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永州
昆明城外，陈华清一行人仍旧在埋头赶路，希望早日回到重庆。 另一边，逃出昆明沐府的沐家大小姐沐启眉并不是孤身一人，还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环。沐府在云南镇守两百余年，与云南大小土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小环出自永州土司，与沐启眉名为主仆，但情同姐妹，更重要的是，小环自小在沐府长大，颇具眼光，对当前沐府所面临的情势一清二楚，而沐启眉小时候随父亲沐叡生活在京城，等父亲被下狱死后才回到沐府，故对沐府的情势不是很清楚。 “小姐，你准备去哪儿呀？”小环和沐启眉找了个地歇息后问道。 沐启眉靠在树旁，脸色不怎么好看，叹了一口气，反问小环：“小环，你为什么让我跑出沐府，跟你去永州啊？”沐启眉固然不满沐府里混乱的情况，但让她跑出沐府，靠自己一个人不依靠沐府的力量生活，沐启眉自认还没有这份勇气。若不是小环的鼓动，沐启眉是不会跑出来的。 小环也靠在树旁，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小姐，现在咱们沐府面临的可不仅仅是内忧，更有外患。” “什么外患？”沐启眉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自小就受到父亲沐叡的宠爱，被保护的很好，人性阴暗面甚少接触。 小环用手抚了抚头，说道：“小姐，现在永宁奢氏、水西安氏都反了，朝廷军队在西南的主力几乎全部调往贵州平叛，前不久我还看见西南总督朱燮元给老爷发的征召书。但咱沐府又有多少兵可以用，更何况现在云南局势复杂，各地土司暗流涌动，咱沐府的本部兵马根本动不得，云南各地的卫所兵又早已不堪大用，现在的沐府虽然威名还在，但实际力量已没有多少。” 沐启眉看着小环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心里赞道：“难怪母亲说小环有才，永州土司那边也不断催着小环回去。” “小姐，现在沐府面临着的情况很复杂，小姐你留在沐府，不仅对你自己不好，对夫人、对老爷也不好，因此小姐，你出来是最好的选择。”小环说完后看了看沐启眉一眼，补充道：“小姐你放心，永州那边我家还是有些力量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沐启眉听了小环的话，笑了笑道：“小环，你家小姐没那么养尊处优。说实话，若是你没有带我跑出沐府，我还没有其他想法，现在出来后，我倒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增加见识。” 小环赶紧摇头道：“小姐，现在还在打仗，可不能随便乱跑啊。” 沐启眉捏了捏小环的脸，笑嘻嘻地说道：“不是还有你吗？” 小环躲开了沐启眉的魔手，揉了揉被捏的脸颊，哭着脸说道：“小姐，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吓唬吓唬普通人还行，真碰上恶人，我可就没办法了。” “这样啊，那咱们就先去你家吧。”沐启眉有些丧气的说道。 “哎，这就对了。”小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边走边道：“小姐，该走了！” “知道了。”沐启眉应道。 两女并肩走在官道上，留下一阵清脆的笑声。 沐启眉和小环走后不久，两人靠过的树上跳下一个中年汉子，看着两女渐远的背影，低声自语道：“小姐要去永州，看来危险不大。” 沐府，跟踪沐启眉的中年汉子跟沐昌祚报告：“老爷，小姐跟着小环姑娘要去永州，应该没有多少危险。” 沐昌祚冷冷地看了一眼中年汉子，不置可否道：“你说没危险就没危险，小姐真有了危险你怎么办？” 中年汉子赶紧跪了下来，脑门冒汗，一言不发。 “哼，我还没死，你们这些人就蹦哒起来了，把我的命令不当一回事，嗯？”沐昌祚语气不善。 那中年汉子一动不动，不说一句话。 沐昌祚低头盯着中年汉子，心里愤怒，但却不能对他下手。此时的沐府主人虽说还是沐昌祚，但沐昌祚对沐府的控制力大不如前，明有田氏的反对，暗有各地土司安插在沐府内部的人的掣肘，沐昌祚发出的命令都被打了不少折扣。 “行了，滚吧，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谢老爷。”中年汉子赶紧退了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语道：“唉，太得意忘形了，老爷虽老了，但威势犹在，得回去跟主人说一说。”中年汉子不属于田氏的派系，对沐启眉的性命自然不怎么重视。 再说陈华清一行人，赶了将近一天的路，众人有些累了，便找了个僻静处休息，李明轩带着一个人去打探众人到了什么地界。 过了一阵，李明轩回来，坐到陈华清的旁边，喝了口水后说道：“大人，咱现在到了永州，离重庆不远。但永州土司控制着从云南到重庆的官道，要想尽快回去，还得和永州土司打一番交道。” “我有千户的凭证，想那永州土司不会为难。” 陈华清的话音还没落，谭政平就说道：“事情没那么容易，永州土司向来是认人不认证。只要咱没有沐王府的通行证，就没法轻易过关。” 陈华清无奈道：“真是麻烦，那该怎么弄？” 谭政平继续说道：“有两个办法，一个是送钱，一个是强过。” 一听到“钱”字，陈华清直接否定了第一个办法，这趟出来，开销可是不小，这对于还没创收的重庆卫可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更何况还养一支卫所兵。 第二个“强过”的方案倒值得考虑，但陈华清一想到自己这边没战斗力的也有不少人。谭政平，一介文人；胡庆之、胡礼之两兄弟，都是商人；李约翰、汤若望、亚纶三个，身体虽然不错，但没受过军事训练；至于小草，弱女子一个。 想了想自己的队伍，陈华清微叹了一口气，“强过”方案不太可取。 正当陈华清等人在纠结怎么应付永州土司的时候，沐启眉和小环也到了永州地界。 “小姐，接下来的路得小心了。”小环警惕道。 “为什么？”沐启眉不知所以。 小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永州不光我白氏一族，还有黄蓝二氏。我白氏掌握着云南到四川的一条要道，靠着这条要道我白氏一族每年获利颇丰，引起黄蓝二氏的不满。现在我们过得是黄氏的地盘，一旦被黄氏的人发现，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沐启眉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他们就丝毫不顾虑沐府？” “沐府？小姐，沐府真正掌控的地方也就昆明城和周边一带，永州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管沐府是怎么想的。” “那你们白氏不是还很顾虑沐府的。”沐启眉颇有些不服气。 “小姐，你不说沐府跟我们白族是什么关系，世代联姻，几乎可以当作一家人了。” 沐启眉听到小环的话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沐叡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沐家能在云南站稳脚跟，靠的不是武力而是联姻。两百年来，沐府和云南本地大大小小的土司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丝亲戚关系，可以这样说，现在的沐家在云南已经是遍地开花了，即使将来沐府遭逢什么大变，沐家的血脉也能流传下来。 沐启眉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想到了这些，不由得很佩服沐家的先祖们，往本地土司内部“掺沙子”这招确实很妙，也很有效。 另外一边，陈华清一时没有好的办法解决永州土司的问题，便找了个地方暂时住了下来。 谭政平比较熟悉云南的情况，陈华清便找谭政平商量对策，看谭政平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两人就云南沐府的情况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沐府对云南的掌控情况。谭政平此人确实很有才，在云南不过游历了一段时间，就看出沐府通过四处联姻的方式来巩固和土司的关系，和沐叡跟沐启眉所说的差不到哪里去。 “那为什么现在云南的形势还如此紧张？”据陈华清从朱燮元那儿了解到的，云南沐府调不出兵来协助川贵，皆因云南各大土司不稳。 谭政平听了陈华清的问题，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沐府是沐府，沐家是沐家。”说完谭政平就不说了。 陈华清轻轻笑了笑，谭政平虽说得很委婉，但陈华清岂会听不懂。简单说来，就是在昆明城的沐王府是明王朝下属的一个管理机构，在沐府的沐家相当于朱家的仆人，而在外开枝散叶的沐家山高皇帝远，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自然就和代表朝廷的沐府起了冲突。以前是力量不够，形势也不利于土司们，现在先有永宁奢氏兵围成都，又有水西安氏兵围贵阳，让云南的一些人蠢蠢欲动，想来个兵围昆明。 但沐府终究不是个软柿子，隶属沐府本部的兵马还有些战斗力，还有一些土司和沐府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和沐府站在同一阵线。 云南现在大致还保持着平衡，沐府对云南的掌控力度还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