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文治武功
雪津城有两座陈家大院,一谓文治,一谓武功,这是初代北地王赐下的。 清早,文治府。 内院,陈沽已经在屋子外站一刻钟。因为今日陈文哲在府内,他便一大早起来给长辈请安。 隔着宽大的朱门,能听到争论声。 “你还敢回来!说,为什么不肯帮英子?”陈慕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点心和早茶,狠狠地拍在桌案上。 “不就是一个南苑的丫鬟,有什么不能救的,你别跟我装傻,你是阁老,权势滔天。” “你且听我说,”陈文哲哭笑着,轻拍桌案,桌上的茶水洒出,“当年雁门关之案可是阁老会亲自敲定的,你这让我去救那会儿的罪人,这不是打老夫的脸吗?” “罪人?都多少年了,在那时候,那丫鬟也就是个孩童,你怎就这么狠心?” 陈慕坐到一侧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桌案,脸上含泪,“杨家满门刚烈,雷家全族以死赎罪,你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怎么,你莫不是连英子都容不下!” “唉,你这、这这……”陈文哲有些手足无措,仓促递上一块手帕。 “哼,心虚了吧!”陈慕转过头,没去接陈文哲的手帕,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卑鄙小人,前些年你跟英子吵架,就是想疏远英子,你是不是想背着我对英子动手?” “我要背着?”陈文哲把手帕丢在桌上,皱眉道:“老夫若是有这等心思,当初就不会同意陈空空把她带回来!” “哟,我就知道,”陈慕双手垂落,脑袋埋进手臂中,哽咽道:“你肯定是后悔了,你是连英子都想害。英子要是没了,那老身、老身也不活了!” “你、你!”陈文哲伸手指着陈慕,胸口憋着气,面色赤红,“当真是妇人之仁、鼠目寸光、不可理喻!” …… 门外,陈沽正候着,忽瞧见院外走来两个人。 “蓝五,雷英,你们怎么来了?”陈沽喊道,声音很大。 蓝五拽着雷英的手臂,拉着她往前走,他来到陈沽身前,问道:“陈老在吗,我来拜访他老人家,特地拿了当家底的字画。” “在的,”陈沽点头道,目光落到雷英身上,满是深意,“许久没见你穿女儿装了,你这身裙裳虽说朴素,但你底子好。” 雷英瞥了眼陈沽,平淡道:“比不得大少爷,踏入贤人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此年纪,在雪津城也是独一档。” 陈沽讪笑道:“比不得妹子,前日你一枪退败十四位老将军,雪津城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是绝顶的山巅武夫。” 说着,他看了眼紧闭的朱门,叹气道:“两位可能要再等一会儿,姥姥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 雷英皱眉,冷冷道:“姥姥能有什么脾气?陈文哲若是不想见可以直说,犯不着躲躲藏藏,我来也不是看他的。” “咣当”一声响,朱红大门被推开。 陈文哲高抬腿跨出门槛,目光掠过三人,在雷英的身上稍稍停留,“来了就多留会儿,文治府没你想象得那般小气。” 随后,他看向朱门的后边,屋内隐隐传出哽咽声,陈文哲无奈道:“进来吧,你姥姥想你。” 雷英抬头看着陈文哲,沉默不言,迈步走进里屋,步子加快。 “砰!”一只绣花鞋从里屋丢出,正好砸在了陈文哲的大腿上,接着传来陈慕的愤恨声,“我和英子说话,你出去,把门带上。” 陈文哲嘴角一抽,弯身捡起地上的鞋子,将它丢回屋内,随后关上朱门。 他看向蓝五,问道:“陈空空还好吗?你是他的中军大将,前线的战事如何了?” 蓝五拱手道:“陈帅一切安好,吃饱睡足。至于阴山前线,左贤王的五千天鹰军被歼灭,阴山失守的几座关隘都已收回。不过,这仅是左贤王的部将,蛮族的主力并未现身,陈帅在拿左贤王做饵,可惜没人上钩。” “嗯,”陈文哲点头,面色沉重,事关蛮族,所有雪津的人都会上一万分心,“陈空空的能耐我还是信的,可以的话,你留个几日便回大雪津军,你是她的中军大将。” “怕是不行,”蓝五低头,解释道:“陈帅有吩咐,让我当下先跟着世子。” 陈文哲微微眯眼,问道:“你跟在世子身边这些天,觉得他人如何?” 蓝五问道:“人如何?阁老问的是品性、还是智慧?” “若是问品性,外边都传世子好色,喜好网罗天下美女,阁老信吗?若世子真是一个好色之徒,为何要待在龙虎山三载,山上的道士可不会由着他胡来。” “若是问智慧,从夸娥关至雪津城,一路上险境迭生,世子却总能转危为安,便是有十四位老将军堵路,亦是拦不住他。” “哦——”陈文哲眼神闪烁,笑问道:“这般说,你对世子的评价很高吗?” 蓝五点头道:“谈不上,但世子德才兼备是无疑的,便是做整个雪津城、乃至整个北地的主人,只要给他时间,至少是一位中兴之主。” “不错,”陈文哲颇为欣赏地看着蓝五,上前几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你的看法和几位阁老都差不多,若是论争霸,孙琦定然比陆行强,但论中兴,陆行已是其中翘楚。” “就是可惜了……” 蓝五困惑道:“可惜什么?” 陈文哲叹了口气,“可惜陆行没有武仙那般的天资,否则我等何须纠结孙伍呢?” 蓝五低头,不再多言。 此刻,一门之隔,朱门的里边。 陈慕和雷英坐在一侧,她看着雷英的目光满是慈祥,伸手抚摸着雷英的脸蛋。 “长大了啊,都长开了,我是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嫁人了。” “嗯,”雷英本能地想别开脸,可眼前老人的慈祥让她顿住了,这一探一缩,更显女儿家的羞涩,“雷英见过姥姥。” “好孩子,以后叫奶奶。”陈慕握住雷英的手,左手捏着,右手轻轻抚摸。 她忽地从腰间摸出一只红玉镯子,塞进雷英的手中,柔声道:“这是你奶奶的母亲传下来的,共有两只,一只我给了陈纾,剩下一只别人都惦记呢,奶奶就给你留着。” 雷英秀红着脸,低声细语,“谢谢,奶奶。” “好、好好,”陈慕脸上皆是笑容,她拽着雷英的右手臂,说道:“来,奶奶给你戴上。”
雷英任由陈慕给自己戴上红玉镯子,玉石中鳞羽很细致,就好似一只火凤盘绕成的。 “跟奶奶说说,有没有相中的儿郎?如今回来了,就留下寻个好人家吧。陈空空也真是的,整日把你带在军中,她自己不想嫁人,就误导你。” “啊,”雷英张张嘴,有些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我也没那么想嫁人的。” “不行!怎么能不嫁人呢,”陈慕挺着胸喘气,显然是着急了,“总是要成家的,你可不能学陈空空,她那性子十头牛都拽不回来,你跟她不一样,你比她温柔,也有耐心。” “你放心,奶奶给你做媒,硕大的雪津城,优秀的男儿就跟天上的繁星一样多,总有英子喜欢的一颗。” 雷英低着头,应声道:“好。” …… 文治府外,一身青色素衣的陆行来到大门口,白狐儿正细心地为陆行披上雪山貂衣。 “白狐儿,不是我说你,城主府的暗卫都派出去了,连个赶车的马夫都寻不到。总不能回回让我自己当马夫吧。” 白狐儿侧过脸,忿忿道:“昨日都说过了,今天怎么还叨叨,公子就委屈一两天嘛,我已经下令让暗卫们回来了。” 陆行伸手揽住白狐儿的腰肢,将她整个身子搂入怀中,对着她的耳畔吹气,“也罢,那今晚就难为你当本公子的小马驹了。” “公子~”昨夜的云雨后,白狐儿的身子至今还酥软,哪里经得住陆行这一抱一贴,她跌在陆行的怀里,“公子饶了我吧,城主府那么多姑娘,你去折腾她们吧。奴家真是吃不消了……” 小雪细无声,大门开了,陈沽从中走出,弯身拱手道:“见过世子,陈阁老有请。” 陆行颔首,便和白狐儿一同进了府邸,在陈沽的带路下,二人来到了堂屋。 堂中坐着一位青袍老者,衣着的颜色比陆行的深些,近乎蓝。 “小子陆行,见过陈阁老,三年不见,风采依旧啊。”陆行拱手道。 白狐儿亦是屈膝作揖,“奴婢,见过陈阁老。” 陈文哲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指着桌上的茶杯和一侧的椅子,道:“世子请入座,这茶叶是今年的大红袍树上取的,您从龙虎山不远万里赶回来,想来也有三年没喝到了,快尝尝。” “好。”陆行来到陈文哲右侧的椅子坐下,白狐儿则是站在陆行的右手侧。 他小茗一口茶,夸赞道:“不错,茶气足,回甘也极佳。” “人嘛,隔了三年都有变化,但这北地的大红袍树下来的茶叶,还是如此多滋啊。” 陈文哲微微一笑,挥手屏退左右,陆行见此,亦是让白狐儿先行退下。 于是,大堂内仅剩下陆行和陈文哲。 只见陈文哲吐出口中的茶叶,沉声道:“世子,你我该聊聊孙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