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 兵败如山倒
袁谭的突然出现,让袁尚整颗心都为之一绞,双眸因为惊恐而瞪大,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 他对袁谭有种天然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来源于这些年为了夺权而相互下死手,早就没了弟恭兄友的温情,有的只是不死不休的争斗。 最关键的是,他打不过袁谭啊,他很清楚,袁谭今日的成就固然有袁绍的扶持,可军中威望那是实打实的冲锋陷阵杀出来的。 而他袁尚,如果没有袁绍的偏爱,给他一块封地只怕也会管辖的一塌糊涂,遑论提领大军阵前斗狠了。 所以,看到袁谭的那一刻,他本能的就想调转马头逃跑。 “主公无虑,袁谭来人不多,我等退进敌寨,必可挡其锋芒!”护卫的都尉提醒道。 其实,站在都尉的角度上看,这样的安排是没有问题的。 尽管袁谭率领不过千余骑,可如果是在旷野之上,任由骑兵来回的冲杀,阵型散乱的万人大军也遭不住。 而一旦退进去后,骑兵就没办法纵横驰骋,同时也可借机让这批亲卫列阵。 “拦住他,快拦住他啊!”看着袁谭冲杀的正欢,袁尚被吓的心神恍惚,也不管对否,就依着都尉的建议去做。 大军还没汇聚到一起,便见得有人从寨子里跑出来,是袁尚自己的人。 他们一个个的都像是见了鬼,跑的比冲锋还快,这些步卒甚至都不敢向辕门涌去,深怕发生踩踏,直接从寨沿的栅栏处钻了出去,嘴里还在喊着:“败了,袁谭有埋伏,有埋伏啊!” 这么喊是没问题的,因为外围有督战士兵,依照军规,临阵脱逃,督战士兵可以直接将他们斩杀,喊出这样的话来是想告诉督战士兵,不是我军无能,是袁谭军太狡猾呀。 袁尚的脑袋嗡的就炸开了啊,中计了,袁谭和吕布早就约定好了,将计就计引我入瓮! 完了,一切都完了,十万大军要折戟今夜了,袁尚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懵了,想动也动不了,好似魔怔了。 从率领大军开赴夏津前线第一天算起,真正意义的交兵其实就这一次,可他一次就把袁绍留给他的底蕴全部都给打了个精光。 是许攸,是许攸!一切都是这贼子害的,我一定要灭他满门! 到了这一刻,袁尚还在想着推卸责任,他哪里知道,大军刚刚离开营寨没多久,许攸就已经跑了。 “斩杀袁尚!”就在他心神恍惚的间隙里,袁谭已经杀到跟前,纵马一跃,长枪朝着袁尚狠狠的刺了过去,哪里还有半分兄弟之情。 “不要杀我啊!”袁尚不是拔剑抵挡竟然是双手抱头,整个人缩成一团,连缨盔都因为他的手足无措而掉落。 铿! 袁谭的长枪没有如愿刺进袁尚的身子,一柄长枪把袁谭的杀招荡开,“主公快撤,末将拦住他!” 就算是袁尚这样的庸主,身边也是有愿意为他死战的部下,这些亲卫跟了袁尚有年头了,受得他不少恩惠,此时纷纷挡在袁尚的前面,与袁谭纠缠。 “将军保重!”死里逃生的袁尚来不及伤感,双腿猛夹马肚开始狂奔。 袁谭几度要去追,都被这群悍不畏死的亲卫给拦了下来,他们的战力其实不强,架不住愿意为袁尚死战啊,哪怕用血rou之躯也要拦下袁谭。 “袁尚!你不配为袁家子弟,今日后,这北国再没有你的立身之地了!”追又没法追,袁谭只能怒骂宣泄着这些年压抑在心头的怒火。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弟弟心态可好了。 袁尚带着一群人狂奔而逃,身后,是将士们的惨叫,是敌军叫嚣的呐喊,还有不绝于耳的袁谭赏格,恍惚间似乎还能听到袁绍怒其不争的悲戚。 随着袁尚逃走,那杆凝聚军心的大纛轰然倒下,除了部分死忠于袁尚的将士,局势已经是一面倒的情况,不再是厮杀,而是开始追击、抓俘虏了。 依着袁谭的军令,韩莒是要配合吕布攻克袁尚的中军大寨,这样一来,他就无法收拢败军,从而一战把他打垮。 甚至有可能在袁尚赶回来前,吃下中军寨后,还能分出兵马在几处当道口伏击,擒杀袁尚。 不过吕布不同意,你打不打中军寨是伱的事,我反正要先破副寨,再去中军。 拗不过吕布的韩莒只能同意,毕竟他带来的兵马不算多,就两万人如果袁尚寨子里有埋伏,很容易吃亏的。 进攻副营简直不要太轻松,里头除了看管辎重的军士,也就剩下几百巡夜的哨骑了,才刚刚冲进去,都没遭遇抵抗,他们就很干脆的投降了。 吕布直接下令放火烧寨,韩莒那头,有军士在哄抢辎重,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韩莒下了狠手斩杀了几十人才止住了这股势头。 终于,两座副营都烧起了漫天大火,中军寨里的审配心下大惊。 从对方的旗帜来看,分明是吕布和袁谭的人,他们出现在这里,意味着这一切都是阴谋啊。 换句话说,袁尚带着十万大军跑去袁谭军寨那就是送死,外围伏击的两万人最后只怕也要成为袁谭的俘虏了。 审配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里已经是袁尚唯一的归途了,若是这中军寨都被攻破,北国的大业就真的彻底完了。 审配这么想,是因为他对袁尚确实忠心耿耿,宁死也要为袁尚留下一线生机。 可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想法。 尤其今夜这一战,袁尚近乎是把稍微能打一点的部队都调了出去,留下来的人多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弱旅,见到两座副营燃起冲天大火的时候,他们也明白自家主公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军心动荡,他们唯一寄望的就是袁尚能战胜袁谭,尽管看起来这个念想有些不切实际。 “文向,你带一百并州老弟兄护着允文在此地等着。”吕布指了一名并州狼骑的百夫长后看向了林墨,彼此无言,只是点了点头,吕布就拖着方天画戟转身离去。 徐盛护着林墨退到一旁的山林之下,手里扬着铁索连环刀,还贴心的跟他交换了战马。 徐盛的坐骑可是孙权的玉龙白驹,速度快到飞起,有这匹马在,加上自己还领了一百并州狼骑,饶是遇上大股的袁军,脱身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末将早就听说温侯手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宝马,驰骋天下,未逢敌手,还是让末将跟在一旁见识见识吧。” 韩莒很鬼精,吕布建议各领兵马从不同方向杀入,他不同意,非要大家一起从东寨杀入。 不过这回倒是学聪明了,没有再动不动就是公子怎么说公子怎么明令,而是说想开开眼,伸手不打笑脸人,吕布虽然心里不满也只能由着他。 想想这也不奇怪,当初在安丰的时候,刘备就是这么被卖了的,袁谭的谨慎还是有道理的。 可那东寨辕门还不及城门宽,一次仅容五骑并行,要等四万大军全部进去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心想袁尚中计,加上两座大营被毁,此刻敌军定是胆战心惊,也就不讲究任何的阵型,下令让所有人直接冲进去。 身旁的军士开始从寨沿的栅栏处或爬或钻的涌了进去,吕布则是领着五百并州狼骑从辕门处冲入。 这种毫无章法的进攻方式让韩莒有些不敢置信,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吕奉先带出来的兵马? 不过见得吕布已经带人冲入,顾不得许多,也令得大军放手厮杀。 杀入寨子里的吕布并没有急着去中军帐斩将夺旗,只是在错落的军帐里游走厮杀,遇得小股敌军,冲上前去把他们杀个七零八落。 这种打法速度不会太快,可后续跟上的步卒则会推进的顺利很多,也没那么容易中伏。 反正自己只是答应帮袁谭冲破袁尚的中军大寨,可没说具体要怎么打。 韩莒刚刚冲进去,就丢了吕布的踪影,以为他奔着中军去了,便是带着麾下千骑一路冲锋。 眼看要到中军帐时,两边射来密集的箭雨,直接射翻了百十骑,将得他们的队伍中间截断。 审配站在那杆‘袁’字大纛下,抽出宝剑大喝道:“杀敌!” 伴随着这一声吆喝,袁尚的军队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两军开始贴身rou搏。 尽管韩莒的攻势被挡了下来,可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吕布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因为将士们并没有那种被埋伏的猝不及防,从焚烧两座大营开始,他们就知道,中军大寨里头肯定是会遇到不小的阻滞。 反倒是袁尚的军队,见得副营被焚烧,确认主公多半是中计了,有些神思不属,心思不定,便是打个伏击,也有些犹豫不决。 加上原本战力就不强,两军碰撞在一起后,完全没有形成埋伏应该有的威慑力,连对方的冲锋势头也只是堪堪挡下而已。 “挡我者死!”韩莒见势,越杀越欢,驾驭着战马在乱军中来回奔腾,同时大喊着自己的名字鼓舞士气,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 rou眼可见,埋伏的军队竟然被对方正面逼的节节败退,这种情况一点也不意外,大军作战拼的就是那一股猛劲,也因为如此,才凸出了猛将的重要性。
如今像样一点的猛将全部都被调离,想稳住军心士气,只有一个办法。 审配举目四望,忍不住狞笑了起来,“沮公与,我虽与你不合,却也敬佩你的胆略!” 这一刻,他想到了为袁绍断后的沮授,一介儒生也敢执三尺青峰直撄典韦许褚的锋芒,心头感慨万千。 今日,他要效仿沮授的壮举,拔出腰间宝剑,冲上前去开始跟将士们并肩作战,嘴里也在大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是要告诉将士们,我与你们一起在血战,不要害怕。 但这在韩莒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从来文死谏武死战,一介腐儒跑来战场,我便是成全你战死沙场的梦想吧。 他挥动长枪,朝着审配杀去,只要宰了他,袁尚军肯定会如决堤之坝,轰然倒塌。 眼看便是要杀到跟前的时候,一枚金翎箭从远处射了过来,精准的穿透了韩莒的面颊,余势还将他带飞了出去。 好箭法!这是谁射的,此战若能退敌,他当居首功! 能在乱军之中精准的射翻敌将,而且还有如此大的劲道,审配没想到自己军中还有这样的能人,下意识就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想着退敌后要为他请功。 只一眼,审配的目光就呆滞了。 他不认识那人,但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紫金冠,身披吞头兽面铠,一袭百花大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方天戟尚在滴血,这仪容,这装束,就是傻子也认得出他是什么人啊。 他.他怎么把韩莒给杀了? 原本还怀有一丝希望敌将阵亡,军心动荡趁着机会一波反杀把他们给打出去,结果来了一个更狠的男人。 吕布收回宝雕弓,握着方天画戟杀了过来,身后并州狼骑贴身跟随。 他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喊着自己的名字来壮大声威、提升士气,谁人见了这装束不喊上一句: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啊。 韩莒的死,的的确确是造成了不小的震动,有人甚至开始想要退走。 只不过吕布一出现,战斗就变成了一边倒的趋势,他纵马跳入袁尚军阵中,方天画戟大开大合,戟影重重,杀的他们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后面的并州狼骑冲来袁谭军赶忙让开一条路,深怕挡了他们的冲锋势头。 方一接触,便如滚滚雷霆击枯木落叶般酣畅。 伴随着中军帐旁的‘袁’字大纛被吕布一戟砍翻,战斗,不再有任何的悬念。 袁谭军大营外围,战斗早就结束了,不过追杀、收俘虏反倒是更加费时,因为大家又不是默契的朝着一个方向跑,逃命的时候,有时候是不分东南西北的。 而袁尚大营里,虽然大纛已倒,不过小股的战斗还是在持续,一时半会显然无法结束。 这个过程中,天早就大亮了。 在袁营后的一处山岗处等候的赵云,手握亮银枪站的笔直,目光如鹰隼搜寻猎物般注视着前方的入口。 “将军,都快到巳时了,这里虽是袁军败逃的必经之路,可这一战下来,少说也有上万败兵溃逃,如何寻得袁尚啊。”一旁的百夫长有些急躁了。 “允文说,谁跑在最前头,就抓谁,按他说的办就是。”赵云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能行吗,袁尚身为北国之主,怎么可能如此贪生怕死。” “这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照办便是。” 其实赵云自己也有点担心,按林墨说的,谁是第一个从驿道出现的,多半就是袁尚了,这种说法让人无力吐槽。 好歹是四世三公的北国之主,哪能这么没出息啊。 可要是对面来人太多,自己这几百人,显然不可能全部都抓起来的。 也就是赌一把而已,但愿袁尚真的像林墨说的那样怕死吧。 好在记下了画像,如果真的出现,他还是有把握抓住对方的。 “来了!”但见远处沙尘滚滚,赵云沉声一喝,身后三名百夫长立刻向后挥手示意,令的众人立刻上马。 “来人不多,快,随我杀下去,擒住那为首之人!”赵云指着跑的最快、披头散发之人。 三百骑射,从山岗上蜂拥而下,朝着那人猛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