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时天

    城主的话语，温和中透着力量，他声称自己通过修炼，已经达到了能够看出不同人所具有的决心的境界了。将这种觉察力放大，就能够预测自己的命运，甚至是世界的命运。他花费了五年的心血，在塔（绛城中的这座唯一的高塔）顶修建了一座“水晶屋”。

    城主对我们说：“我知道你们为天灯而来。如果你们想要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请前往塔顶的‘水晶屋’吧，我赋予了它魔力，一次进去一个人，静下心来后，只需片刻，就能透过透明的水晶墙从夜空中看到自己的未来。记住，未来不是绝对的，它随着你们的决心而改变。”

    登上了高塔的塔顶（塔顶是平坦的），我们发现，塔顶的确有四面水晶墙和一个水晶板作为屋顶。我和小络商量了一下，我决定先呆在“水晶屋”里，体会一下城主所说的“看到未来”，而小络则暂时在塔顶下面的楼道里等候我。

    坐在水晶椅子上，我透过水晶墙向远处望去，看到了遥远的山脉和轻轻闪烁的灯光，看到了挡在月亮前面的茫茫云层，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漆黑夜空。一种空灵的感觉让我逐渐放松下来，我凝视着夜空，夜空似乎变成了深渊，我的心随着自己的目光去往了远方。我在恍惚中看到了许多画面：小络在我的身旁哭泣；沙滩上细沙流动（海边吹来了阵阵的强风）；一位素未谋面的僧人转过身，向远处走去……许久，我意识到自己的神识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我沉思了一会儿，并没有想出这些画面之间的联系。

    我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走到下面的楼道里，示意小络去塔顶“看未来”。过了三刻钟，小络微笑着走了下来，似乎对自己的未来很满意。

    我问小络：“你看到了什么？”

    小络轻巧地笑了一下，说：“那可是秘密！”

    我没有再问下去。小络也没有问我所看到的未来是怎样的。这似乎是一种默契。

    “你们二位的决心……真的很不一样，但是我不能向你们透露更多了，祝你们早日点亮天灯！”城主说完，准备与我们告别。

    城主告诉我们，绛城的北边是天魔们的聚居地。绛城所处的位置已经十分接近地狱的极北之地了，出了绛城，向东北方向行进八百里，就会看到“月城”，“月城”是天魔中的贵族生活的地方，离月亮最近的城市。

    “天魔”意即“常常乘坐特殊飞行器往来于天空之中的入魔（被魔性迷惑）的人（他们往往有着不可知的惊人修行经历）”。天魔是地狱中掌握着最大权力的一群人，他们组成了地狱的统治阶级。三千年以来，天魔一直掌握着地狱最强大的技术。这些技术包括：“月光魔法”，即通过收集月光的能量，制作特殊的灌溉用水，特殊的魔法食物，以及制作与月亮相关的法器；“天空魔法”，即通过科学制作更好的飞行器（三千年前就已经有这样的飞行器了，能够在天空中快速移动，以光，水和空气为能量来源），以便有朝一日能够向天堂发起最后的攻击；“祭司魔法”，即通过研究人体奥秘，对人的身心进行后天改造，使人能够像古代的祭司一样，沟通天地鬼神，感知古今世事，预测吉凶祸福。

    我们来到绛城的北边，这里有一座庄严美好的寺院，寺院很大，我和小络想要看个究竟。询问得知，这座寺庙名为“青阁寺”，僧侣们的禅院和精舍的屋顶都铺满了天青色的特制瓦片，寺院因此得名。

    僧侣带我们参观寺院，寺院里最大的一座庙中供奉着一位美丽动人的女神（当然，地狱的女神也是天魔，但人们多称之为“女神”，就像，在地狱，“天神”是对“天魔”的敬称。不过，即便在地狱，也不乏崇拜真正的（来自天堂的）天使和天神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往往会被视作异类。

    见我好奇，一位穿黑衣的僧侣向我介绍道：“您看到的这位，就是‘月时天娘娘’了。”

    僧侣耐心地向我们介绍了“月时天娘娘”的故事：

    三千年前，世界陷入混乱，大战在即。“月时天”出生在“月城”，名讳是“祈月心奈”。她在乱世中长大，却有一颗向往美好的心。她是天魔大君（整个地狱只有五个大君，他们是“地狱主”麾下拥有至高权力和力量的天魔贵族）“倘”的女儿。她美丽可爱，长大成人后，追求她的勇士和天魔贵族不计其数，她却并没有急着答应。经年之后，她与一位普通天魔相爱，那位天魔声称自己的名字叫做“天落将持”，是一个曾经驾驶飞船（飞行器）潜入过天堂的人。“天落将持”从天堂带回了珍贵的宝藏和有趣的故事，是个想要为地狱带来光明的人，“祈月心奈”答应在战争结束后嫁给他。可是，两人都死在了战争之中，这场战争，地狱失败了，天帝亲征，击败了地狱主人，封印了天灯。“祈月心奈”的灵魂不肯渡过天河投胎，不愿转生到天堂，天魔们用最高的技术将她的灵魂保留在特制的灵魂容器中，这个灵魂容器(大小相当于一间宽敞的更衣室，容器是透明的，样子像一个倒立的粗试管，容器的底部有复杂的、与庞大计算机相连的电子设备）被安置在最大的“月盘”（相当于我们世界的空间站）里，她家族的后人们以月光作为能量，不断为灵魂容器供能，使她的灵魂不死不灭。“祈月心奈”的灵魂虽然不死不灭，但是与她相爱的“天落将持”的灵魂早已转生到了天堂，她却始终相信“天落将持”的灵魂还在地狱，于是，每当云层不再遮住月亮时，她就会在“月光魔法”的帮助下让自己的精神巡游世间，寻找她的爱人，所以被人们称为“月时天”或者“月时天娘娘”。

    我向僧侣们表示要独自向“月时天”祈祷，小络不想祈祷，跟随僧侣去参观寺庙的其他地方了。

    我想着天灯的事情，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祈祷早一天点亮天灯。我颔首闭目，想将自己虔诚的能量全部交给“月时天”。

    许久，我的眼前出现了柔和的亮光：一位美丽可爱的女人在月光中出现在我的面前，亦幻亦真，她穿着绘有粉色花朵的白色衣服，显得清新动人。她的长发就像“月时天”那样美好，她的面庞圆润可爱，目光坦然而有力。美好可爱的面庞，天真善良的心，她是我平生所见，最好的女人。

    “月时天”：“你本该死的，念在你得到了我的真心，就放你去寻找天灯吧。”

    波摩伦吉：“你在哪儿？”

    “月时天”：“等你从天堂回来，再来找我。”

    “月时天”：“你已经醒了，就当作是一次美丽的梦魇吧。”（我的力量本已被地狱限制，削弱。是‘月时天’冒死从地狱偷出了我被封印的力量，交给了我，让我重新变得强大，甚至会威胁到整个地狱的安全。她给了我爱和信任，让我从被封印的状态苏醒过来，我却不能马上报答她，真是对不起她……）

    女人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绵绵的月色。

    波摩伦吉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眼中弥散着泪水，站起身来，有些恍惚。

    我见到“月时天”的神像上有些灰尘（其实只是想摸摸），就用手抚去了她衣带上的细小灰尘。谁知身后的僧侣们立即围了上来，开始指责我：

    “你这个怪人！竟敢亵渎娘娘！”

    “把他送去‘釜城’受刑！”

    “把他的头砍下来！”

    我抽出匕首，对僧众说：“我用这只手亵渎了她，那我就砍下这只手。我的眼睛看了她，我的心在想念她，你们还要我的眼睛和心吗？”

    一位年长的僧侣走过来，阻止了我，对僧众们说：“这位客人远道而来，不懂规矩，来到此地，不可能是专程来亵渎娘娘的，想必是神像上有些尘土，客人想要拂去罢了。”

    年长的僧侣问我：“亵渎娘娘是重罪，客人可有解释？”

    我收起匕首，回答说：“我经过绛城，是为了寻找天灯下落，拯救地狱。”

    “多年以前，我有一个徒弟，是一只蚊子，现出原形，被人打死在墙上，死状凄惨，无人收尸。他的灵魂告诉我，一位好心的少年把它的尸体从墙上擦下来，放在柔软的白纸里，放在了地上。我想知道，那位少年是怎么想的？”年长的僧侣问我。

    “我当时想，死者已经离去了，就应该得到安息，当时四周没有土地，没办法很好地安葬他，我只好将他的尸体用软纸包裹放在地上，这样对死者来说，体面一些。”我回答说。

    年长的僧侣颔首微笑，他走到女神的塑像面前：

    “我来看看，嗯，这里的确是有尘土啊，看，娘娘的眼睛上还有一些。你们对娘娘的了解可能还不如这位客人……”年长的僧侣说。“你们让娘娘蒙尘了，还要怪这位客人伸手吗！”年长的僧侣向僧众厉声喝道。庙里顿时鸦雀无声了，僧侣们让出了一条道路，我向年长的僧侣作礼，然后低头离开了供奉“月时天”的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