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话事人，在你的后面！”

    隼收刀回身，贴近地面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鸟般冲向后方。喀嚓——刀光闪动，尽管隔目标还有不短的距离，但利刃早已洞穿怪物的后心。没有血流出来，只听到猎猎的风声。

    他抖落刀锋上沾着的褐红色毛发，望向远处皱起了眉。

    寂静街道上挤满了蜂拥而来的怪物，其中还混杂着好几只生着利爪的狼人。

    “……天上，天上还有！”

    云雀的呼喊响起，隼抬头望去，腹部涨成腥红色的不知名飞虫正在靠近，嗡嗡的声响扰得人神智昏乱，形状怪异的口器仿佛能直戳到脑髓，铺天盖地的数量则遮蔽了月光。

    尽管云雀竭力cao控着声波震碎飞虫的羽翼，但终究只是减缓了虫群的速度。

    “褐尾，你去支援云雀，保护她的身边。正面交给我。”

    “啊，好。云雀姐，我这就过来！”

    看到褐尾赶向云雀身旁，隼终于做好了准备。他再次抽出长刀，站到了怪物洪流的正前方，默闭上眼。现场的情势并非随便杀几只怪物就能解决，若是没有在短时间内清理现场的实力，恐怕整个候鸟事务所都要覆没在这里。

    许久没有过了啊，这种拼尽全力战斗的感觉。隼忽地回想起了藤雀死去的那天。

    自己也是这样挡在怪物身前，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青色光芒洞穿她的喉咙。

    长刀兀自震动起来，仿佛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死战。隼重新睁开眼，不急不慢地从西服内里掏出一块赤色的结晶，在刃上缓缓擦过。

    哗——如同火柴划过般，刀锋燃起了烈焰。隼挥动带火的长刀，像是传说里的鬼武士。

    候鸟事务所在组织里的评价为上级，其中隼的实力毫无疑问占到了绝大部分。

    因此，他也能运用话事人的职权申请到更为高级的辅助物品。

    譬如先前那根名为缄默者的漆黑手杖，它的作用是检测环境中的“光”。

    而现在隼手中拿着的赤红色结晶，它是从某个能点火的家伙身上取下来的，能让擦过的所有武器附上火焰，因此有个很直接的称呼——初火。

    蓦然间，隼行动了。他横握附火的长刀，幽灵般向着身前的怪物冲去，就在即将接触的那刹那，隼的身影突然消失了，风盖过了他的踪迹，只剩焰光如流星划过。

    “——火龙卷。”

    隼出现在长街尽头，轻抖刀刃。上面的烈焰已经消失了，黑色残渣掉落下来。

    冲天的火光在怪物堆中爆燃，混杂着狂乱气流像是城市中凭空出现的飓风，风刃在场地中央肆意切割，又带着致命的高温。染成赤色的龙卷猛然向上升腾，瞬间便吞没了那群还在振翅的飞虫。怪物的厚结毛发在烈焰中烧的噼啪作响，奋力挣扎的模样如同火祭。

    过不多时，拥挤街道只剩下了未充分燃烧的灰烬堆，空气中飘满了残屑，让人不得不掩住口鼻。侥幸躲过的几只飞虫也迅速被隼隔空劈断，先前茫茫的怪物群仿佛只是场梦。

    隼长呼出口气，即使借助了初火的能力，如此精准地控制气流还是很耗费他的心神。

    “你们没事吧。”

    他踏过灰烬，走到云雀与褐尾身边，却发现女孩捂住胸口，鲜血染红了丝绸衬衫。

    “……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保护好她吗！”

    “我、我……有只异虫趁我不注意，偷偷绕到了后面……是我的责任。”

    褐尾颓然耷拉着头，要不是云雀及时击碎了飞虫，恐怕被捅穿的就是自己了。

    隼猛地拔出长刀，指向跪坐的年轻人。相似的画面太过熟悉，一时让他有些分不清。

    “你的父亲把你托付给我，不是让你来拖累其他人的。”

    “要是有下次，我绝对不会救你。”

    “……是，对不起。”褐尾捂住脸无声哭泣着，“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隼没再去管他，从地面搀扶起云雀，轻声耳语道：“还能走路吗？”

    “……没有问题。”

    尽管如此回答，云雀还是倚在了隼的身上。她的脸色惨白，好像洗掉所有颜色的纸。

    “等时间结束，回到事务所就有治疗用的物品了，现在先用九重葛撑一会。”

    “嗯。不用对我太费心。”

    隼从云雀手中接过装满灰白色雾气的金属瓶，拧开旋盖，凑到她的鼻前。

    云雀猛吸了口，脸庞迅速变得红润起来，甚至带着微微的潮色。

    “……感觉好多了。”云雀支撑着坐起身来，望向隼，“话事人，能借我躺一会吗？”

    “好。我守着你。”

    隼盘腿坐下，将云雀的头放在膝盖上。云雀安心睡去了，神情从未如此放松。

    褐尾默默站在两人的不远处，张望着像是在警惕周围，又像是不敢回头去看。

    灰烬还在城市上空飘荡。

    月光黯淡的时候，林群和落羽所在的小教堂也遭到了突袭。

    那是成群的阴影，没有具体的轮廓，手里握着餐刀或是烛台，就这么凭空出现在教会厅的地板上。林群起初以为是水渍，直到刀锋逼近才反应过来。

    “——青色的光芒啊，愿此身崩散以幻为流萤！”

    落羽手中的星石骤然发亮，冷光如星辰般高高悬起又狠命砸下，带着不可否决的力道将那些阴影碾成粉末。林群也没闲着，抄起一块大理石砖就劈向身后的影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对这些无法用概念形容的怪物已经没那么恐惧了。

    “后面出现了新的怪物。我需要点准备时间，保护我！”

    落羽喊道，她脚步轻灵地在阴影间穿梭，点着地面的月色像是在跳舞曲。

    “啊，好的！”

    林群也不犹豫，握着石砖就冲到了落羽身边，他知道仅凭自己没法消灭那些东西。

    远处有飞刀掷来，刃尖直指落羽的喉头，但林群抢先一步格挡住了攻击，尽管以他的力量和反应速度还没法与狼人正面抗衡，但对付空中的刀具还是绰绰有余。

    身侧又有烛台刺向落羽，林群举起石砖死命拍着那个影子，将它打得连渣都不剩。

    呼，他松了口气。看来这些怪物的实力并不强，只要不陷入围攻，就有逃生的希望。

    “喂，你准备好了吗？”林群看向落羽，“是什么大威力的攻击，要吟唱这么久。”

    “是很厉害的魔法！要看好啦。”

    落羽双手捧住胸前的吊坠，口中念念有词。但林群听不清她在讲什么，只隐约觉得配合着教堂的氛围，眼前的少女忽然变得神圣起来，好像有光从天空打下来。

    紧接着，青色的光芒真的从女孩手中扩散出来，照亮了大厅的所有角落，落羽紧握着吊坠，大步向前走去。林群只好拎着地砖跟在她的身边。

    凡光亮播撒的地方，黑暗悉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