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林群推开女孩的手，向街道口走去。

    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晚风，凉爽之余也散发着些许夏日黄昏独有的味道。

    用绘空的话说，那是种接近柠檬的味道。

    “为什么不帮我？”

    落羽站在原地，怔怔地问。

    “我说……大小姐，你知道你的这个要求意味着什么吗？”林群停住脚步，将双手插在裤兜里，“未经允许，私闯民宅，还要带走物品，这和偷东西有什么两样。”

    “可这里是我家。”

    “就算是你买的房子也不行。拜托，我只是个高中生，还指望着考大学混个公职，现在就让我去帮你偷家里的东西，要是被抓住了，责任由谁来担，你说话算数吗？”

    “算数。”落羽回答，“我爸不会管我。只要不出事，我怎么闹都行。”

    “那你直接找他要不就好吗，干嘛还非得摸进去。”

    “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要调查的事必须要对他保密，否则会很麻烦。”

    “是关于星石的事？”

    “你怎么知道。”落羽的声音低落下来，“对，所以很重要，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而言。要是能掌握更多星石的秘密，在面对那个话事人时，我们才会有更多底牌。”

    “记得你说过，星石是你的mama留给你的。在你的家里，又必须对你的父亲保密的事，也就只有这个了。”林群终于回过身来，“但偷东西真的不行。”

    “不是偷，只是从他的书房拿出来。要是，要是不愿意的话，就只在我的房间里翻翻，就一会儿，不用带出这栋房子。这样就不算偷东西了吧。”

    “还有，可以来写保证书，全部都是我的主意，和你没有关系。既不需要把东西带走，也不用你归还，最后交给我来善后就好。怎么样？”

    林群叹了口气，他知道即使这么说着，落羽肯定还是会弄出事来。

    “要这么简单的话，也不需要我帮忙了吧？”

    “还是要的。”落羽想了想，然后迅速回答道：“因为书房的门我撞不开。”

    “……说正经的，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具体有什么用，我看看是否值得冒风险。”

    “是mama的笔记。”这次落羽倒是没有抗拒，直接开口说道，“你知道，这颗星石原本是她的东西，我是从她那里继承过来的，在她失踪后的第二天。和mama相比，我对星石的掌握程度还很浅薄。她留下了许多关于星石使用的心得，里面肯定有能帮上忙的内容。”

    “在mama离开后，她的所有东西都被我爸锁在自己的书房里，不让任何人靠近，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想去问。除了生活在同一栋房子里，我不愿和他有更多关系。”

    看来事情果然比预想的要麻烦，林群眯起眼，望向不远处那幢洋馆式的建筑，屋顶是暗红色的琉璃瓦，透过落地窗可以瞥见厚重帘布背后的光亮，没有院落，依稀听得见鸟叫声。

    不简单，落羽的家庭绝非普通。林群在心里暗自揣测，以地价和房子的装饰来看，落羽怎么说得是某个大商人或富豪的孩子，这里的生活成本远不是普通居民所能承受的。

    还有那飘忽不定的性格，成长环境想必也是无忧无虑吧。

    “你家里现在有人吗？”

    “有，有位帮忙的女仆在，不过她只负责照顾家里的起居，不会干涉我的事。”落羽的脸上露出笑容，抬起眼看向林群，“我爸今天不会回来。所以你答应帮忙了？”

    “如果只是去做客，顺便在房子里参观下的话，我还能接受，但是先说好，我只能提供协助，实际的cao作和遇到困难都由你解决。毕竟。”林群耸了耸肩，“这里是你的家。”

    “没问题！”

    落羽小步跑上前去，按响了门铃。

    不多时，穿着素净长裙的女仆出现在门口，和善地朝落羽，还有身后的林群笑了笑。

    林群有些尴尬地举起手打了个招呼，跟着少女踏进门厅。

    他没有告诉落羽的是，刚才站在屋外讨论的时候，那位女仆始终在窗帘后看着这里，还向注意到的林群比了个“嘘”的手势。既然都被发现了，就只有乖乖上门了吧。

    说真的，林群很讨厌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在送来茶点后，那位女仆离开了房间。

    落羽蜷缩着腿躺倒在床上，随手抓过枕边的小装饰把玩着。林群找了个软垫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确实是很有女孩子味道的卧室，但似乎要更加独特，譬如床头摆着的不是各色布偶，而是有热带鱼游曳的水箱，挂在书桌前作为装点的也并非是风铃或彩绳吊坠，而是由青色羽毛组成的某种带有宗教意味的物品。

    后来林群才想起来，那个东西是叫做捕梦网来着。

    “……是平时不常有朋友来玩么，总感觉受到了特别的招待。”林群拿起瓷盘里的曲奇放进嘴里，很甜很好吃，同时分量也多得惊人，几乎都堆成了小山。

    “卧室是很私密的场所，怎么可能随便让别人进来。”

    落羽懒洋洋地说着，在床上又翻了个圈。

    “你是故意把这句话说给我听的吧。”

    “没有啦，我真是这么想的。”落羽忽地坐起身来，笑嘻嘻的，“还是你不相信自己？”

    “你觉得我像是个很有自信的人吗。”

    林群已经很习惯落羽的这种突然袭击了，头也不抬地继续吃着曲奇。

    “像噢。你虽然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又没脾气，但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似乎觉得没说清楚，落羽用手指梳着弄乱的额发，想了想继续说道。

    “唔，你现在很温和，只是因为你对那些事情都不在意而已，但要是触碰到你真正在乎的东西，会变得很可怕，我有这种感觉。从见面时候就有了。”

    “是么。我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在乎什么。”

    林群没有多去想落羽的评价，这些事情他当然也有思考过，但找不到答案。

    “慢慢来，到了某个时候，或许就在和平时相同的早晨，你在惯常的时间点醒来，突然发现整个世界不一样了。从那时开始，你就知道你在找的究竟是什么了。”

    “我上次看到这样的描述，还是在形容恋爱的时候。”

    “喂！我在说很正经的事情！”

    落羽踢了踢脚边揉成一团的被子。

    “我也在说很正经的事情。”林群站起身，拍拍腿上掉落的碎屑，又仔细从地毯上全部捡起来，“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再过会天就黑了，我从这里回家还要不少时间，尽早吧。”

    “好。”落羽也没有纠缠刚才的话题，趿拉着拖鞋拉开房门。

    走道没有亮灯，黄昏色影影绰绰地从尽头的窗子里透进来，很干净，像是蜜糖。

    “玛丽这个时候应该在外面买东西，家里没有其他人。”

    少女深吸口气，抚摸胸口的青色吊坠。

    “走吧，我带你去书房。看看那里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