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v.痛
拆解,重组。 替换,安装。 身边穿着橘红衣物的人围在周围,他们拿着着锯子,钳子,抑或是小巧却极灵活机械臂,在她躺着的手术台周围,cao纵冰冷的器械们在她原本的身体里不断扭动,开合。这光景仿佛是在做什么禁忌的人体实验般让人感觉惊悚。 不过A0对此本早就习以为常,每当构成自己身体的机械老化,破损而需要更换时,她便会被安排在实验室里“休息”。如同正常的返厂维修般,静静地等待一切结束。 一切如旧,继续执行命令。她告诉自己。 这就是A0----高端泛用机器人,能力强大无可匹敌是Neri专门为特殊用途制造的高级人型机器-----至少他们宣称如此。 本是不会产生任何感觉的机器人,她此时却感觉十分难受。 自从某次实验的昏睡中醒来,她感到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好像被替换掉了,并且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持续着的,强烈的陌生感觉。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因为她从未体会过,但那感觉挥之不去。起初十分微弱,可随着往后在身体各处的不断的“休息”,那种本来陌生的感觉在她身体的各个地方变得愈发强烈。这让她十分难受,最猛烈的时候甚至让她无法动弹。 拆掉下端的手臂好像接上了什么东西。 又来了,那种感觉。A0的五官逐渐不自觉地扭在一起。看到如此,其他实验员表现得好像十分满意,纷纷露出赞许的神情,嘴里嘟囔着实验成功或是效果完美之类的话。 “肯定又痛了....”她听见谁人的话语,像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痛,这就是痛?A0微微颤抖。 不,她不理解。如果这就是痛的话,她不曾体会过什么是痛,即使在实验在战斗中里,自己的身体被汽车冲散,手臂被撬棍折断,指头被舍犬强壮的下颚咬掉,她都不曾会痛,不曾颤抖。她仍会前进,用残缺的另一只手折断那狗的喉咙。 机器不会痛。只要任务下达,无论何种情况她都会执行,她能准确地从记忆里抽出任务的每一个细节,无论过了多久。她能不间断地每分钟单手挥出120刀,割开机械或者rou体。 但她不会痛。 不应该会痛。可随后头部便感到了剧痛,是有什么东西从脑袋里被抽走了。 有如精神的纤细根须被狠狠拔走一般,A0原本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所听到的话也变地断断续续。 “...机能恢复正常...脑...恢复...”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缝着她手臂上被切开的口子。 脑?机器人不会有脑的...我有脑的吗?A0的心里浮现出这个问题。前所未有的疼痛,和脆弱的精神,让她不禁对自己开始产生怀疑。她不曾问过问题,无论要执行什么任务,无论要进行什么实验,但此刻,她第一次想要开口,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也许只是想多了。从前,她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个机器人,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特殊机器人。正因为有这份特殊,才被要求去做“特殊”的任务。 机器人是没有脑的,所以...机器人是没有痛的...她在心里默念,想让胸口的灼烧感早点消失 可是...如果一切都这样顺利成章地连了起来,那么这些又是谁告诉她的呢?。 “万一...醒...怎么办?”未曾耳闻的陌生声音传来。A0不记得听到过这样低沉的男性音调,他绝不是五层的人员。 随后的对话犹如雾里看花,琢磨不清。 “...和三层合作...将开始” 合作,合作什么?她努力去听,想知道自己将会怎样。 “...一切...” 随后,她感到自己体内的某些东西逐渐开始松动,伴随着巨大的疼痛,她觉得身体好像又被切掉了一部分,是胸口中那维持“机械运作”的核心被替换掉了,据说那是名叫艾迪芬奇博士亲自设计的。她不记得和那人有过什么交集,不明白为什么会装上那人制造的核心。 那本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但取走后A0却感觉十分自然。而后被重新装上是某个虽然相同冰冷,却在不断跳动着的物体,并且带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心跳吗? 只有人才有心跳,温热的心脏会不知疲倦地跳动着,那是生命的持续与活力的象征。 而我的... 当那跳动着的物体接上去后,她一瞬间感到了比起之前更加难以忍受的疼,像是犀牛巨大的犄角猛地冲撞出一个伤口,A0无法控制地想大声喊出来,但她拼尽全力忍住了。 然后她后悔了,她突然觉得喊出来更好。因为这样或许能减轻一些痛苦。 在这之前,她不曾理解什么是痛苦。 胸口灼烧的感觉让她想起谁人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只要活着就会体验到各种各样的痛苦----精神上的痛为大,rou痛次之”如果rou痛都这般难忍的话,那人所说的精神上的痛该会怎样呢?不过据说这种痛苦来自于记忆,而她不曾能够拥有任务外的记忆,所以也应当不会体验到痛苦。 橘红色的工作服们逐渐散开,几个白大褂走上前,将流淌红色液体的管子插入到A0的身体里。A0静静地看着猩红的液体慢慢被输入自己被重装的身体里。她能感觉到它们起先在躯体的内部四处窜涌,而后又缓慢融入其中。 “你还要...好好睡上一觉...”有谁告诉她。 沉重的疲倦感袭来,她明白自己将要睡了。 最后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现在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完全不同,那么她还是她吗?如果记忆随后也会被抹去。 “我...是谁...” 没有回答。 -------------------- 列车即将启动,请站稳扶好。 机械的女声回荡车厢内部,声音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来回碰撞,折返又传回尤里的耳朵里。 尤里用胳膊夹着一个公文包,一个人望着残破的的广告栏不停发呆。整个上午,他跟着终端的指引,从百国到香脂,再从清泉大厦坐到高桥。无一例外,车站的某处月台始终会有一辆不带编号列车在等着他,即停即走。 但实际上他的乘坐线路混乱,既不算观光也不是散步。而且整个列车里不仅没有人,还十分老旧,与外部崭新发亮的涂装一比让人实在印象深刻。 若是平常出行,可以独享一列地铁,岂不显得大气又身份尊贵。不过这也并不是像平常的出行,而且大气又身份尊贵的人大概也不至于去坐地铁。 总之,尤里在执行阳子给他的“特别任务”。而目前为止,最清楚的任务内容只有一条——不断坐地铁。 “不停坐地铁,从百国到香脂再到高桥,只管一股脑地坐。”负责人这样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别把公文包丢了就行。” “这可是我第一次接外派呢。”尤里喃喃地说,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他看了看夹着的普通用的黑色公文包。想来自己毕竟也才刚到Neri而已。 地铁缓慢减速,逐渐停了下来。尤里望向车窗外,感觉有些奇怪。站台上空荡荡的,月台的另一侧连轨道灯甚至都没有,黑暗从车门两米开外的周围延伸。只有头顶水泥墙上挂着的若干日光灯管泻下白光。 奇怪?尤里心想,他看了看攥在手里的怀表,仅仅下午三点。自己应该还在市区的才对,不至于这么萧条啊。 他走出车厢,环顾四周。这里给他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笼罩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莫不是被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突然,从黑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并且逐渐越来越近。尤里微微咽了口口水,默默伫在原地。 将走到亮处,声音仿佛在犹豫要不要从黑暗中现身般又停在了原地。 “呃...你好?”一个清婉但带些稚嫩的女声。 尤里愣了一下。“你好?” 打过招呼后,那人或者说那女孩仍不愿从暗处现身,双方就这么沉默了一会。
不至于在害怕我吧?尤里小声自言自语。 “不是!”女孩迅速吐露一声。 这让尤里没来及反应。 “请把公文包给我!” “呃,是要这个吗?”尤里指了指自己一路夹着的公文包。 “是的。把它给我!” 听得出来那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激动,“是Neri的工作人员吗?派来接应我的吗?”尤里小心翼翼地问。 又是沉默,没有回答。 尤里不由紧张起来,如果一切正常,这人不应该表现地这么奇怪才对。而且那种莫名的压抑感似乎越来越重,让他心里有些发慌。 “算了。”那人突然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尤里后退,她是做好了什么决定。 “你是谁!?这是哪?” 话音刚落,有什么物体从耳边高速穿过,尤里感到空气一瞬间的撕裂之感。训练时的记忆从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来,他下意识地歪向一边扭开身体,想拿出兜里刚派发不久的终端呼救。但却没有站稳,身体自然摔在了地上。 地板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尤里疑惑地看着从下方缓缓扩大的血泊。 恐惧占满了尤里内心,他本能地大喊起来。但随后却意识到没有感到疼痛,意识也还清醒。 尤里想找到终端和公文包,但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除右手以外的知觉。 “...不起!”跑步声逐渐消失。 周围一片死寂,身下那混杂腥臭的红光十分鲜艳。尤里努力睁大眼睛保持冷静,不让嘴边的血液呼吸到内部。自己倒下的位置刚好面对车门,脑袋无法移动,尤里直直地盯着车厢内部,里面添上了一种阴冷的色调,对面的座椅泛着诡异的绿光。 冷静,冷静...尤里缓缓移动知觉仅存的右手,想挪到自己的衣兜里。但随后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竖立着的物体。他瞬间想要移开,但无法感知的巨大疼痛占据了一切神经。那疼痛是如一切根源,是如他自己本身。 此生未曾敢想象的疼。 尤里无法抑制地喊叫,声音快要穿透自己的耳膜。那竖立着的物体,其实是某人的腿,并且刚刚把他仅存的手臂一下踩了个粉碎。 “我是灵能士。” 他晕了过去。 —————————— 醒醒! 睁眼。陌生的天花板。 挂着一盏没有装饰的吊灯,除此以外只有白色。 很亮,有阳光照进来,有谁打开了窗户。 蝉鸣,和路上听到的一样聒噪。 头依然疼痛,他记得那辆开过来的车,无情的冲击感仍停留在脑中久久不去。 口渴。 “要喝水吗?” 有谁开口问他,声音没有毫无起伏。 他缓缓起身,发现自己身穿着病服,扭头不解地看向坐在床边的陌生少女。她身穿普通的学生服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恰到好处的短发刚刚触及下巴,领口的蓝色绣花表明她也是Neri预科班的一员。少女面向尤里,墨绿色的瞳孔静静盯着他,漂亮的脸上没有表情。 那种特殊的气质犹如遗世独立般让人感觉不可靠近。但尤里心中却有种莫名的熟悉。 接着,她递过来一杯水,尤里小心翼翼地接下,然后灌入口中。清凉的感觉刺激了食道,像给机器注了油般让他感觉重获新生。 “咳,咳,谢谢。” 没有回答。 尤里在心里简单梳理自己之前被汽车冲散的记忆。随后开口问道“那个,请问你是?” 女孩扭头,有一瞬间,尤里感觉那深邃的眸子里同样在寻求什么。 少顷,她缓缓开口“零,我叫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