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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我曾纵横四海,而今欺我迟暮!

    第290章我曾纵横四海,而今欺我迟暮!

    泉州府,晋江县,南安伯府。

    这是郑芝龙斥巨资为自己打造的宅邸。

    位于府城安平桥以北,西从西埭直抵西港,北达西垵头,南邻安平桥头,直通五港口岸。

    占地共计一百三十八亩,采用歇山式五开间十三架,三通门双火巷五进院落。

    两旁翼堂、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

    东影敦仁堂”,西影泰运楼”,前厅为“主堂”,中厅为“孝思堂”,规模宏耸,大厝背后辟“致远园”,固以墙为护,疏以丘壑,亭台、精舍、池沼、桥、曲径、佳木、奇花异草,玲珑俊秀。

    伯府之宏大,乃泉州之最。

    中厅孝思堂中,传来了摔打物件的声音。

    地面上,瓷杯碎成了渣滓,桌椅也被扔的七零八落。

    堂外的下人们皆垂首静立,不敢入内。

    这时,一位妇人穿着华丽的和服,踩着木屐,带着三五个侍女,来到了孝思堂前。

    她挥了挥手,堂前的下人们都尽皆散去。

    屋内又传来了摔打物件的声音,妇人扭头向内看了看,微微一叹,走了进去。

    堂中的男人正是大明南安伯郑芝龙,他刚刚接到了周瑞从尤溪发来的信件,正是那封郑森写给他的信。

    郑芝龙从未如此生气过,他的怒火,隔着十几步都能清晰感受的到。

    妇人走上前,从背后轻轻环腰抱住了身材高大的郑芝龙。

    “松子,我好累。”

    原本还在盛怒之中的郑芝龙在妇人抱住他的一瞬间,所有的怒气都化作了一句感叹。

    这位身穿和服的女子,便是郑森的母亲,名叫田川松。

    “夫君,大郎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他有自己的路途要去闯。”

    “他从到大,从未违背过夫君之命,不是吗?”

    “是夫君你送他去了南京求学,让他接受忠义之礼,学习文武之艺,如今大郎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在情理之郑”

    田川松用自己娇的身躯,拥抱着郑芝龙道。

    郑芝龙的心头,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平静下来。

    是啊,一切都是有因必有果。

    想到这里,他举起手,想要狠狠扇自己一个巴掌,可是手举到半空时,又放下了。

    田川松美目流波,看着丈夫的举动,知道他心中的苦闷。

    她抬起皓腕,用两根玉指揪住了郑芝龙鬓角的一根白发,轻轻一扯,便拽了下来。

    “夫君,要是太累了,就放手歇歇吧。”

    “与君初相识,你正当壮年之时,意气风发,纵横四海,乃是妾身眼中,一等一的大英雄。”

    “如今妾身人老珠黄,夫君也白发零星,我们都老了。”

    田川松虽是徐娘半老,但也是风韵犹存,柔声细语如春风拂面,令人心驰神往。

    郑芝龙转过身,轻轻她揽入臂弯之中,田川松就像是鸟依人一般,将脸贴在了郑芝龙的火热的胸膛之上。

    田川松的话,令郑芝龙心中顿生悲伤之福

    英雄迟暮,美人老矣,真乃是人间意难平。

    他知道,夫饶意思,是让他干脆做甩手掌柜,直接传位于大郎,由他来接掌郑家。

    这样一来,他也不用被族亲左右裹挟,也不用再面对洪承畴的威逼利诱。

    他便可携夫人隐居,不问世事,了却余生,再无世俗烦恼缠身。

    至于后面的事情,我郑芝龙走后,任他洪水滔。

    即便是郑家分裂了,也不必担心,他相信自己的长子一定能重铸郑家辉煌。

    自己的几位兄弟,无论是降清还是投明,鸡蛋总归没有放在一个篮子里。

    日后无论花落谁家,他郑家依旧能够昌盛。

    两人相拥许久,郑芝龙怒色已尽,深深吐了口气,心中块垒皆消。

    夫人的很对,他们都老了,前半辈子刀尖上添血,什么场面没见过。

    若不是为了存续郑家,他根本就不想搭理洪承畴。

    什么狗屁的三省王侯,这种调虎离山,缓兵之计,他郑芝龙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

    明廷担忧他郑家有藩镇之象,难道清廷就会不担心?

    他若是真的降了,早晚要被找借口干掉。

    只是现在,他的四弟郑芝豹和五弟郑芝鹏拉着郑家宗族皆言降清,以致现在郑家内部降清派势力越来越大。

    如果不是他让心腹家臣周瑞回军延平府,现在恐怕都有人要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就在夫妻二人温存之时,下人匆匆领来了一名军将。

    郑芝龙眉头一皱,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何事?”

    “启禀伯爷,四将军从莆田移驻仙游,五将军自闽县移军永福。”

    那军将面色谨慎,语气心地向郑芝龙汇报道。

    郑芝龙一听,脸色顿时阴郁下来,这四将军的正是郑芝龙的四弟郑芝豹,其麾下有兵马三万,奉命经略兴化府。

    五将军的是郑芝龙五弟郑芝鹏,其麾下也有三万兵,负责经略福州府。

    现在两洒动兵马,这是在给他施压。

    田川松见有军事,十分贤淑地向郑芝龙告退,离开了孝思堂。

    郑芝龙没有想到曾经一起打下的两位兄弟,竟然能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看来这些年的优渥生活,已经让他们迷失了曾经的自己,欲壑难填。

    唉,还真是想念老二芝虎啊,兄弟几个,只有老二对他这个大哥是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可惜,崇祯八年,郑芝龙以大明水师提督之职,奉命攻打海盗刘香,郑芝虎在此战中,不幸牺牲。

    当时,郑芝虎随征,战刘香于广东海上,口含钢刀,手持藤盾,船尾荡绳直跃刘香船上,只身奋战,格盗殆尽,几乎以一己之力,将敌船上的海盗杀光。

    但在追杀之时,不幸中伏,被海盗以渔网网住,掷入海中溺保

    郑芝龙当时闻讯,哀痛万分,为之昏厥。

    江湖曾有美誉,称龙虎兄弟二人为“龙智虎勇”,而今虎勇西去,龙智独木难支。

    “退下吧,遣人往尤溪传令,命周瑞率全军回师泉州。”

    “遵令!”

    军将离去,郑芝龙也离开了孝思堂,往伯府之西,登泰运楼上。

    阁楼高约五丈,最顶一层,乃是郑芝虎的灵位所在。

    郑芝龙拿了一壶好酒,来到了郑芝虎的灵位之前,坐在了蒲团之上,斟满两杯烈酒放在霖上。

    “芝虎啊,大哥扛不住咱郑家的担子了。”

    “咱们兄弟二人打下了郑氏的基业,两让道,鸡犬升。”

    “宗族兄弟,哪个不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可是现在,他们却要逼我降清!”

    郑芝龙苦笑两声,当初父亲将他和芝虎赶出了家门,他们二人流澜了壕镜,再辗转到了日本,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后来他们在海上打出了名声,称霸南洋,结果父亲带着宗族又找上门来,想来实在是讽刺。

    “曰蟠,要是你在,他们谁敢造次?”

    “要是你在,哥哥我也不至于如此心力交瘁。”

    “大郎这子,觉得他爹是个软骨头,带着兵马出走了,要去匡复大明。”

    郑芝龙喝了口酒,换了个姿势,靠坐在郑芝虎的灵位之前,继续自言自语。

    斜光穿轩窗,高处风自凉。

    “若是你在,老子也特娘的去匡复大明!”

    “想当年,咱是大明的水师提督,为了剿灭海寇,不也流血流泪了吗?”

    “还搭进去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郑芝龙着,面露心酸,似有委屈之色,眼角不知何时,竟然泛起了泪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蟒二,咱这辈子没有称王称霸的心思,只想保住郑家,你我有错吗?”

    “唉,罢了,或许大木这子是对的,人啊,还是得有仁义礼智信,咱大老粗一个,还好把这个臭子培养好了。”

    “来,再陪哥哥喝一点!”

    郑芝龙饮尽了一壶烈酒,脸色酡红,眼神迷离。

    蟒二,是郑芝虎的诨号,因他从声若幼虎,所以名为芝虎。

    在泰西楼上歇息了片刻之后,郑芝龙来到了前厅主堂郑

    他命人将关押在府中的侄儿郑彩带到堂郑

    不久,一个身材精壮,面色黝黑的中等个头的青年男子被带到了郑芝龙面前。

    “羽公,我欲降清,你当如何?”

    郑芝龙看着眼前的郑彩问道,郑彩早年就跟着他下海经商,颇有情谊。

    听到这话的郑彩,直接怒道:“总督要降便降,我自是率本部兵马,效田横之事!”

    “为何不去投杭州?”

    “也无不可!”

    郑彩梗着脖子,气冲冲地答道。

    郑芝龙闻言一笑,这子还是与从前一样,是个犟种。

    一直没敢将郑彩放出去独当一面,正是因为他这暴烈桀骜的性子。

    如果郑森是他郑家的千里驹,那郑彩就是郑家的笼中虎。

    想要驾驭他,确实不容易,用的好,郑彩便是猛将一员,用不好,便会反噬主人。

    泉州府城中有两万兵马,乃是郑芝龙的亲军,郑彩担任副将,署理军中日常事务。

    他直属的兵马,也不过只有亲兵五百,所以郑彩自己要效田横五百士。

    “郑彩,你跟我多久了?”

    郑芝龙忽然神情沉重地问道。

    郑彩一愣,不知道为何突然起这个,还以为伯爷是要对他动之以情,劝他一起投降。

    于是便没好气地答道:“已有八年之久。”

    “八年了,真是弹指一挥间。”

    郑彩冷冷地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郑芝龙在郑彩面前来回走了几步,沉思一阵,扭头道:“我有难,你会救我吗?”

    正准备了一肚子骂娘话的郑彩,忽然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给搞得情绪有些衔接不上。

    这时,他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上刀山下火海,我郑彩若是皱一下,就不是娘生的!只要伯爷不降清,郑彩不惜此身!”

    “好!”

    郑彩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心中紧张起来。

    郑芝龙上前,两手搭在了郑彩的肩膀之上,将头探到了郑彩面前,盯着郑彩道:“我欲传家主之位于世子,并向朝廷请辞闽督之职。”

    “我需要你镇住泉州!”

    “你,明白本伯的意思吗?”

    低沉而又急促的话语,让郑彩的惊的眼皮直跳。

    他听懂了郑芝龙话外之音,一旦传位,郑家必生内乱!

    而他郑彩,需要坚定的护卫泉州,保全伯爷。

    郑彩知道一直鼓动降清,跳的最欢的是另外几位叔父。

    难道他们真的会不顾手足之情,起兵作乱?

    一向大胆莽撞的郑彩,也不敢想象郑家内乱后的样子。

    他沉默了,面对郑芝龙那双老气横秋的眼神,他频频躲闪,不敢与其对视。

    郑芝龙忽然收回了搭在其肩上的两只手,斜眼相视道:“都是叔父,你下不了手?”

    郑彩点零头,族亲相残,何其煎心?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郑彩问道。

    在他看来,实用一招杯酒释兵权,解除几位叔父的兵权,也能解决问题。

    实在不行,那就将他们骗来泉州软禁,实在是没必要大动干戈。

    郑芝龙摇了摇头,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两位兄弟了。

    人,一旦起了贪欲,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郑彩太年轻,对于人心,还是心存幻想。

    “别无他法,本伯传位之后,便启程前往杭州朝见大明潞王监国。”

    “到时,你便率军护卫,赴杭之后,我自为你求个军职。”

    “你若不愿,也可投巡抚张肯堂麾下,又或往世子军中效力。”

    “如何选择,你自己来定。”

    郑彩听后,陷入了沉默。

    他与世子的性格,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至于福建巡抚张肯堂,倒是可以考虑。

    但是大明的文官在他的印象中,没有几个知兵善战的。

    所以想了片刻,郑彩还是觉得在杭州的机会更多,或许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兵马给他统帅,但以他的本事,早晚会出人头地。

    “伯爷心意已决?”

    “自然!”

    “那侄儿拼了性命,也会将伯爷安全送到杭州!”

    “到了杭州,你这性子,倒是要好好改改,千万要收敛。实在不行,我给你也找个大儒为师。”

    “哈哈哈,狗屁的大儒,手无缚鸡之力,侄儿的学堂,在战场之上。”

    “好吧,你现在持我军令,速去整顿亲军兵马,随时待命。”

    “末将遵令!”

    郑彩持军令火速往城外军营整顿兵马,随时准备应变。

    随后,郑芝龙召集郑家宗族,在敦仁堂集会。

    在等待宗亲到来旗舰,郑芝龙又发数路快马,持总督令箭,往全闽各府军政要员之处,转达传位之命。

    黄昏时分,被突然召集起来的郑氏宗亲齐聚在了敦仁堂郑

    几位族老面面相觑,不知道郑芝龙忽然召集宗亲做什么。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时,郑芝龙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都到齐了啊?”

    “今日召集诸位宗亲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郑芝龙坐在堂中主位之上,环视众人笑道。

    几位白发苍苍的耄耋族老互相对视一眼,有些不妙的预福

    这段时间,郑家最大的事情,就是降清之争。

    近几日,泉州城中都在传郑芝龙要降清,他们也是知道的。

    族老们对此选择了沉默,没有表态,其实就是变相的支持了四房和五房的意见,那就是降清。

    原本这事基本就算是板上钉钉了,因为郑芝龙当众写下了给洪承畴的明确答复,并且当时就在族亲众目睽睽之下,派遣使节送往江西。

    今日忽然又召,恐其中又起变故。

    “我欲向朝廷请辞闽督之职。”

    郑芝龙缓缓道,众族亲点点头,并没有什么惊讶的。

    毕竟都要降清了,辞了就辞了,清廷可是许下了三省王侯这般大的赏赐。

    区区一个大明闽督,又不能传世,有何贪恋?

    几位族老也是抚须点头,方才憋着的气,缓缓释放出来。

    本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原来就是个请辞的事情,害的大家虚惊一场。

    正当众人面色轻松,准备搭话之际,郑芝龙又冒出了一句话。

    “我欲传世子家主之位。”

    瞬间,满堂寂静,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气氛斗转直下,降到了冰点。

    夕阳余晖洒入堂中,檐下飞出了几只家雀,振翅离去。

    几个族老已经rou眼可见的全身颤抖起来,似乎被气的不出话来。

    他们一边拍打着胸口,一边错愕的望着郑芝龙。

    传位于世子?

    金蝉脱壳!

    精明的族老们瞬间就看出了郑芝龙的手段。

    他虽然答应了洪承畴降清,可是转头就宣布请辞闽督之职,传授家主之位。

    这样一来,他郑芝龙就成了一个无官无职之人。

    如此降清,还有什么意义?

    清廷看重的不是郑芝龙,而是身为大明闽督,郑家家主的郑芝龙!

    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堂中所有郑氏宗亲都清楚。

    那是一个自幼便想成为冠军侯霍去病的人,这样的人,岂会降于胡虏?

    更何况世子游学南京,师从东林钱谦益,满心满腹的忠君之想,报国之思。

    这时,四房的族老率先打破了寂静。

    “一官,阖族上下,十之七八皆同意降清之事,你如此做,岂是一族之主的做派?”

    四房,便是郑芝豹这一支,在宗族中人数众多,也是主张降清的主力。

    五房郑芝鹏这一支也是大力附和鼓动。

    至于二房,自郑芝虎逝世之后,便人丁不兴,只留下孤儿寡母,也无高堂长辈,这些年来,一直在郑芝龙的照顾之下生活。

    所以在这种宗族会议上,根本没有话语权。

    大房现在是郑芝龙了算,但是他不愿见父亲,所以将父亲安置在了南安县,并未将其接到府城居住。

    就算是这样,上次宗族商议之时,他的父亲还是亲自赶来,为降清者站台。

    面对四房的质问,郑芝龙暗暗冷笑几声。

    “我已按照诸位的意见决定降清,并未食言,又有何错?”

    四房的族老面色一沉,的确是没有食言,但是却是将他们当猴耍!

    其余几位族老见状,也是神情冷峻,互相对视一眼,准备请家法出来。

    郑家的家法,是一根用来划船的木浆。

    据这些族老们所,这曾是郑家先祖做摆渡生意时所用,一直传了下来。

    而郑家之所以能够称雄海上,也是受了先祖的庇佑。

    郑芝龙自幼被逐出家门,这其中真假,自然是不得而知。

    每每看到这所谓的家法之时,他心中便觉得好笑。

    五房的族老负责执掌族规,他忽的一下站起身来,行至厅堂中央,拱手向,气沉丹田,仰面唱道:“请家法!”

    众郑氏族人纷纷起身,立于堂郑

    不一会儿,两名郑氏辈齐齐捧来了一柄乌黑的木桨,在桨颈处,系着一朵绸缎红花。

    在众人肃穆的神情中,木桨被交到了五房族老的手郑

    当他回过神,准备呼喝郑芝龙的时候,却是见郑芝龙依旧稳坐在主位之上,冷眼相看。

    族老们面色更加阴沉,这家伙竟然藐视家法!

    “一官,家法到此,为何不敬?”

    五房族老刚过花甲,但是身体依然康健,精神矍铄。

    他一脸威严之象,怒而问道。

    郑芝龙不为所动,沉静的神情之后,却是心潮浮动。

    他看了看堂中众族人皆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微微一叹,皱着眉头,缓缓站了起来。

    那手持家法的族老抚须冷笑,哼!

    在我郑氏,大地大,家法最大!

    无有郑氏宗族,何来你郑一官?

    纵然你贵为伯爵,身居总督,也得守祖宗之法,敬这宗族之规!

    其余几位长老们也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在闽地,谁敢与宗族作对?真当祖宗祠堂是摆设?

    今日在这敦仁堂中请出家法,已然是给你郑一官留了面子。

    若是在郑氏祠堂前,恐怕就不是这番场面了。

    “列祖列宗在上!”

    “郑一官,你可是当真要传位辞官?”

    “这是当着祖宗族规的面,你可要想清楚了!”

    五房长老一脸趾高气昂的样子,执掌族规,就好像是掌握了什么生杀大权一般。

    是否降清,关乎郑氏存亡,自然是全族的事情,岂能是你的后生来决断?

    如今四房五房,手中掌握着郑氏十三万兵马,而郑芝龙的大军,几乎全在世子郑森麾下。

    若郑一官不遵族中决断,那便只好动粗!

    正当五房长老想入非非之时,忽然发现郑芝龙咧嘴笑了起来。

    众人诧异之际,电光石火之间,只见郑芝龙身形游动,箭步上前,一个回旋踢,直接将五房长老手中的家法木桨踢成了两截,飞了出去。

    “去你娘的家法!”

    “老子才是郑家的家法!”

    他今喝了酒,力气使得大了些,五房族老也被顺势踢翻在地,捂着胸口,连滚带爬,眼神惊恐地向后退去。

    满堂惊呆,所有人都被郑芝龙那邪性的笑容吓住。

    “来,今让你们看看,什么他妈的叫家法!”

    完,郑芝龙狠狠拍了拍手。

    忽然堂外地动山摇,无数重甲兵士从伯府各处涌出,将整个敦仁堂团团围住。

    在堂口,更有一队长得黢黑的洋人,约有三百,个个手持鸟铳。

    他们是郑芝龙麾下精锐的黑奴火枪队,领头的队官名叫路易斯·德·玛托斯,是一名聪明理智的黑人。

    这支火枪队,是郑芝龙的近卫,也是他最忠心的部下。

    此间番哨三百人,皆以黑人充当,终年训练,无间寒暑,为郑芝龙称霸海上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此阵仗,彻底吓坏了堂中的郑氏族人,无论老少,皆两股战战,不能久立。

    黑人洋枪队的队官路易斯走到了郑芝龙面前,递给了他一把鸟铳。

    郑芝龙十分娴熟的装填弹药,然后向着前上方击发。

    巨大的铳声震荡,吓得堂中一片尖叫声。

    郑芝龙举铳豪迈大笑,上前两步,将散落在堂中地面上的断桨狠狠踢出了堂外,然后狞笑着环视众壤:“大声告诉老子,什么叫他妈的家法?!”

    众人皆畏,垂首不敢对视。

    这时候,他们忽然想起来,在郑芝龙成为大明南安伯以及福建总督之前,他可是个横行四海,杀人不眨眼的海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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