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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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到达的时候，现场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昨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墙皮被水泡得发胀，部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赭红色的石砖来，两侧的楼房不高，也没有堆满杂物，但足够挡住夏末五点钟的日光。 隼站在巷道口向尽头望去，黑茫茫的，像是腔肠动物的食道。 “怎么找到的？只有你，褐尾不在？” 见到隼过来，年轻的女性连忙迎了上去，从口袋里掏出某样东西给他看。 那是一根密封的试管，内里浮动着若隐若现的青色光芒。 “这是缄默者吐出来的结果，不会有错。和我们那天看到的一样。”似乎担心隼没听明白，女性又补充道，“毫无疑问，是那个青色的家伙干的。” 隼点点头，蹲下身子在灰尘里抹了把。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残渣被回收了？看来死掉的两个都有铭印。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姑且还是在我们事务所的管理范围内。交代过近期不要惹事，被吃掉也是活该。” “云雀姐！对不起，我迟到了。咦，原来话事人也在。我、我……” 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出现在巷道口，身上的正经西装明显和他的年龄不太符合。 隼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重新检查起地上的泥土来。 “褐尾。你知道我们事务所的规矩，再有下次，我可保不住你。”名为云雀的女性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他，“该你来记录了，有两名持有铭印的人员在事件中死亡。” “死亡？”褐尾左顾右盼，“没看到血渍，和上次见到的不一样啊。” “你真是笨，交给你的内部资料有好好读么。” 云雀有点不耐烦了，不知道事务所为何会接收这样的纯新人。 “持有铭印的人员若是在城市中死去，遗体，我们统称为残渣，会被地面吸收，不留任何痕迹。但要是在吸收前，刻有铭印的部位就被取走，残渣则不会回归大地。” 隼开口了，但完全没有看向褐尾，只是摩挲着泥土不知道在想什么。 “噢，噢。” 褐尾正在奋笔疾书，将话事人的讲解全部记下来。 “看来杀死他们的那个人对铭印没有兴趣。确实是青色的作风。”隼从地面站起身来，转身向着巷道口走去，“好在这次，我们捕捉到了他留下的光。” “我有点担心，即使过了整晚，仍然能有这样的亮度。是星石么？” 云雀紧握着漆黑色的手杖，略带不安地向隼身边靠了靠。 “缄默者的检测结果值得信任。至于星石，已经多久没在城市出现过了，传承是否还保留着都不得而知，就算有新的继承者，从年龄来看也不过是个孩子。” “星石？我记得，是比铭印更高层的印记，共有三种颜色……” 正在记录现场情况的褐尾开口咕哝了句，瞬间被云雀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了。” 隼走出巷道，正好碰到迎面洒来的阳光，很刺眼。他抬手挡在额前，向后回过身去。 深巷仍然隐没在茫茫黑暗中。阴影宛如分界线，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隼呼出一口气，对紧跟在身后的云雀说道。 “查查那两个人昨晚在这里做什么，是否有普通死者出现。”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句。 “最好去黑市问问，看有没有新收割的脏物。” 林群猛然从睡梦中醒来。 不知道是第几次，他梦到了如潮水般缓慢将自己吞没的青蓝色的光芒。 尽管有很长段时间都没再被传送到那座城市，但溺水的感觉同样不好受。 “还好，天才蒙蒙亮，距离起床还有挺久，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重新将被子盖好，林群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有时想起此前在那座梦魇般的城市里的经历，那个穿黄色雨衣的男孩，有时又好像能听到清脆的鸟鸣。 “倒真是很久没做梦了。是因为那个蓝色的光的缘故么？” 林群不知道。那天遇见的事情放到现在看来仍然不可思议，永夜的梦，出没着怪物的城市，摔得粉碎的鸟，后来他再也没和店长提起过相关的事，包括在仓库里捡到的那张纸条。半是怀疑自己的记忆，半是害怕未知的风险。 好在，后来的一切都正常。 就这么晕晕沉沉不知道在床上翻了多久，突然窗外传来了叫喊声。 “——喂！林群，你还没起床吗！喂——！” “糟糕。怎么都这个时候了，手机，闹钟怎么没响啊！” 在窗外呼喊的是林群最好的朋友，名为程沐，他们约好每天一起去上学。 “我睡过头了，你先走吧！” 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到，林群快速将短袖套在身上，冲到客厅叼起面包的时候才意识到没穿裤子，又连滚带爬地跑回楼上。这时距离上课已经不到一刻钟了。 花两分钟洗漱完毕，林群推开家门。果然，程沐的自行车已经不在那里了。 “还真没打算等我啊。” 小小抱怨了声，林群看了眼手表，还剩十分钟，用跑的应该能到。 他快速沿坡道向下冲去，单手撑墙翻过公园大门，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湖中心的石墩，再高高跳起，越过专门为阻挡行人而设置的路障。还好，这个时候没人看着。 身体轻的仿佛羽毛那样。风被甩在身后，好久没有过这种尽情奔跑的感觉了。 林群知道，那天的经历被以某种看不见的形式永久保留下来了，刻印在流淌全身的血液中。这让他觉得无可奈何，有些恐慌，有些悲伤，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未知最为恐怖，却也往往最令人着迷。 人类说到底就是会追求超越的生物。 “到了！好险，只差三十秒。” 程沐推着自行车，望着正叼住面包冲过校门的林群，露出了见到鬼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