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列希安共和国第五章 旧年转移（三）

    旧历2364年的七月正值炎热的酷暑，补给匮乏造成的低迷士气让大陆联合的军事行动逐渐演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而总要有人为此担责。

    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此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将导致联合军总司令霍卢德的形象变得非常多样化，但都很负面。各国文献也乐于抓住一切能够抹黑霍卢德的事件大书特书。在这样的前提下，许多文献对前往埃兰德岛前的诸国军队的状况不置一词，就显得很引人注目了。这些文献没有一份提到补给短缺，这恰好说明霍卢德已经事先做好了安排来满足远征的需求。

    “所有人都必须和霍卢德搞好关系，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和建议，我们根本没法完成这趟远征。”削减或停止给养供应是传递这条音讯最有效的方式。

    然而基于各种各样的因素，不服从霍卢德的人还是非常有可能出现的，霍卢德提前考虑到了这一点。尽管他已经把联合军所有主要领导人都先行邀请到他的私人住所好好招待了一番，以赢得他们的好印象，但他还试图用更正式的方式让他们和自己结盟。一种所有人都肯定能理解的方式来加强彼此的联系：他们被要求以书面的形式向联合政府许下效忠誓言，毕竟他本人就代表着联合政府在军中的最高权威。

    这种协议自然是双向的，联合军将领保证服从，以换得在战后的某些具体利益。其中特别出挑的是希姆斯联邦的海军中将博蒙，理由也十分简单，霍卢德与博蒙在过去的战争中分属敌对的双方，两人甚至在私底下也有过节，而占据联合海军近三分之一规模的希姆斯联邦海军对于入侵行动又显得至关重要。

    对待博蒙，霍卢德准备采用灵活折中的方式。博蒙同意暂时成为霍卢德的下属，但提出了特别的要求。“霍卢德表示，如果博蒙服从于他，作为回报，他和他的盟友将支持希姆斯联邦在战后占据梯林这座至关重要的城市以及周边区域，只需要他忠实地信守诺言。”这种妥协方案的代价并不大：别的不说，它首先是对联合诸国有利的——鼓励博蒙代表的希姆斯联邦去夺取一块很可能成为联合诸国与米列希安共和国将来边界的土地，结果就是能在其余诸国和共和国之间形成一块缓冲地带。而从博蒙的观点来看，他将利用庞大的联合军来为自己以及国家谋利，考虑到希姆斯联邦因为缺乏足够的陆军，在对共和国领土的抢占中不会有什么前景，这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换句话说，这个协议能让双方都有所得。

    但是这一切都基于联合军那现在看来过于一厢情愿的军事计划。共和国不准备进行任何和解与让步，让继续维系联合军的凝聚力成为了一项无比困难的任务。

    到了七月末，联合军正在筹划攻击共和国在地峡以南最后的据点梯林。为了解决联合军的补给问题，联合政府将霍卢德召回了旧大陆，霍卢德走的时候还带上了联合政府配属给他的卫队，但他并没有按原计划立刻返回，而是拖延了整整一个半月。在此期间，大陆联合的权威在埃兰德岛没有任何高级代表。

    当时的情况似乎是这样的：联合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还要坚持作战，这是因为他们实际上已经退无可退。事实证明，霍卢德坚持让联合军的主要领导许下诺言是相当有效的，它让这些人服从于他乃至联合政府，让他们有了为远征设立军事和战略目标的权力。联合政府显然觉得霍卢德此行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常规的军务行动，估计他本人也是这么看待这个事情的。

    他们之所以会这么想，一个原因是他们严重错误地估计了以博蒙为代表的一类人。在旧大陆时，博蒙很热切地表现出他是联合军总司令的完美衬托，是保护联合政府利益、替他与其他远征的主要领导人沟通斡旋的理想帮手。他也不止一次地成功达成了这些使命，代表霍卢德对事态进行干预。但如果他们认为博蒙还会继续以这样的方式作为联合政府的代表，那显然是大错特错。

    博蒙在一开始就看到了绝佳的时机。他开始宣扬一种关于梯林未来的新计划——大致脱离了大陆诸国联合的框架。他提出的建议非常有创见：鉴于霍卢德并没有履行先前达成的协议中他那方应履行的，那联合军将领们向他许下的诺言自然也就无效，而无须遵守。霍卢德现在没有亲自率领联合军；他能够直接指挥的一小支军队也随他撤回了旧大陆；在他们急需支援的时候，他没有为联合军提供足够的给养……总而言之，是他抛下了联合军，他才是违约者。

    博蒙因此得出结论，梯林不应该交给联合政府。他提出，谁能率先拿下这座城市，谁就能以自己国家的名义控制这座城市。其他领导人深知这个希姆斯将军的野心之大，所以也不怎么听他的狂妄宣言。但博蒙还是坚持己见。在八月即将结束时，他再次提出了梯林归属的问题。

    而这一次，联合军的其他将领却乐意接受了。当时，联合军阵营内的糟糕情况毫无改善，霍卢德仍不见人影，送来的补给只是杯水车薪，对于梯林的攻击也没有任何进展。而且，他们还接到消息称，共和国方面至少有十个轻、重装机兵团正从达南半岛的后方赶往支援地峡前线，要一次性击溃联合军的攻势。情报描述这些共和国军兵强马壮，补给充足，以致所有人都认为一定是新近晋升的共和国陆军上将法里斯·欧特维亲自领导了这支大军。

    谍报机构对这支共和国军动向和目的的通报让人头痛不已，于是联合军将领齐聚讨论时，决定要把消息压下来，不让全军将士知道，否则会大大打击本就陷于谷底的士气。

    境况如此严峻，博蒙却重提梯林前景之事，似乎有点儿不分场合。这个家伙明明前途黯淡，却还是坚持要质疑所许诺言的合法性和有效性，还要求对城市有控制权，以及讨论缴获物资的分配问题。看起来，博蒙似乎知道些其他将领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