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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佛魔对问

    第335章佛魔对问

    一步踏出,霜风扑面,抬眼所见古岳披雪染白,叠嶂拔峙、气势雄伟,大片高崖耸壁如刀砍斧剁而成。远远望见高空风雪掠过峰峦山巅,飘出丝缕状的轨迹,好似神人扬袖。

    “找到你的刀了?”

    赤阳坐在一块巨石上,脚边躺了十几具尸体,血流满地,一个个都是光头灰衣,携刀带棍,显然都是附近寺院的僧人。

    程三五一拍腰间宝刀,炫耀说:“大夏龙雀,绝对真品,可不是哪个乡下铁匠仿制。”

    “与我的刀相比,哪个更厉害一些?”赤阳举起龙牙大刀,撇去上面尚未凝固的血迹。

    “这可是拂世锋炼制的神兵利器,就是为了给人间帝王专用,能感应天地山川,最能配合龙气运使。”程三五敲了敲刀首缠金雀环:“而且这刀与李昭真出生入死,经历过无数战场厮杀,杀伐之威最是鼎盛。”

    “你是街头小贩?用得着这样自卖自夸?”赤阳不太服气。

    “用着趁手,怎么夸也不为过。”程三五下巴微扬,示意地上僧人尸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等了你半天,结果遇上这伙巡山的秃驴。”赤阳直言道:“他们说我闯进什么佛门净土,要我供奉香火以忏罪业。我懒得跟他们客气,通通杀了。”

    程三五大笑起来:“这哪里是正经和尚,明明就是一群占山为王的绿林强盗嘛!”

    这时安屈提从一旁走来,手里还捧着程三五还给他的镜子:“这些僧人的寺庙在东南方五六里外,还管着一片田地,时常欺男霸女,还会蒙面劫掠去往附近寺庙的香客。”

    “都拜佛了,说明甘心将性命和财物托付出去,也是活该被抢。”程三五不屑嗤笑道。

    安屈提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程三五打算行侠仗义,狠狠教训那群占寺为僧的贼寇,孰料根本不打算插手。说的话乍一听像是歪理,可细细品味又似有几分禅意。

    “我给的那幅阵图,你看懂了几分?”程三五问。

    “回尊者,大约七八分,尚有几处关窍要仔细推演测算。”安屈提连忙说。

    程三五随手取出一个木匣:“你依照阵图,去各地安置星髓。”

    安屈提恭敬接过木匣,打开之后,看见内中满满当当、大小不一的星髓,即便是这位见惯大场面的高人,也深受震撼。

    “这么多……”安屈提赶紧递回:“小人恐有负尊者重托。”

    “要是连你都办不成,这天底下还真没谁能帮上忙了。”程三五脸色一沉:“对我没用的人,我可不会留下,你再好好想想。”

    虽然天寒地冻,安屈提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小人务必竭尽所能,完成尊者交待之事!”

    程三五仰望天空:“以九州为坛,以五岳为柱,上应星野,破禁乱常,九龙出渊,重开新天。此事办成,你到河阳等待与我汇合。”

    “小人遵命!”安屈提深深一拜,然后抱着整整一匣星髓,向北而去。

    “九龙开天,名头倒是挺大。”赤阳喷了喷鼻:“可是你现在身上只有七道太一令,恐怕还没法成事吧?”

    “第八道就在附近的龙洞寺。”程三五抬手指着东边起伏山峰。

    “圣谛昙华?我对这秃驴了解不多。”赤阳言道:“他好像一直守在龙洞寺,貌似在镇压什么东西,不像闻夫子和洪崖那样四处乱跑。”

    “龙洞寺镇压着饕餮邪血,分量比当初在朔方见到的还要大。”程三五笑道:“自从我突破先天境界以来,就能感应到这东西蠢蠢欲动,圣谛昙华肯定要专心运转佛力镇压。”

    赤阳凝眸盯视着东边连绵群峰,突然好像被异物刺到眼睛一样,赶紧闭眼。

    “别乱看啊。”程三五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圣谛昙华请了一堆和尚,还有三位天竺番僧,试图在这五台山开辟一方佛土,用于安置某位菩萨道场。我若是前去,必定要面对佛土法界封镇。”

    赤阳揉了揉眼,嗤之以鼻道:“这不就还是乌登阙那一套?”

    “乌登阙只有一处洞天,假借众生信愿将我拖入龙气黄泉。”程三五言道:“而圣谛昙华这回则是拉来五台山上百寺庙、数千僧众,一同诵唱真言,借菩萨佛力,规模不可为不大。”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赤阳问。

    “我只是在想,要用什么方式应对。”程三五若有所思:“如果仅仅是破封而出,那未免太无趣了些。既然一尊大菩萨要插手干预,那我不介意给中原佛门一场无上魔劫。”

    “我看你就是闲的。”赤阳懒得跟他扯:“你只管去对付最厉害的那几个秃驴,其他杂碎我来拦住。”

    ……

    龙洞寺并非名声在外的宝刹,甚至因为地处偏远深山,几乎没有信众前来上香,但是因为久受佛力熏染,周遭山野不受风雪,古松老柏常青不凋,迥异于外界,自成一方格局。

    二人在山腰处一座草亭外,见到三名僧人,他们肤色略深,须髯细密卷曲,显然不是中原汉人的容貌,就连身上衣物形制也并非汉地佛门的僧袍袈裟。

    “贫僧乌荼忏,施主可是程三五?”为首一名高瘦番僧立掌躬身,袒露右侧肩臂,左手持九环锡杖,身子隐隐泛出金泽,不似凡胎rou体。

    “我是程三五,却不是施主。”程三五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打量对面三位番僧:“已经断绝尘根宿业的阿罗汉,何苦在这五浊恶世打滚?不如早早抛却臭皮囊,去西天佛国永享极乐。”

    乌荼忏含笑说:“小僧久闻东土震旦有大乘气象,已发愿心,要度十万比丘,让东土万民同沾无上法喜。”

    “十万比丘?”程三五朗声一笑:“我原以为天竺来的大成就者,定是要将中原染化为凡圣同居的地上佛土,区区十万比丘,未免太少了些。”

    乌荼忏也不自傲,坦然应道:“佛法若要普度众生,须得人主以身作则、心向我佛,东土震旦物用虽丰,奈何人主笃信外道、诸士滞于儒术,万众蒙昧不得究竟,沉溺苦海,是以过去诸佛不降此地,可惜、可叹。”

    “真是好话歹话都让你们说了。”程三五笑了一声,随后言道:“有件事要问你们,内侍省先前得了一柄利刃,刺伤人体能戕伐元功根基,即便是先天高人也抵御不住,那东西是否与你们有关?”

    “是。”乌荼忏坦白承认:“此物名为‘堕天折圣’,乃是释尊涅成道之时,引起雪山震动而现世。它能散发邪障,化为重重魔境,败坏修行。贫僧将此物携至东土,原本打算献于圣人,奈何被内侍省强行索取。”

    程三五一脸古怪:“你们到底会不会送礼啊?这种东西送给圣人,是觉得天竺太远,大夏兵马打不过去?”

    乌荼忏却说:“其实近百年前,大夏使节曾借调吐蕃与泥婆罗兵马攻灭中天竺国,一些外道修者见识到大夏天威,因此追随这位使节前往长安,也多有献宝之举。”

    “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印象?”程三五不屑道:“不过你们天竺也太不经打了吧?区区一个使节,还是从别国临时借兵,随随便便就攻灭一国?你们多少反抗一下嘛。”

    “大夏天威无远弗届,正因如此,贫僧才不远万里前来,仰瞻圣明之国。”乌荼忏并不吝啬夸赞之辞。

    “不过内侍省把东西要走,也是对你们好,万一圣人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可真要跟你们拼命,到时候别说传教了,你们的脑袋怕不是要变成尿壶。”程三五说到这里时忽然一愣:“哦,我好像把圣人关在太极宫里好些天,比你们过分多了,嘿嘿!”

    看着程三五笑容,乌荼忏并无惊惧,而是言道:“程施主威德无量,若能皈依我佛,定然是震旦转轮圣王。”

    “你这是……在开条件?”程三五对眼前番僧的大胆感到讶异:“你替圣谛昙华出来拦路,想必知晓我的身份与能耐,不想着发狮子吼、明王焰来降魔破毒,居然想诱我入佛门?”

    乌荼忏无有半点羞愧之色:“佛法无边,广利群生。程施主受三毒五蕴之苦,不得安宁,唯有佛法可调伏躁动。”

    “有没有人说过,你们和尚的嘴很毒?你这么说话,确定没有犯口业?”程三五也不生气,饶有兴致地望向远处龙洞寺的黑瓦屋脊:

    “但是我不喜欢成天吃斋念佛,那可真是嘴里淡出鸟来了。要我皈依佛门,好歹先送七八十位明妃天女,助我修行嘛。否则对着你们几个满脸褶子的光头,我真是有些倒胃口。”

    一旁赤阳笑出声来,全然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

    “贪着欲乐,乃是自蔽真如空性,一发不可收拾。”乌荼忏躬身道:“不过程施主若真心皈依我佛,灌顶加持之后,贫僧愿请辩才天为程施主布施功德。”

    “辩才天?”程三五想了一阵,脸上表情十分精彩:“我记得她是文殊师利的明妃吧?佛门的菩萨都那么心胸开阔的吗?把自家明妃送给别人干?”

    乌荼忏颇为庄重地说道:“法身无染,不受尘劫,色身布施,以欲勾牵。”

    “行行行,你怎么说都行。”程三五提了提腰带:“赶紧带路,我还有事要忙。”

    “烦请程施主单独随贫僧前来。”乌荼忏微微躬身,变得谨慎起来。

    程三五朝赤阳摆手示意,她啧了一声,干脆到草亭里坐下等候。

    跟着三名番僧继续上山,来到龙洞寺外。这座寺庙不算宏伟,夯土院墙似乎饱经沧桑,屋顶瓦片间长满杂草,角落处甚至有老鼠出没,几乎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座废弃佛寺。

    如今龙洞寺内没有其他僧人走动,静谧悄然,但隐约有声声梵呗禅诵传入识海。程三五能够感应到,僧众在后山密窟之中持咒入定,真言佛力好似夜里烛火,无声无息地放出柔和佛耀。

    佛耀照在程三五身上,在身后投出一片硕大无朋的恐怖阴影,如同地底喷涌而出的石蜡油,漆黑黏稠,要将整座龙洞寺淹没。

    这不过是虚幻错觉,但程三五却觉得,自己好像同时置身于虚实两端,此刻有另一个世界与龙洞寺所处山头重叠起来,十分奇妙。

    穿过正殿,来到后方庭院,就见一名缁衣僧人立身檐下,仰头观天,他容貌普通,若非光头,换一身寻常布衣,恐怕转眼便能消失在人群中,周身气息毫无异样,就像凡夫俗子一般。

    程三五来到庭中,那三名番僧立刻分别寻位站定,与缁衣僧人形成四角阵势,将程三五围在中间。

    “圣谛昙华,拂世锋的其他人都在拼死拼活,你却躲在这里享清福,不太好吧?”程三五呵呵笑道,没有半点杀气与怒意,就像是面对许久不见的老友,特地揶揄一番。

    缁衣僧人朝程三五合十一礼,语气温润和善:“善男子,久见了。”

    “你神通广大,应该知道我此来目的吧?”程三五问。

    “小僧不过浊世碌碌之辈,不敢妄称神通广大。”

    圣谛昙华的谦恭之态并不让人觉得虚伪,他身上缁衣破旧,手上长着老茧,脸上气色略显枯槁,与过去相比大大不如,让人怀疑他是否修为退转。

    “善男子欲取太一令与邪血,对否?”圣谛昙华问道。

    “还要加一样。”程三五举起手指晃了晃,面露狰狞之色:“打死你,给我自己出口气。”

    “小僧早料到该有此劫,于是想请善男子聆听佛法,以洗心中嗔忿。”圣谛昙华立身原地,毫不在意自己与程三五相距不过咫尺之间,即便是拔刀挥砍,也能轻松将他首级斩下。

    “好啊,那我听听。”程三五此言落定,随即无形神锋四面斩出,要将四僧同时斩杀。

    可就在这一瞬间,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所有事物顿时变得迷离不定,化为一片梦幻泡影,梵呗禅诵化为极大震涌,冲击形神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