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寒峭小村淳意厚 盛锦大宗友仁浅（五）
霍奇文越来越厌倦家里的氛围。他总是变着法躲来躲去，但他也明白自己是摆脱不了这个环境的。今天他躲了四个时辰，肚子饿了，主动回家。父母照旧生气跳脚，就跟他们永远不会习惯一样。霍奇文麻木地听着、附和着，准备结束后去吃饭。 爹还在暴怒地大吼大叫，娘却平静下来，眼角渗出几点泪花。霍奇文心里微微一动，但没有下文。他第一次见到娘流泪时，感到说不出的难受，可后来越长越大，娘哭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不得不有些习惯了。也许娘只是个爱哭的人而已。 娘开口说：“你别再叫了，让他去吃饭吧，他不会听。” 这句话是对爹说的。娘总是能一眼识破他的内心。 霍奇文沉默地坐在饭桌前，小口小口吃着凉透的菜肴。他不让娘去加热。娘坐在他对面，静静地望着他，爹站在门旁，不时叹一口气。霍奇文好不容易若无其事地把饭吃完了，他刚起身，娘就淡淡说道：“孩子，你已经受够这样的家了吧？” 霍奇文和爹都傻眼了。娘自顾自说道：“你还没有长大，总想着更美好的事，更遥远的地方。你不喜欢就这么过完一辈子，娘不怪你，毕竟你本身就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是爹娘没本事好好将你培养下去……” 娘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爹咳嗽一声，把头别了过去。娘用手在脸上一抹，继续说：“你想让生活有些改变，爹娘都支持你！想要修炼成仙，也没问题……” 霍奇文脑子嗡的一下，“修炼成仙”这本应陌生的四个字，如今听来却那样亲切，好像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让他坦然接受了这些概念。可到底是什么事呢？霍奇文苦苦回忆着。 娘继续说：“但是，总得先把你一身的病治好啊。” 病？霍奇文浑身激灵，怔怔想道：“我有什么病？” 他眼前一花，忽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娘满眼心疼地坐在床沿；霍奇文想要坐起身，一使劲竟感到双腿都没有知觉，这下把他吓得面色煞白，好半天没回过神。娘又说：“你这腿没了，身子又变得虚弱，还成了哑巴，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叫家里怎么放心得下。” 霍奇文犹遭雷击，胆战心惊地试着张嘴出声。他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娘看到他急迫的神情，连忙说道：“孩子别急，有什么话想说的，就写在纸上给我们看。” 霍奇文有好多的话想说，有好多问题要问。但她没来得及拿起笔，头颅一阵眩晕绞痛。他的眼前天旋地转，慢慢地，周围场景恢复到那个黝黑的通道中。霍奇文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渐渐想起了一切，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好在那块石头没有熄灭，通道里依然保有光亮。霍奇文吁了口气，捡起丢在一旁的《焦翠咒》，喃喃道：“怎么做了个这么奇怪的梦。” 他忽然意识到这里不寻常的安静，自己那句话似乎并没有说出口。霍奇文心里咚咚打鼓，试着说话，但嘴巴里没传出任何声响。他又尝试活动双腿，但却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霍奇文心如死灰，安静地坐在地上。他一时间分不清此刻是真是假，这短短的一天里，给人如梦如幻半睡半醒的感觉。哪一个他是真实的，哪一次睁眼是现实的，霍奇文早已没有兴趣去琢磨了。 也许他会突然又感到一阵昏眩，然后安安稳稳地在自己床上醒来……带着健康的双腿，大声呼喊爹娘。他会说自己就要待在这个家。 石头不遗余力地发着光。霍奇文耐心地翻着书本，照上面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进行。身子里热气胡乱窜动，但他这次没有再晕倒，虽然偶尔感到难受反胃，甚至有碎刀割rou的痛感，但他都只是皱皱眉头，咬咬牙齿，一声不吭地忍过来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焦翠咒》已经被翻开了五分之一左右。霍奇文能估摸出起码已有十个时辰，但他居然并不觉得饥饿。等到将《焦翠咒》第二阶的内容看完，他准备休息片刻，想道：“不知道爹娘现在如何了。” 正巧一阵痛感袭来，霍奇文疼得张开嘴巴，无力地再次陷入昏迷。 又是孤单地茫然醒来。霍奇文甚至苦笑了一下，想道：“这么睡睡醒醒，真够折磨人的。” 他突然感受到一股煎熬的饥饿感。霍奇文全身发酸发软，双手连拿起书的力气都没了。他又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听人说要七天不吃饭才会饿死，我怎么觉得自己连三天都没坚持到呢。” 他砰地趴倒在书前，居然又看起书来。等一页纸看完，他就用牙咬着书页翻开。霍奇文想道：“看看书动动脑子，分散一下注意力，或许就不那么饿了。希望我在不知不觉中饿死，不会那么痛苦。”接着他又想到爹娘，心里蓦然一动：“何必管他们，估计这么个儿子死了，他们反倒觉得省心。” 时间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流逝。霍奇文时时刻刻饱受饥火消磨，连觉都睡不成，但饿归饿，他居然平安无事地把书看到了一半。霍奇文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只是在看书的时候思绪格外清晰，到这时候，他也说不上已经过去多久了。 等《焦翠咒》第三阶的章节完毕，有阵阵奇臭从通道那端飘来。 这天读到第四阶尾声，霍奇文困得不认识文字，终于沉沉睡去。只过了一炷香时间，他突然又睁开眼，霍然起身，整个人神采奕奕，手捧书籍高声朗读，正如当初在学堂的模样。他一边读，一边就完全知悉了那些文字的含义，同时也已在身体里将那越发旺盛的热气照样引导了一番。就这么读了片刻，他已经突破了《焦翠咒》第五阶。等他准备翻开第六阶的时候，忽然重新趴倒在地，双眼一闭，失去了知觉。 又是平静的一炷香。霍奇文稍微休息一会儿，精神好转了些，凑到书前，开始把第四阶最后的内容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