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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事事惊心

    第326章事事惊心

    “你不要担心,往后就安心留在府上,我让夫人来照顾这个孩子……”

    “什么?你想让这孩子与临淄王相认?不可、万万不可……”

    “长安已成危地,若非你师妹出手,我昨夜便身首异处了,我打算将和子衿送走,先避避风头……”

    “……我不关心你是怎么想的,只要世人知晓你是我儿子就足够了。”

    长青猛然坐起,脑海中仍然回荡着方才梦中浮现的只言片语。

    不知为何,长青几乎能完全认定,说这些话的人就是陆衍,然而先前那些都十分模糊,仿佛隔着厚厚帐幕在外偷听,只有最后一句话尤为清晰――那是当初在长安父子相认时所说。

    长青坐在榻上,浑身冷汗直冒,以他如今修为,按说不该为梦魇所扰,除非方才梦中所觉,本就是自己的回忆,尤其是婴孩之时的经历。

    赶紧摇头撇去这些混乱思绪,长青抬眼环顾,自己身处一间僻静客舍,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墙壁上还挂着一幅道经,字体法度井然之余,又有几分行笔从容、凝敛内收,乃是上乘之作。

    长青一眼认出,这就是白云子宗师融汇篆、隶、籀三体合一的“金剪刀书”。道门之中流传有许多号称是白云子亲笔所书灵符道经,其实大多是后学晚辈临摹而成,托名攀附。

    此刻户外天色正亮,长青更衣出门,就见楚婉君守在屋外,正在与焦静真交谈。

    “七郎,你醒了?”楚婉君面露欣喜,正要上前却忽然止步。

    长青应了一声,感觉院内气氛有些古怪,正要说话,一道红影从上方落下,清冷面容让长青感到无比亲切。

    “瑛君前辈?你怎么在此?”

    “我获悉消息,内侍省可能要对你不利。”瑛君言道。

    “内侍高官青有些不明所以,阿芙过去一直待在吴岭庄,如果内侍省要对他做什么事,阿芙应该会知晓才对。

    此时院中树梢传来妙羽的声音:“明明另有大事,你何必隐瞒?”

    长青抬头望去,就见妙羽坐在一条横枝上,长长裙摆轻轻摇曳,如同鸾凤尾羽,在阳光下隐隐泛起七彩九色。

    瑛君眉头微皱,以她清冷个性,这般神色足见心中何等不悦和忌惮。

    “恭喜上仙脱困。”长青拱手一礼。

    “是你救了我,为何要说恭喜?明明是修道之人,却一肚子礼教束缚。”妙羽虽是被救一方,语气却依旧故我。

    长青表情僵住,他看出瑛君与妙羽相处不来,为了缓解氛围,想要为彼此介绍:“瑛君前辈,这位是……”

    “我知道,一位上界仙家。”瑛君看着妙羽,没有丝毫放松。

    长青着实没料到这种场面,一面是传授剑术的恩师,一面是上界仙家,仅凭他一个修道晚辈,断难调和。而且长青搞不清这二位为何彼此敌视。

    妙羽盯着瑛君说道:“我能感应到长安方向气象有异,或许跟你隐瞒的事情有关。”

    “前辈,究竟发生何事了?”长青也忍不住询问道,瑛君主动现身来找自己,这太过罕见了。

    “你那位朋友程三五,他出事了。”瑛君直言:“他如今恐已被饕餮夺占身躯,重创闻夫子,并夺走多道太一令。”

    “程、饕……你、我……”

    虽是短短一番话,却让长青脑海顿时陷入一片混沌,他好像一时间接受不了太多,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脚后跟被门槛绊倒,身子失衡向后倒去。

    瑛君刚要出手,忽闻一声凤鸣,妙羽身形一闪出现在长青身后,再度将他扶住,然后还故意瞥了瑛君一眼,似在示威。

    长青重新站稳,他顾不得太多,带着惊疑目光望向瑛君:“前辈为何知道这么多?莫非您是拂世锋一员?”

    “我不算。”瑛君坦白道:“但陆衍曾经是。”

    此言一出,更是如同在长青耳边响起一声炸雷,令他全身汗毛倒竖。

    “前辈与他……是什么关系?”长青追问道。

    瑛君稍一沉默,回答说:“你的母亲是我的师姐,当年我们同在古月剑派门下学艺。我为报答照拂之恩,留在陆衍身边,暗中庇护他和他的家人。”

    长青扶着额头坐下,他感觉自己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种种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母亲她……不是府中歌妓?”长青又想起梦中那些只言片语了。

    “不是。”

    长青登时恼怒,喝问道:“那他为何要抛弃我们母子?!”

    瑛君移开目光,淡淡道:“当时长安不太平,只能将你们送走。”

    长青坐在地上,扶额捂脸,心烦意乱。妙羽看了他一眼,望向瑛君时却略带讥讽之意。

    至于楚婉君,她想要上前宽慰长青,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所以,前辈传授剑术,也是他的安排?”过了好一阵,长青才勉强恢复冷静。

    “这是我自己的打算,与陆衍无关。”瑛君并无歉疚之色。

    长青皱眉沉思许久,随后问道:“上仙方才提及长安气象有变,莫非与饕餮有关?”

    “你亲自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妙羽没有直接回答。

    “长安到底发生何事了?”长青望向瑛君。

    “我离开之时,长安并无异样。”瑛君略作思索:“我在相府留下一道剑气,未被触动,或许另有情况。”

    长青重新紧了紧发髻,赶紧起身来到屋外,朝焦静真拱手道:“我听焦道友先前饕兽,莫非你也知晓饕餮之事?”

    焦静真手按无弦琴,轻轻一拨,琴声抚平心湖,解释说:“我上清一脉确与拂世锋有旧,自王远知宗师起,彼此往来甚密。不久之前,南岳衡山爆发激战,家师亦在旁掠阵。”

    “程三五如今状况是吉是凶?”长青急忙追问。

    “我亦不知,但的确听说他前往长安方向。”焦静真说。

    长青急得在原地来回打转,一下子得知这么多秘闻要事,让他难分轻重缓急,只得说道:“我要先回吴岭庄一趟,将此事告诉阿芙姑娘,她若是得知程三五,不可能毫无举动。”

    焦静真取出一面玉佩递给长青:“道友此去长安,想来会遇见我师兄李含光,他见此物便知何事。道友若遇难处,上清道门人自会协助。”

    长青闻言震惊,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我冒昧前来天台山,得白云子宗师之助,又亲见飞升仙迹,本该报答,又岂能受此大礼?”

    焦静真说道:“这正是家师安排,道友莫要推辞。”

    长青小心翼翼接过玉佩,上面篆刻“洞真”二字,他想起白云子在众妙台上所言,不由得发问:“焦道友,白云子宗师他为何要如此安排?我何德何能,得受宗师青睐?”

    “我乃世外之人,不便多言,还请道友自行印证。”焦静真抱琴起身,轻施一礼,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长青看着手中玉佩,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之间实在难以理清,只能将玉佩收好,对另外三人说道:“我这就要回湖州吴岭庄了,你们……”

    “我随你同去,但不会在俗人面前现身。”妙羽说完这话,身形化光,缠上长青手腕,变成一只手镯。

    瑛君点头说:“我也同去。”

    楚婉君宽慰道:“你既然担心,那事不宜迟,尽快动身。”

    ……

    长青一行中途没有停歇,飞快赶回吴岭庄,率先前往阆风馆,时值深夜,刚跟守门护卫提及要见阿芙,耳边就听到传音入密:

    “直接进来,我有大事要跟你说。”

    当长青来到一处厅堂,此间除了阿芙,还有身穿玄衣的秦望舒,以及另一位中年男子,长青觉得他有些眼熟,两人皆是风尘仆仆,想必是赶路多日。

    就见阿芙坐在榻上,面露愁容,她看见瑛君时眉头微动,彼此对视一眼,立刻知道对方是先天高人。

    “这位是瑛君前辈,是我剑术上的授业恩师。”长青连忙介绍说:“她……是我父亲派来照顾我的。”

    “陆相?”阿芙见长青点了点头,然后又扫了瑛君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此说来,你们也知道程三五和长安的事情了?”阿芙问道。

    “我只听说程三五在南岳衡山激战一番……”长青望向那名中年男子。

    阿芙示意道:“这位是陆相府派来吴令史。”

    “七公子,我们曾在相府擦肩而过,您想必不记得。”吴令史主动起身作礼。

    长青看出这位吴令史身怀不俗武艺,绝非庸辈,这样的人只做相府区区令史属吏,不免大材小用。

    但转念一想,对方或许只是投身相府以求庇护,就像瑛君前辈剑术通神,在相府之中甚至是一介婢女,这显然都是不愿过分彰显出身来历。

    “不知长安发生何事了?”长青拱手回礼。

    “有不明来路之辈,布下黑幕结界笼罩太极宫,将圣人与一众皇子皇孙、文武百官全都困在内中。”吴令史言道:“我出发前,结界已升起数日,陆相汇集京畿一带所有高人术者,无人能击破结界。”

    “连圣人也被困在内中了?”长青已经快习惯这些极端变数了。

    “陆相说,希望七公子与达观真人前往长安一趟,协助破除结界。”吴令史说:“具体情况,还是要到长安才能了解清楚。”

    “我稍后便收拾行装准备启程。”长青言道:“但师尊已经回转嵩岳伏藏宫……”

    不等长青说完,吴令史抢先开口:“既然如此,七公子请直往长安,在下将往嵩岳代为传达。”

    “如此也好。”

    吴令史转身对阿芙说:“目前内侍省暂时由阏逢君主持,与陆相密切配合,也烦请上章君一同前往长安。”

    “我明白了。”阿芙摆了摆手。

    “那在下先行一步。”吴令史离开厅堂,没走几步便纵跃跃起,身影转瞬没入黑夜之中,轻功极为高明,堪比飞腾,难怪要让他来传递消息。

    “她也知晓拂世锋的事?”阿芙望向瑛君。

    长青无奈道:“我父亲……曾是拂世锋的一员。”

    阿芙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几声:“呵呵!居然还有这种事?如此说来……我明白了,当年程三五犯下河阳血案向西逃窜,之所以没有与朝廷兵马爆发冲突,就是陆相在朝中配合,好让他顺利逃往西域。”

    长青不知该说什么,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闻夫子会找上自己,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活在拂世锋的庇荫下,并非单纯机缘巧合。

    自己的人生仿佛被他人安排好了一般,这种感觉反而让长青生出一丝无力感,自己发誓要挣脱的束缚,结果绕了一圈,最终又回来了。

    只是如今的陆衍在长青心目中,变得越发模糊难测了。毕竟他连自己母亲的出身都不清楚,又能多说什么呢?

    阿芙整理一番思绪,刚要说话,长青腕上的手镯突发豪光,妙羽现身而出,再度震惊在场众人。

    “这……”阿芙目光没有丝毫收敛地定是这位得道仙家,自然看出其不凡之处,然后对长青说:“我要是没猜错,这就是你此行天台山的缘故?”

    “是。”长青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妙羽同样打量着阿芙,道了一声:“有趣。”

    阿芙倒没有和妙羽针锋相对,只是对长青说:“我以前看走眼了,你这小娃娃真是招女人,我跟程三五纯属白费心思。”

    “先别说这些。”长青连忙摇头:“在长安升起结界的人真是程三五吗?”

    瑛君言道:“是程三五亦或是饕餮,尚在未定之天。”

    “程三五突破先天境界,本就异于常人,兴许是出了什么岔子。”阿芙大感麻烦,望向一旁秦望舒:“你确定程三五没有变成饕餮?”

    “我跟着他一直到衡山,并未发现他像先前那样,肆意将常人染化。”秦望舒解释说:“但我的确看出程三五性情异于过往,他应该是对自己所作所为有明确安排的。”

    “不管如何,总归要先去长安一趟看看究竟。”阿芙起身对长青说:“我随时都能走,倒是你,这一去麻烦无穷,只怕要错过柳娘分娩,趁还有空,赶紧去陪陪她。”

    长青心中受到触动,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