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南燕园,海洋街
大夏国土不到两万万顷,幅员辽阔,南北横跨六千公里,文化差异极大,同时也诞生了数十种各异的饮食文化。 在海纳百川的江松,从关东的锅包rou、酸菜锅到闽南的海蛎煎、柯杂鱼都能见到,而粤式早茶因其丰盛、调味柔和在租界大受欢迎,其中最为著名的,就属海洋街每日座无虚席的南燕园。 这家位于各国商会门前正街上的粤式早茶餐厅,远远看上去像是个带花园的小宫殿,汉白玉的石柱上是巴洛克风的雕纹,西装领带的洋人和唐装马褂的夏人进进出出。 伙计们推着装满蒸笼的小车来回踱步,如果有人想要菜的,便会拦下他们,抽走几个让自己心动的盘子,并回以优雅的笑容。 南燕园是典雅的地方,许多商人和官员都喜欢将这里当作谈事场所,叫上两杯镇店的西岩乌龙,就着爽利的小菜可以从清晨慢慢吃到尚午。 然而今天的食客们却没顾上自己的优雅,他们的目光被坐在角落里的两个少年吸引。 吴钩一筷子夹起面前盘中的两个虾饺,一股脑地塞进嘴里,随后头也不抬地将空盘放进面前早已经堆起的小山中,摇摇晃晃的两大摞盘子如高塔通天。 早饭他没来及去买属于自己的大饼,对于这副炼炁正值火热的身体来说,一碗泡饭下肚就跟喝了杯水没什么区别,甚至开了胃口,而南燕园每个盘子中的菜量又偏小,是以造成了这样的壮观场景。 好在昨晚见过,刘疏影似乎是习惯了,他捣鼓着手中的艇仔粥,一口一口将油条和虾仁送进嘴里,尽量不去理会周围异样的目光。 在他看来,或许这也是借钱以外,自己需要支付的代价。 当面前垒起的盘子几乎淹没对面的人影时,吴钩终于停了下来,从两排餐盘的缝隙中露出眼睛,看向早就吃完了的刘疏影。 “不好意思啊兄弟,吃個便饭又让你破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愧疚。 “能吃是好事,况且饭钱我老子也不会限制,华生洋行里的银元比隔壁粮仓里的大米还多,你随便吃他。” 刘疏影笑了笑,他想说却又没先开口,只等吴钩提起正事。 殊不知此刻吴钩正在认真思考刘疏影方才所说的话,毕竟自己饭量越来越大,日常开销实在有些捉襟。 但又觉得总逮一个人薅不太好意思,遂将此想法先抛之一边。 “疏影啊,你想要弄到炁金属,这个想法起多久了?”心里斗争完后的吴钩终于压低了声音,开口提问。 “几个月了,可惜进展甚微。”刘疏影回答。 “没关系,筹划几个月了,那你该知道想要弄到炁金属,最难的部分是来源。你爹一定觉得,这关给你卡死了,其他都无所谓。如果我能给你弄到足够分量的含炁机械,冶炼和打造的路子,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刘疏影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没问题,只要你能帮我拿到那东西,剩下的我自己能搞定。” “那就说定了,但是还有个问题。” 吴钩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大门外抽烟的两个保镖。 从那两人的身材来看一定都是练过的,八成都曾是走过镖的练家子,虽然样子闲散,但注意力一刻不停地放在吃饭的他们身上,昨天上了刘疏影的当,让这两家伙学会了教训。 同样的套路很难生效两次,硬跑的话也决计跑不赢,吴钩不知道刘疏影今天安排了什么法子。 “放心,你很快就知道了,那两个蠢蛋跟不上咱们。你就跟我说,一会摆脱他们之后先去哪?” “文玩街,汤姆·托蒂先生会很高兴认识你。” 吴钩给出今日里要被薅羊毛的名字后,靠在椅背上准备看戏。 ...... “哎,鹏哥,新上的香烟伱要不要尝尝,我托人从厂里带来的,还没来得及上包装呢?华诚兄弟的新品,老刀牌。抽不惯聚星的细纸烟,一股女人味,还得是这来的劲大的,舒坦!” 两个保镖中,其中一位名叫的段升高的,一双粗糙结识的大手在浑身山下来回蹭了一圈,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纸盒,将里边林立的香烟独拎出一根来。 “尝尝啊,小高。正好咱看着两少爷怪费劲的,提提神。” 季展鹏伸手抽过,点了火,一张枯黄色的脸包裹在烟雾中。
“鹏哥,你说啊,这有钱人家就是钱多没地儿使了,花钱找咱两不是当保镖的么?咋我做着做着,有种看犯人的感觉那。你说他这儿子也不惹事,何苦呢。” “你别管那么多,越有钱的越别扭,世道就这样。有活干是好事,每天也就跟在人屁股后面。不然这年头,卖力气,你上哪一个月拿八十块钱去?还包吃住。” “哎,虽说这比下有余吧,但我听说他们被皇帝看中的家伙,进去教军队或者干啥的,一个月能领好几百,待遇跟大臣似的。” “你就知道仰脑袋看头顶,人那都是正八经的武师,根正苗红,有天赋的,跟咱散家练出来的镖客又不一样。你几个单位的炁?” “哎哟,鹏哥你提这茬作什么......去年过的7,就不怎么涨了......” “是吧?话虽然难听,但有理。咱资质摆在这里,这辈子也上不去10的。你看武林里那些个董天瑞、姜沐霖、肖陈刀......当年刚有炁这概念时候,一测,那都是10,顶格儿的。上了炁金属的媒介,破了口子,马上跟窜天一样,拍马追不上。那都是怪物啊,不是人来的。咱没这个命,安安稳稳吃口省心饭吧,这年头内地土匪经常都带枪,镖也不好做了。” “嘿,都说炁超过10以后冷兵能打热枪,你说枪子儿那么快,又不长眼睛,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不是真的,我见过,弗兰克的军队一路打到津门的时候,我躲在草垛里面,那一个小队的士兵离我最近不到四尺,钢盔步枪。那时候天黑,灰蒙蒙的,他们嘴里怪叫几句我听不懂的话,好像发现什么人——” “下一秒这帮家伙刚端起枪,哎!就全死了,没一个活的,手里枪杆全部拦腰断掉。然后我就见一个影子飘过去,手里一把剑,血都不沾。后来听说,那天晚上动手的就是姜沐霖,一个人夜里抹了弗兰克三个小队的脖子,气得他们军官头子直抓胡子。” “这么带劲......” 两人正自聊着,忽然却见一衣衫褴褛的孩童迎头撞上来,看着也就是十岁出头的样子,脚上草鞋烂得脱了跟,脸黑得像个煤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