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磕头到死

    六月初八的清晨，阴云密布，整个天空灰蒙蒙一片，湿热沉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宝带着王府侍卫匆匆来到了张国维的住处，敲开了院门。

    昨夜，张煌言将张国维送至住处后，被张国维挽留，两人一阵闲聊，便如遇知己，相谈甚欢。

    听到王府来人，张国维与张煌言匆匆出迎。

    四方小院里，李宝宣读了朱常淓的旨意，进张国维右副都御史，巡抚浙江，加兵部尚书衔，总督浙直军务。

    张国维并没有太多意外，潞王重用他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于是便谢恩领旨。

    “张总督，恭喜啊！”李宝笑呵呵地将旨意交到张国维手中，诚信贺喜道。

    “多谢李内侍。”说着，张国维从袖中摸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不动声色地塞给了李宝。

    一旁的张煌言皱了皱眉头，脸上些许疑惑。

    李宝并没有收张国维的银子，轻轻退了回去，面不改色的说道：“张总督，今儿一早，湖州府又发来了塘报。清军的先锋已至金盖山一线，离德清不远了。”

    “时不我待，本督就在这开府，准备杭州守战！劳烦公公转告监国，速发勤王诏令，命义师共聚杭州城。”张国维默默收起银子，有些急迫地说道。过了金盖山，就是德清县，而德清距离杭州百里左右，可以说马上清军就真的兵临城下了！

    李宝也知事情紧急，点点头将所有印信交给张国维后便行礼告退，转身匆匆离去。

    张煌言也准备返回王府，却不想被张国维叫住：“玄著，随老夫做事吧，监国那里我去说！”

    “多谢总督！”张煌言心中大喜，他一身本领踌躇满志，却总是报国无门，崇祯十五年，他考中了举人，考试的时候，朝廷要求考生“试射”，他三箭皆中，震惊全场。可尽管如此，他依旧只能等候补缺，这一等，等的北都沦陷，南京投降。

    如今投入潞王监国麾下，终于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玄著，城外的方营，首先得抓在咱们手里，你即刻持总督衙门令牌，征调粮饷，送至方营。”

    “学生这就去办！”

    说罢，张煌言接过张国维递给他的令牌，匆匆离去。这事儿，他得去找知府张印立帮办。

    这时，门外来了一队王府侍卫，领头的是盯着黑眼圈精神萎靡的陈洪范，他双手捧着什么，在门口叹息一声，便入了院中。

    “参见总督大人，监国命卑职前来协助大人办事，这是大人您的袍服。”陈洪范跪在地上，双手将官服托举到了张国维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见陈洪范一身戎装，张国维暗道来的正好，便沉声道：“起来吧，将放到屋里去。”

    一名士卒上前，接过陈洪范手中的官服，往屋里去了。

    “陈洪范，本督命你即刻前去厘清杭州府各卫所实员几何，择选可用之兵，入府城集结。”张国维说罢，递给他一枚总督令牌。

    经过潞王整治的陈洪范丝毫不敢怠慢，接过令牌领命而去。随行的一小旗王府侍卫紧紧跟在陈洪范身后，他们是朱常淓给陈洪范配的“贴身保镖”。

    另一边，潞王朱常淓在王府召集了诸臣，在一通紧锣密鼓的商议后，由马士英起草，潞王点头的勤王诏书由王府而出，快马飞传全浙。

    “监国临危不乱，文韬武略，实乃中兴之主也！”阮大铖见大事已毕，动了动久坐发麻的屁股，对着朱常淓恭维道。如今诸事已顺，是时候为自己谋个前程了。

    坐在一旁的马士英瞥了一眼阮大铖，他的心中也是有些忐忑和疑惑，潞王已经监国，却迟迟没有任命自己这些弘光旧臣，反倒是那苏州的张国维竟然被密诏赴杭，晋为浙直总督，这实在是让马士英心中十分不爽。毕竟他可是自持拥立之功的。

    见阮大铖挑起了话头，马士英也想让其先探探潞王口风，于是便默不作声。

    兵部右侍郎张秉贞此刻心中也很不舒服，自己原本可是浙江巡抚，现在竟然被张国维顶了，此时的整个浙江，可以说张国维这个大权在握的督抚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了。心中要说没有火气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潞王是自己和马士英拥立的，结果桃子被别人摘了去，他实在是不明白，与潞王并无多少交集的张国维是怎么得到潞王青睐的。

    原弘光兵部尚书，总督上江军务的朱大典则是冷眼旁观三人，看着阮大铖那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作呕。

    朱常淓听到阮大铖的话，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翻看起手中的各地塘报。

    阮大铖一愣，随即重重拜倒在地，朗声泣道：“监国雄才大略，江南人心归附，何不趁此再进一步，早登大宝，如此，也可永安民心，威慑外虏！”

    马士英偷偷观察了一番潞王，见其面不改色，猜不透潞王心思，有些犹豫跟不跟阮大铖。

    倒是张秉贞毫不犹豫地跪拜附议道：“臣亦请监国早登九五，扭转乾坤，恢复大明江山！”

    朱常淓饶有趣味的看着地上撅着屁股的两人，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心想朕这皇帝位还能跑了不成？杭州守住了，朕顺势登基，杭州守不住，朕登基了又有何用？尔等在此献媚，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势罢了。

    始皇帝对面前两人渐生厌恶，看看人家三张，怎么同为读书人，差距就这般大呢？

    这时，朱常淓注意到坐在远处的朱大典若无其事的低头沉思，心中有些好奇，便发问道：“延之在想些什么？”

    朱大典急忙起身行礼答道：“回监国话，臣在想眼下清军逼近，若是磕头有用的话，臣请磕到死！”

    一言既出，跪在地上的阮大铖和张秉贞瞬间脸就绿了，跪在那里尴尬不已。

    马士英则是惊奇不已的看向了朱大典，此前在南京朝堂上，朱大典就与他们不对付，如今这人还是如此犀利，看来日后要多加防备。

    朱常淓也没想到朱大典语出惊人，微微一愣，便放声大笑起来，心想这真是个有趣的人。

    就在这时，李宝匆匆来到朱常淓身边，低声道：“启禀监国，张督抚请拨银款，以备城守诸事。”

    朱常淓闻言，不禁轻拍大腿，忘了给张国维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