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

    “你又在这里看这些没用的破书！”

    破院子里，老妇人指着一个被阴影笼罩着的角落，尖声叫道，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仔细一看，角落里蹲着一少女，眉清目秀的，但很瘦削。她哆嗦着往后缩了缩，怀里死死抱着本书。

    老妇人腿脚并不很利索，可她还是咬着牙朝少女冲了过去。少女心里畏惧，但仍然不肯认输，使劲护了护怀里的书，不让它掉出去。随后她壮着胆子大声说道：“我不！”

    老妇人怔愣片刻，站在少女面前，不可置信地喃喃：“你说什么？......”

    少女也愣住了。

    但下一刻，老妇人就像是疯了，眼边红着，扑上前去夺少女怀里的书。少女不甘示弱，死命地护着；护不住，被老妇人揪了出来，她就拼了命地把书往自己这里拽。

    这是她唯一一条，可以走的路了。

    她不想被禁锢在深院里，于世人口中那般“安分守己”。她想要的，是一片属于她自己的天地，一个能容得下女子的社会。

    可这普天之下，穷苦人家的女子要想出人头地，除了读书，拼命读书，往死里读书，打破世人心中那迂腐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也再无他法。

    老妇人夺不过她，便哭着叫道：“你是不是还嫌弃家里不够穷？啊！”

    少女抿着唇，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的不甘，可是眼眶里还是微微湿润了。

    老妇人伸出手捏住少女的双肩，使劲地晃着。她每摇一下，哭声就越响亮几分。

    少女忍着疼痛，表面上不为所动。她别过目光，看向别处——虽然，也看不清什么了。

    最后，老妇人也像是乏了，缓缓松下了酸软的手臂。她呆呆的移开在少女身上的目光，直挺挺地往地上一坐。少女僵硬地转过头，看她。

    老妇人揩了揩眼泪，轻声叹道：“小枫啊，娘知道，你想读书，你想长文化。但是那都是男人的事，我们女子是万万不可沾的......”

    邱枫就知道老妇人会这么说。她又转移了视线，落到一旁的一颗葱葱郁郁的大树上。

    老妇人接着劝道：“咱们家要是那富裕家，倒也能由着你胡闹几通。可是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爹腿上伤还没好利落，朝廷就把他征走了......”顿了顿，老妇人又高声感慨，“家里的顶梁柱没喽！咱娘儿俩可咋活，这日子可咋过哪！”

    邱枫的注意力被转移，顺着老妇人的话问道：“爹不是......去为圣上修筑陵寝了吗，不是说等他回来，朝廷重重有赏吗......？”

    老妇人瞪了她一眼，吓唬道：“你这孩子！”随后，她又叹气，连连咳嗽几声，哑着嗓子道：“是有赏，可是这人没了，还要赏有什么用呢......”

    邱枫不明白。但很快，她就会明白了。

    那本书被邱枫放置在了一旁——邱枫已经去做女红了——凉风一吹，书被一双清清爽爽的手摊开，里面的内容也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本医书，而邱枫躲在角落里偷看的那一页，貌似正是在讲如何医疗腿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