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负伤
哗…… 阴沉黑暗的天空下，山林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雨幕将整片天地都囊括了进去，密集的足以影响视线，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此时到处都是雨水落地的哗哗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所以似乎整个世界都处在一种另类的寂静之中。 山巅之上，一个衣着单薄，约莫二十岁左右年纪正的男子步步走来，他伸手一抓，竟然凭空抓出来了一件黑色的中长款皮质风衣，利索的穿上后双手插在衣兜里，漫步在雨中，偶尔有风吹来时，衣摆随风摇曳，看上去相当有卖相。 作为一个年轻人，他的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眼睛漆黑而明亮，带着光泽，带着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而那张介乎于成熟与稚嫩的年轻面孔上，也浮现着温和的笑容。 他没有撑伞，只是那样慢慢地走着，目光投向前方，毫不在意脚下山石上的泥水。 雨幕笼罩一切，但却没有一滴能落在他的身上，所有的雨水都在他周身一丈之内尽数消失，无声无息的淡化。 而那种消失极为诡异，仿佛凭空湮灭了一般。 吼！ 前方，无尽深渊上方的悬崖上，一头数丈庞大的黑影正冲着他无声的嘶吼着，一闪而逝的惨白电光中，那个影子是那么孔武有力，那么狰狞可怖。 那是一具相当庞大的骸骨，整个身体差不多三四米高，森白的掌骨撑在地上，整个身体几乎是跪在那里，它面朝着男子，发出来一声又一声无声的嘶吼，但却没有逃离也没有发起进攻，从始至终它唯一活动的就是他的头颅。 它的眼眶里早就空洞了，原本存在的眼珠早已腐烂破碎，此时此刻，那对空洞的眼眶中，取而代之的是两朵血红色的火焰在跳动，像是眼睛一样盯着男子，透露着数之不尽的诡异和恐怖。 它的声带不知道在哪一年已经腐朽成灰，但此时此刻它仍然不断地冲着眼前这个，陌生却极度危险的生物，发出了积攒千百年的嘶吼，想要表示它的威慑力，尽管它却早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虽然没有声音响起，但是那一瞬间却有无形的波动在空气中扩散，男子微微偏了偏头，然后他身后的那块巨石就瞬间炸裂而开，满天的碎石在雨幕中纷纷扬扬，撞击在山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宛如子弹一般。 “都已经被钉在这里了，还是不肯消停吗？”男子朝前继续前进，毫不在意这些。 那骸骨的撑在地面的掌骨上，钉着两道二十公分长短的金色光束，那光束如同钢钉，将它的手掌死死地钉在了地上，根本无法挪动。 而在它跪在地上的那两条腿上，同样是各有一道金色光束存在，钉住了那条腿骨。 而在它的背脊上，一根三米来长的金色光束，缭绕着淡淡的火焰，从后背穿过前胸，最后插进了地面，坚固的山体都崩开了数道裂缝。 原来并非是这具诡异的骸骨不愿意进攻或者逃走，而是这五根金色光束将它死死地钉在这里，让它无法逃离。 雨水沿着那一根根森白的骨头静静地流淌，滴落下来，巨大的骸骨眼眶中跳动的血红色的光焰，在那里疯狂的挣扎，这样的一幕极为恐怖，但是站在骸骨下方的年轻人却丝毫不慌张，反而面带怜悯。 男子轻轻的挥了挥手，然后一道缭绕着火焰的金色光束顿时凭空浮现，直接钉穿了骸骨的颈椎，令那颗还能自由活动的脑袋也不得不低垂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的放在骸骨的头颅上，入手一片阴冷潮湿。 “安息吧！很多事，都该有结果了！” 男子轻轻拍了拍那颗巨大的骷髅头颅，而后这具处处透着邪性的骸骨竟然瞬间自动燃烧起来，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巨大的骨架眨眼之间便是化作了无数飞灰，骤然间烟消云散。 而后，男子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脸色骤然一变，紧跟着猛地转过头，看向遥远的天边，铅灰色的云海不断翻滚，大雨滂沱。 “仙人降……” 突然间，山顶有风吹来，他那带着疑惑和忌惮的声音也破碎在了风中。 …… 人间有仙！ 真的有仙！ 林煌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当初来之前，玉帝确实曾拜托过一件小事给他，跟他说，人间界有一个凡人证就仙道，成就天仙道果，本该位列仙班。 以如今人间的灵气，根本不能长时间供养一位仙人，如果有人成仙，必须飞升仙界，否则就是触犯天条。 但，就在那人飞升前夕，却莫名其妙引动了仙人级别的雷劫，身死道消了。 仙人级别的雷劫，并不是凡人飞升成仙时引发的那种渡劫之雷，而是某位仙人恶贯满盈，造孽太重，连天道都不容时，降下的仙劫！ 可是那个人刚刚飞升，怎么可能降下仙劫？ 而且就算有，那他也已经身死道消了，可是地府生死簿上不再出现他的名字，他的元神也没有进入地府转世，仿佛直接消散在了天地之间一般。 但话说回来，仙劫之下，仙人灰飞烟灭也属于正常，但如果那人真的在仙劫之下灰飞烟灭了，那属于他的那一份仙道气运就该消散了才对。 但是现如今凡间仍有一份仙道气运存在，虽然不能肯定这就是那个挨了仙劫的真仙，但玉帝根本就不信，如今的凡间可以在几年内同时蹦出来两位仙人。 别说玉帝不信，这事他也不信啊！ 所以才委托勾陈顺道调查，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闹不好会有其他问题。 如今林煌虽然可以肯定，桃李花林中的那人就是一位真仙，但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哪怕溯本归源，重现昔日，他也无法确定那人的身份，更不用说验证此人到底是不是当初那个仙人了。 除非…… 想着想着，林煌的目光就瞥向了洛一川，看的洛一川后背都发凉。 “小洛……算了，温宁！”林煌本来想找洛一川的，但是又一想，上次让他查的事还没着落呢，再给他派一件事，恐怕有点难为他了，想了想，他决定交给温宁。 周然性子或许腼腆，在家中恐怕话语权不高，陈宸是个科技宅，恐怕同样如此，而白祎，这货压根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如果这仙人是个女的，他说不定会很尽力，但这仙人是个男的，那恐怕就难说了。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温宁。 五个年轻人本来还在发愣，洛一川一听林煌叫他，立马反应过来，刚想答应就听到了那句算了，跟后面那句温宁。 一时间，洛一川懵了。 难道自己得罪林哥了？没有啊！ 温宁听到林煌喊她，当时也是愣了一下，而后赶忙答应。 “小哥哥，有什么事吗？” “我突然对你们这位学长很感兴趣，你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他。”林煌如实说道。 “啊？”温宁先是有些吃惊，而后有些幽怨地看了林煌一眼。 小哥哥真是个大木头，自己明明还特意跑回去打扮了一下，他都居然都不多看一眼，好不容易想到人家居然还是让人家去干活，真是的！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实在不行的话，我让然然……”林煌看温宁眼神不对劲，当即便是问道。 “哎，不用！”温宁一把抱住了想要答应的周然，然后冲着林煌笑了笑。“我觉得我很适合这个任务。” 好家伙，每次办事都找洛一川那家伙，长此以往，哪还有他们几个的事，虽然小哥哥答应了这事一过，就教他们那种神奇的法术，但谁知道小哥哥到时候会不会给洛一川开小灶，毕竟小哥哥有啥事都交给人家办啊。 “好，那就交给你了！”林煌点了点头。 他还记得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那杆都天冥王旗，那杆大旗到手，他的底气才能壮一点，蒙蔽天机时也更有把握。 只是那个地方显然是一片独立的空间，一方小天地，跟人间界平行。 开辟空间这种事在仙界并不罕见，稍微有点实力的仙人就可以做到，虽然说一片空间，一片小天地独立于大世界，但它的入口，空间节点都还在这片世界中。 所以说，那个空间的入口，那个空间节点，一定就在这个学校里，在这个学校里的某一个地方。 “看住我，别让别人打扰到我！”林煌郑重地说道。 不等众人回应，林煌就开始了他的小动作。 他双目微合，而后一股极其浩瀚的念力真元便是如同洪水一般席卷而来，顷刻之间笼罩了整座大学校园，甚至是整座江城。 虽然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那个空间就在这个校园，但林煌仍旧是把整个江城都囊括了进去，有备无患。 虚空震荡，空间节点被寸寸搜查，隐约间有无形之力掠过天地，那是他的神念，勾陈大帝，一代天帝的磅礴神念。 天上地下，四方八极，每一寸空间，每一寸大地，河水，湖泊，树林，高楼，都处在那股浩瀚的神念下，众生万灵，流云微风，一丝一毫，一仟一羽都逃不过那神念的搜查。 神念，本身就是修士的精气神的进阶之物，类似于寻常修士的精神力，是一种不可言说，虚无缥缈，无迹可寻的东西，没有实质，没有具象化，但却能沟通天地，几乎可以捕捉到大道痕迹。 当林煌神念展开，一寸一寸的搜索空间时，凡他神念覆盖之内，就是苍蝇腿上长了几根毛都一清二楚，但即使如此，想要从浩如烟海的空间节点中找到他想要的那一个，也如同大海捞针般困难。 如果不是确定了那个空间节点就在江城，即使是他勾陈大帝也不会随便开启神念，去在茫茫虚空中找寻那个空间节点。 毕竟虽然勾陈帝君实力可通天地，但想在这大道残缺的上古人间中找寻那一个节点，那也是痴人说梦，哪怕勾陈帝君也就是如今的林煌实力再高十倍也不可能，除非是那六位不生不灭，至高至圣的混元无极太上教主，否则换了他人，就是天界四大帝君联手都没有半点可能性。 但哪怕如今范围缩小到了区区一个江城，这件工作也并不轻松。 先不说林煌千年来与玉帝联手遮掩天机，对自身神魂损耗已是极大，在他踏入了远古人间之后，这里残缺不全的大道同时也在压制他，他的神念在这里展开，比平时要难上千倍万倍。 而且因为他图谋那件东西在前，所以冥冥之中也有因果在反噬他，他的感知，神念，被屏蔽被压制的，几乎到了感人的地步。 果然，不多时林煌额头上就有细微的汗水冒出，这一幕直接看呆了众人。 在他们眼中，林煌神秘，强大，不可揣测，不可探知，就像是高居九天的仙人一般，他翻手之间，就能让一只厉鬼灰飞烟灭，随手赠出的一枚玉符就能爆发出镇压亿万恶鬼的无边伟力。 可此时，这位如同仙人的人物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仅仅只是站了片刻，他的额头上就有汗水渗出，那得是多大的压力，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此时，他们只有照着林煌的吩咐，看好林煌，不敢让他受到半点打扰。 林煌长身而立，双手负后，身形挺拔如标枪，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他的神念一点点往回收拢，没过虚空，扫过寰宇，不放过一点半点的空间。 渐渐的，他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汗水规汇聚化作汗珠，一滴滴地滴落在地，落在泥土上，土壤里都有晶莹的灵草开始生长。 时间在推移，林煌的状态也越来越差，他负于身后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整个人的身体也开始轻微的晃动起来。 他的神念在扫过那些空间节点时，并不是一扫而过，而是通过空间节点，进入那片空间去探查。 哪怕已经锁定了区域位置，但这里的空间节点仍旧是多如牛毛，而这些空间也是大小不一，有的空间甚至比人间，也就是所谓的地球还要庞大百倍。 由此可知，林煌需要耗费多少的精力，多少的心神去探查。 又过了一会，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一丝血迹从他的嘴角蔓延而出，在下巴上慢慢地汇聚成一滴血，滴落在地，但那滴血没有浸染土壤，一瞬间就融入了进去，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般。 “小，小哥哥他……”周然吓得脸色苍白，说话都结结巴巴，而后还红了眼眶。 温宁比她略好些，但同样吓得娇躯颤抖，花容失色，甚至她还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喊出了声，惊动别人。 三个大男生此时也吓得不轻，从他们认识林煌以来，从未见过后者这样，翻手之间镇压厉鬼，都不用喘气，但此时却负伤了，他甚至在吐血。 此时他们都绷紧了精神，死死的看护着林煌，生怕后者出了什么意外。 林煌此时的状态绝不算好，一寸寸搜索空间，还要承受着冥冥之中的反噬，远古人间的大道压制，他的压力之大，甚至超过了当年镇压那一众远古魔神之时。 他的神念在逐渐变得稀薄，他的精力在慢慢退散，空间节点已经搜索了九成九，但他的精力消耗也快到了极点，甚至于他的身体已经快承受不住了，甚至出现伤势。 他可是天帝，跟玉帝，紫薇，真武并列的天界四帝，法力之高独步三界，放眼诸天，无人可敌。 如果此时换了其他仙人在此，哪怕是西天佛陀，上古真仙，都免不了被反噬成重伤的下场，轻则修为大损，重则神魂破碎，非万年不能复原。 快了……快了……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林煌的神念已经缩回到了桃李花林，虚空中的空间节点现在就差最后一点点了，但此时林煌的身体也真的到了极限，到了崩溃的边沿。 他的嘴角血迹越来越多，散发着神性的血液每一滴都价值连城，如果凡间某些精通炼丹的修士得到这样一滴血，那他很有可能能练出一炉无上宝丹，可延寿千年的无上神药。 如果是那些渡劫期的大修士，借助了这样的神丹，那么这足以让他们修为更进一步，甚至窥见仙道那都不是不可能。 要清楚，这可是仙血，仙人之血，仙人中的帝者之血，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生机和神性。 林煌只觉得头脑发昏，精神力几乎干涸，冥冥中的反噬，残缺大道的镇压，让他真的快要顶不住了。 但就在这一刻，他的神念扫到了一处空间节点，霎那间，双目微合的林煌骤然睁开双眼。 找到了！ 噗！ 但也是这一刻，林煌再也克制不住了，他的状态到达了极限，一口仙血狂喷而出，殷红的血液带着浓郁的神性落向大地。 “小哥哥！”周然清纯的小脸上尽是惊恐，但这一刻她居然率先反应过来，娇小的身体猛地朝前扑了过去。 “林哥！” “小哥哥！” 洛一川等人也是吓呆了，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都愣在那里。 仙血吐出，落向大地，但不等仙血洒落地面，林煌便是出手了，他不顾摇摇欲晃的身体，双手不断结印，而后那些仙血在空中化作一道符文，骤然间没入虚空而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做完这一切，林煌眼前猛得一黑，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朝后倒了下去。 也是这时，周然到了，她恰好一把抱住了昏倒过去的林煌，让他不至于直接摔倒在地，而同时温宁也到了，两个女孩几乎是同时接住了林煌，但周然似乎快了那么一点，以至于林煌差不多都躺在她的怀里。 周然抱着林煌，慢慢地跪坐下来，将这个如同仙人，但此刻却孱弱的让人心疼的清秀大男孩抱在怀里，轻轻地为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而后众人都反应过来，一窝蜂地扑了过来，想看看林煌的状态，但他们却不敢去摇晃林煌，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林哥他，他毕竟是仙人，这点伤…… 周然看着怀里的林煌，男子昏迷不醒，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残留的汗水，他的呼吸都很微弱，虚弱的仿佛整个人就要死去了。 看着这样的林煌，周然莫名其妙地红了双眼，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可能是感激林煌那天的救命之恩，也仿佛是感念林煌赠送护身符的情分，周然觉得很难过，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哥哥，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