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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腰缠百万

    第209章腰缠百万

    时值中秋,程三五与长青一行仍然停留在扬州,阿芙除了让胡媚儿在江淮妖怪间探听风声,也派人到江南,请当地的监察总管张老前来江都会晤。

    然而这两方还未获得回音,忽然传来渤海郡国向大夏朝廷上书请罪的消息。

    程三五刚在街上看胡人变戏法、耍杂技,回到绣云坊就见阿芙等人正在谈事,叶主事也在一旁。

    “人这么齐?”程三五掏出一包蘸蜜小饼,吃得津津有味。

    “渤海郡国派遣使者、上书请罪,北方战事告一段落了。”阿芙言道。

    程三五闻言一愣:“等等,这就完事了?”

    “朝廷心思不在东北。”阿芙言道:“我之前离开长安时,便已听闻吐蕃发兵攻取勃律国,西北才是朝廷眼下用兵首要之地,大武艺既然请罪,朝廷应该会准许。”

    “那六千人白死了?”程三五有些生气地喝问一句,对面几人对视无言,他将手中蜜饼扔到一边,随口问道:“你们哪来的消息?”

    叶主事说:“我们的人手跟着新罗商人从海上回来,获悉此事。”

    “大武艺此人果真高明。”长青言道:“我甚至怀疑渤海国有探子安插在长安,得知朝廷不愿在东北大兴干戈,因此在营州马都山一战功成,当即上表请罪。

    “如此一来军威既立,又不会过分触怒朝廷,使得战事长久延续,让渤海郡国得以休养生息……更重要的是,大门艺想要借助朝廷、入主渤海的想法,从此再无可能!”

    叶主事也说道:“大武艺此人野心甚大,从新罗那边传来的消息,渤海郡国这些年厉兵秣马,朝四面八方不断扩张蚕食。”

    “唉,随他去吧!”程三五抓起蜜饼,狠狠啃了几口:“还没有逆党的新消息吗?”

    阿芙摇了摇头,叶主事言道:“张老应是忙于查探逆贼动向,江南东道山多水密,消息传递不畅,可能还要多等一阵。”

    正当阿芙考虑未来安排,外间有人请见,叶主事起身出去片刻,回来之时脸上带有疑色。

    “发生何事了?”阿芙察觉有异。

    叶主事环顾在场众人,虽是团扇掩面、十分礼貌,但眼中流露逐客之意,长青识趣告退离开。可叶主事仍是不言不语,程三五见状笑了一声,说道:“我出去便是。”

    待得屋中只剩两人,叶主事低声道:“刚刚获悉密报,江淮武林得知昭阳君来到,正在组织人手、相互串通,将有异动。”

    “哦?”阿芙露出微妙表情,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此外,武林传言,昭阳君掌功强横、极好女色,要各派女子回避……”

    “拙劣。”阿芙冷笑一声,她猜到这是有人要对付程三五:“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未免太粗糙了。”

    “可是江淮武林不清楚现任昭阳君并非范中明。”叶主事连忙提醒:“而散播消息之人正是抓住这一关窍,试图将当年仇怨加诸昭阳君之身。”

    “怎么?他们难道敢对内侍省的人出手?”阿芙问。

    “当年范中明为祸甚深,只怕会有人不顾生死也要报仇。”叶主事提议道:“要不要昭阳君主动出面澄清一二?”

    “如何澄清?”

    “让昭阳君现身州府官衙,直接代表内侍省行事。”叶主事说:“这样一来,江淮武林人士肯定会发现昭阳君与范中明形貌不一,如此误会迎刃而解。”

    “可我们此行要低调行事,不宜现身大庭广众之下。”阿芙刚说完这话便察觉问题了。

    叶主事也说道:“可现在江淮武林已经传扬昭阳君来到江都,此事怕是瞒不住。”

    阿芙其实想得更多一些,这种自身方位动向被人掌握得一清二楚的状况,与拂世锋的作风十分相近,让她怀疑这武林风声就是拂世锋故意放出来的。

    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利用江淮武林来对付程三五?别做梦了,范中明都死在他手上,江淮武林这帮庸辈凭什么跟程三五斗?

    而且这个计策在阿芙眼中,实在算不得高明,与河北一行的经历遭遇相比,简直幼稚得可笑。

    “如此也好。”阿芙当即点头:“那我就让昭阳君去一趟扬州都督府。”

    ……

    高长史坐在交椅上,闭目养神,听着一旁司仓参军讲述都督府下辖州县今年赋税征缴情况,眉头微皱。

    “这些刁民,真是冥顽不宁!”

    得知缺额甚大,高长史猛地睁开双眼,好似欲噬人啖rou的凶恶虎豹:“发信给下面各县,让他们务必在本月内将租庸调足额征缴上来,若是有谁办差不力,我让他横着离开淮南道!”

    司仓参军苦笑问道:“明府,各县人手参差不齐,只怕催缴过激,酿起民变,会让明府脸上不大好看。是否请几位商人来府上,讨论捐献之事?”

    高长史沉吟间,忽然有小吏匆匆跑来,慌张道:“明府,不好啦,出事了!”

    被小吏叫嚷打断思绪,高长史当即发怒,拿起一旁铁如意,朝着小吏狠狠砸去:“出你妈的头!”

    小吏被砸得头破血流,扑倒在地,高长史起身狠狠踢了他几脚:“看来是本府往日宽纵太过,让你们这些家伙全无礼教!”

    高长史心中烦躁至极,自从他上任扬州以来,何曾有如今这般麻烦?长青先生对军器失窃一事,迟迟没有明确表态,让他寝食难安,只觉得前途一片昏暗。

    小吏不敢反抗,趁着高长史停下踹踢的间隙,连忙说道:“朝廷派人来了,是、是内侍省……”

    “啊?!”高长史听到内侍省三字,顿时只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窜到天灵盖,随后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快、快……”高长史被左右搀扶起来,脸色苍白道:“快去迎接上使。”

    “下官扶您前去。”司仓参军说。

    “不。”高长史双腿颤抖,下裳湿痕扩散:“我、我要更衣。”

    等高长史重新换了一身整洁衣物,来到府衙正堂时,就见一名昂藏汉子,身穿湖青色锦绣袍,腰佩横刀,叉抱着手臂在堂内漫步观瞧,用意不明。

    不知为何,高长史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下官都督府长史高文怀,拜见内侍省上使,不知上使如何称呼?”高长史不敢迟疑,领着众曹官吏向昂藏汉子行礼。

    “我乃昭阳君,姓甚名谁就别问了。”程三五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高长史好大的排场,我等了半日才见出来。”

    高长史闻言心惊胆战:“怠慢上使,伏请恕罪。”

    程三五先是沉默片晌,让高长史和一众官吏大气也不敢喘,随后忽然发出笑声:“呵呵呵,高长史是大忙人,我没打招呼便突然来到,反倒是我不对了。”

    “上使说笑了。”高长史赶紧邀请程三五落座,尽力挤出笑容:“不知上使今番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听说江淮地界,最近不甚太平。”程三五问道:“高长史作为一方主官,是否有所了解?”

    高长史有些发懵,小心翼翼地说道:“禀告上使,近来运河上的漕卒役夫,是有些蠢蠢欲动。但那都是一群贪心不足、串通结社的刁民,下官早已命沟渠使和各地县尉小心戒备,以防刁民作乱波及漕运。”

    “一群漕卒役夫怎么就敢作乱了?”程三五装模作样道:“如今我大夏煌煌盛世,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莫非是有人克扣转运工钱?”

    “哎呀,被上使这么一提醒,下官这才如梦初醒啊!”高长史拍着自己额头:“下官稍后立刻派人到运河上,严查有无克扣工钱之事。”

    “这才对嘛。”程三五语重心长道:“要是因为我们这些人疏忽大意,坏了圣人苦心规划的盛世气象,你我罪过可就大了。”

    “上使教诲,真如当头棒喝,让下官振奋精神,日后定当竭诚用命,不敢有丝毫疏忽。”高长史极尽夸赞之词,唯恐不能表现自身忠心。

    “对了,还有一事。”程三五言道:“近来朝廷要在西北用兵,军器耗费渐多,你们扬州这边调一批军器北上。”

    听到这话,高长史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巨钟敲响,险些坐不住,强颜欢笑道:“是,下官马上去安排。”

    “正好,我也顺便去看看。”程三五起身道:“你们存放军器的仓署在哪里?带路吧。”

    “上使……请随我来。”高长史只觉得脚下虚浮,强撑着将程三五带到后堂,让其余诸曹官吏退下,自己与程三五单独相处。

    “高长史,这是何意?为何不去仓署?”程三五强忍笑意,他倒是要看看眼前这人要耍什么手段。

    “下官正要向上使禀报此事。”高长史言道:“本府近来有妖邪作祟,盗走大批军器,若非上使亲至,下官断然不敢向他人透露!”

    “妖邪作祟?”程三五两眼一大一小,随后问道:“那妖邪长什么模样?披毛还是戴角?蹄足还是爪足?有没有化作人形?化作人形后是男是女?会用什么法术?巢xue位于何处?”

    一通连珠问话,让高长史怔在原处无言以对,只晓得张开嘴巴。

    程三五翻了个白眼:“你好歹找个可信一些的理由,还妖邪作祟……不知道内侍省也跟各路妖魔鬼怪打交道么?我一路斩妖除魔过来,你觉得这种鬼话骗的了我?”

    高长史身子颤抖,没想到这回真的碰上熟知妖邪之人,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搬出长青:“不,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长青先生所言,下官也只是转述而已!”

    “哦?”程三五看出对方没有发现自己与长青的关系,于是问:“那又是谁?”

    “是朝廷派来护送道祖真容圣像的道长,也是当朝陆相之子。”高长史急切言道:“如今长青先生还在江都城,上使如果不信,我立刻将他请来!”

    “呵呵呵,你这是要将陆相一并拖下水,对么?”程三五露出有些阴冷地笑容:“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攀扯多少人,到时候一个个彻查下去,就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个说辞,又肯不肯在这种事情上帮你一把。”

    高长史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这才发现,自己试图拉拢陆相之子,或许不算太高明。军器失窃这种事情一旦暴露,几乎所有人都会放弃自己,哪怕是过往给陆相投献甚多,可真到了危难关头,谁都没法仰仗!

    “军器被盗走多少?”程三五脸色严肃起来。

    “仓署所藏超过八成,都被盗走了。”高长史答道:“那是扬州……不,是江淮两道大半年打造的军器,几乎全都被盗走了。”

    “八成?”程三五抬手指点:“你啊,我觉得现在上吊自裁谢罪,应该还来得及。”

    高长史吓得跪倒在地,抖若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三五看他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坐下说:“行了,跪在地上啥事都干不成,有空发抖,不如想想怎样把这桩事情处理好。”

    高长史四肢着地,爬到程三五跟前:“要怎么做?还请上使教我!”

    “没有军器,那便用财帛代替,这也是新政之一。”这个办法不是程三五自己想的,而是来此之前,由阿芙和长青提出,“高长史你在扬州长史这个位置上,应该没少捞钱吧?好歹吐一些出来,否则我怎么跟上面交待?”

    “是、是!”既然能用钱解决,高长史便觉得有转机,立刻来了精神:“不知上使需要我拿出多少?”

    程三五剔着指甲缝,优哉游哉道:“这就要看你高长史有多少诚意了。”

    “三十万贯……如何?”高长史伸出三根手指。

    程三五当即起身:“我还是要去仓署看看军器。”

    高长史连忙揪住程三五衣袍下摆,叫道:“五十万贯!”

    “你是要白绫还是鸩酒?”

    “八十万、八十万贯!”

    “哎呀,你说会不会是地方官员勾结贼人,意图谋反,将军器私卖给逆党了?”

    “一百万贯!”高长史声嘶力竭地叫喊道:“一百万贯!算我恳求上使,饶过我吧……”

    程三五长叹一声,蹲下身来,拍打着高长史脸庞:“这样才对嘛,赶紧把财货准备好,可别让我等太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