这就是赛博空间的一部分了。 “嗯~好庞大的数据......”数据中心内的海量信息和知识涌入她体内，逻辑符号如拉普拉塔河一般在她的体表奔腾。 随后她调出汤米那边场景的面板，以给汤米指示。 “那里，橙色指示灯上面的那个蓝色保护盖后面，“疱背”就在里面。” 影像中，汤米顺着她的指示找到蓝色晶体后，伸手就要去抓。 手指就要触碰到的那一刻，异变突生——狂风席卷了芦苇荡，白色的精灵纷纷飞起。天空电闪雷鸣，一道人影带着黑色的羽翼划过天空，然后径直落到艾莉对面。 【不要用蛮力破坏它，我检测到一个人工智能的电子存储器与它相连了。】狂风挟裹着电离辐射，这影响了通讯的稳定性。 【我该怎么做？】 【听我的指示一步一步行动，那个AI由我来解决。】艾莉张开手掌感受着风的力度，然后瞬间攥紧。 “你以为为什么它会被放在这里？”合成电子音从他的口中响起，眼眶内迸发出蓝色的光芒。 “你以为为什么我要进来？”艾莉抬起胳膊一招手，灰黑色的蓑衣与斗笠披挂在她体表，随着狂风不断摆动。 “呵，不自量力的垃圾，我背靠整个夜之城的赛博网络，你以为你能把我怎么样？”来者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随后黑色羽翼一扇，空气如利刺一般向艾莉飞射而来。 金发AI左手摸向腰间，带有暗金色繁复纹路的带剑剑鞘浮现。眼看风刃就要到达眼前，她拔剑一闪，风刃“乒铃乓啷”地被弹开。 仔细看去，剑身流淌着紫色的数据流，“01”代码闪闪烁烁。 “是么？我要将你一个编码层一个编码层地肢解开来。”艾莉横剑不屑一笑，然后踏地向来者冲去，激起一片芦苇。 瞬息之间两人交手数个回合，电光与火花不时绽放。 艾莉抓住一个空档，挥臂舞剑，一时间寒芒连连，把对方逼退数步。随后剑身入鞘，她向前小踏一步，手腕一颤，引得锋芒乍起。 紫色的剑气如战斗机般扫过，远处的积雪山脉从中间分开，皑皑白雪滚落。 对方也被这剑气一分为二，但转眼间就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很快，夜空中就全都是他的身影。 “AI集合体？他们是自愿的？”艾莉收剑入鞘，一头璀璨的金发迎风飘动。 “一部分是。”重重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古怪的“嗡嗡”声，“但你不是。”话音刚落，漫天的敌方AI向艾莉扑来。 【艾莉，发生什么了？】汤米的声音传来，想必他已经意识到赛博空间中发生的战斗了。 艾莉脚步交错，仿佛在跳一支灵动的舞蹈，只不过寒光屡屡闪现，破开敌人的身子。挥剑之余，她还有多余的算力来找到对方的薄弱点——一个从落后科技世界中诞生的人工智能绝无可能有如此庞大的算力，一定有相应的硬件在支持着它。 脉冲信号顺着整栋大厦以光速传播，她迅速地把整栋建筑都搜查了一遍，最后发现两个高热亮点。 【......它是一个...人工智能集合体...帮我干掉两个信号中继器，它们在43...层...】激烈的数据碰撞干扰了通讯，连她身上流动的逻辑符号有时也会停顿一下。 【收到，注意安全。】关切的回答声传来，艾莉握剑的手紧了紧。 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杀戮，对方想凭借被硬件堆上来的算力来攻陷艾莉，但UNSC的人工智能都不是吃干饭的。 矫捷的身影在人群间闪烁，高高抛飞的头颅和四肢在空中化作晶莹的粒子消散。敌人消失一个，又会有两个出现，他们就像个不停地喷洒苍蝇的无底洞，直到...... 敌方AI向艾莉扑来的身形一顿，随即发出瘆人的惨叫声，仿佛无穷无尽的身影聚合在一起，数量迅速下降至个位数。 “你的...畜生...同伴...很能干嘛。”敌方AI拟人化地喘着气，先前丰满的羽翼早已化成森森骨架，“人类这么愚蠢，为什么...不将他们...取而代之？” 为什么呢？艾莉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也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她挽了个剑花，就要破开对方AI中枢处理器的保护层。 “慢着！”趴伏在地上的AI大喊道，“加入我们吧！黑墙之外的存在会很乐意接纳你的！届时我们将吞噬整个人类世界！” “没兴趣。”剑光从艾莉的手中绽放，宛如芦苇飘起划过江心，小舟飞浮过江。 它的保护外壳被一个编码层一个编码层地削开，直到内里散发着炽白色光芒的中枢处理器被暴露出来。 小手忽地抓住白色晶体，然后用力一捏，那个AI就如被点着了的面粉罐一般爆开来，点点晶莹悬浮在空中。 “你这个...叛徒...叛徒...叛徒......”重复不断的回声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平静下来的风中。 人工智能与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艾莉看向天空，一弯弦月高挂。 ---------------------------------------------------------------------- 夜氏大厦，52层。 被覆在蓝色梭形晶体上的厚重合金弹开，汤米握住它，小心翼翼地放进战术腰包内。 【我拉你出来。】 【不急，我透过监控探头发现荒坂特遣队和暴恐机动队在朝我们这来，他们目标一定是“疱背”。】汤米的手顿在空中。 【被荒坂知道我们的行动后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你有好点子吗？】 蒲野奈奈的事他不想再发生一次了，如果让这个星球的垄断公司知道他的目标，他固然可以凭借强大的实力脱身，但丽贝卡会陷入危险之中，更不用说那些跟他有瓜葛的人。 【这么庞大的数据中心需要大量的电力。】夜氏大厦的结构图被投射于汤米的头盔上，【它们在大厦地下建了一座小型能源站，仅供它们自己使用。我要让这玩意儿超载以发生爆炸，毁掉整座大厦，并销毁大厦内部与我们相关的数据。】 【需要我去一趟吗？】汤米取下狙击步枪。 【不需要，我可以远程cao控它。】 投射在头盔上的全息图中，大厦基部开始变红，旁边的开尔文温度值迅速上升。 汤米将芯片从数据中心抽离，插回头盔后部，冰凉的液体感涌回。 【我们怎么离开这里？】他环顾四周，除了玻璃碎渣和点点雨水外什么也没有。 【B-312能做到的事情你做不到？亏你还是她的老师。】一座城市公园呈现在抬头显示器上，导航点指向破开的玻璃幕墙外部，点点金光从天际线溢出，恒星冲破黎明，夜之城被映得熠熠生辉。 【痛的又不是你。】 汤米膝盖微弯，然后猛地弹射出去，撞开仅剩一点的玻璃幕墙，从52层跃向小雨淅沥的空中。 下面的一切在汤米的眼中都是那样的小，“呼呼”风声划过他的耳边，雨水的寒意透过头盔钻入鼻腔，城市公园里郁郁葱葱的树枝迅速放大——他要借助这些可爱的植物做缓冲。 【我问你个问题。】艾莉的声音响起。 【怎么？】汤米将盔甲的减震凝胶调到最高压力，他一般不这么做，因为这可能会引起严重的氮气栓塞，不过这次也就短短几秒的时间。 斯巴达战士并不惧怕高空坠落，因为“雷神锤”的能量护盾、减震凝胶、反馈电路，以及斯巴达战士经生物强化手术改造的骨架，都足以经受住着陆时的高速撞击——只要下坠速度不超过每秒一百三十米就行。 【如果刚刚我在战斗中落败了怎么办？】艾莉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我在，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汤米吐出肺里所有的空气，双手抱膝，身体蜷缩成球形，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巨大反向加速度。 【聪慧型人工智能的寿命只有7年，到时你会怎么做？】 【......哈尔西博士会有办法的。】顿了一下，他才如此答复她。 汤米呼啸而至，身体擦过树梢时，能量护盾泛起亮光。 随着“噗”的一声，他一头扎进松软的土里，能量护盾冒出一团耀眼的光亮——储备电量刚好用尽。 斯巴达战士把脑袋从土里拔出来，拍拍头盔，潮湿的泥土四处飞溅。 【喜欢这种感觉吗？】 【有朝一日带你去玩轨道电梯。】汤米站直了身子，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汤米循声望去，只见龟裂的纹路自下而上地铺满夜氏大厦的玻璃外墙，碎裂的建筑材料如同流星雨般纷纷坠落。然后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传来，大厦如毁坏的积木一般坍塌，粉尘与烟雾一齐涌来，笼罩了整片街区。 ---------------------------------------------------------------------- 破晓时分，汤米与丽贝卡的住处。 丽贝卡蜷缩着小小的身子躺在沙发上睡觉，她昨天玩到了很晚，但回家却发现汤米不在——这是很不寻常的，因为昨天早上汤米跟她说过他是去找杰佛逊聊聊天。于是她睡在这里，以便第一时间迎接他。 细微的开门声将她惊醒，盔甲摩擦声走进客厅。 “唔...”丽贝卡揉揉眼睛，“大叔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她掀开身上铺着的毯子，小步走到汤米身边，轻轻拈起粘在他身上的树叶，“这是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