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茶与酒
这位镇抚使大人,随和地过分了,竟然还要亲自斟茶。 李随安总算还有些眼力劲,抢先一步主动上前斟茶。 “大人,我来吧。” 袁淳方顺手也就让了。 桌上茶具很精美,一看就知价格不菲,估计也是个爱茶之人。于是李随安温杯、洗茶,斟水、泡茶一气呵成。 “大人请喝茶。” “你这泡茶动作倒是别具一格,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又不乏规矩方圆。是从哪里学的茶道,可有什么讲究?” 李随安动作微顿。 他前世虽是北方人,在南方打工多年,得闲饮茶很正常的啦。 随口就来,说道:“回大人,我曾看过一位南方的老先生泡茶便是这般,当时觉得好看便讨教了一番。要说讲究,也有一些。” 袁淳方说道:“我这里有茶具,平时却很少饮茶。你且说说有哪些讲究。” “是!譬如注水、温杯、烫壶等动作时用双手回旋。一般使用右手,按逆时……逆圭表指针影子方向,类似于打招呼手势,寓意‘来、来、来’表示欢迎。反之则变成暗示挥斥‘去,去、去’了。若习惯左手,则为顺圭表指针影子方向。” “一般茶主人都以右手持壶为宾客倒茶,应自左到右倒茶,这样壶口是倒退着为宾客分茶,因为如自右到左则向前冲着为宾客倒茶,壶嘴不断向前如一把利刃,变成一种含侵略性的动作,大家就会坐立不安。当然,如习惯左手持壶,则可自逆时针方向倒茶。” “所谓‘高冲水,低斟茶’,讲求的就是要注意不得溅出茶水,做到每位客人茶水水量一致,以示茶道公正平等,无厚此薄彼之义。斟茶时只斟七分即可,暗寓‘七分茶三分情’之意。俗话说:‘茶满欺客’,茶满不便于握杯啜饮……” 茶道博大精深,李随安只是了解皮毛而已。 浅析几句,不敢深耕,适可而止。 “爱茶之人,通过沏茶、赏茶、闻茶、饮茶、增进友谊,美心修德,学习礼法,领略传统之美。北地人喜酒,是气候所致。喝到微醺,可短暂的忘却世间忧愁。喝茶能静心、静神,有助于陶冶情cao、去除杂念。” 袁淳方捋了把胡须,“有意思。没想到饮茶之道,也蕴含如此多的为人处世道理。倒是你一个卖酒的,竟对茶道的推崇更多过酒道?” 李随安道:“以前也少饮茶,得过一场病后,便喜欢上饮茶(枸杞茶也是茶嘛)。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不须花。” 袁淳方不置可否道:“喝茶该如何醉法?” 李随安想了想,内心里仔细措辞一番后,小心说道:“‘醉茶’,是一种心灵上的陶醉。试想,三两仙翁,闲坐竹林间,叶落棋盘上,边手谈一局边手把晶莹洁净的茶具,鼻闻阵阵沁脾的茶香。” “‘何处仙翁爱手谈,时闻剥啄竹林间。一枰子玉敲云碎,几度午窗惊梦残。缓着应知心路远,急围不放耳根闲。烂柯人去收残局,寂寂认亭石几寒。’哪有不醉之理。” 袁淳方十分意外。 “李掌柜还有如此文采?这可与坊间流传,不太相符。” 袁淳方对李随安的资料,了如指掌。 此时看到本人,才知与资料不仅不符,还很大胆。 表面看似恭敬,实则对朝廷命官并无普通百姓的畏威。 他很久没遇见有人能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了。 李随安毫不避讳:“快活林里浪荡子是我,大人座前煮茶客也是我。在下只是一凡夫俗子,所作所为,自然也难逃个俗字。” “好个凡夫俗子。” 袁淳方笑道:“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不过要享受这份清福,首先就须有饮茶的环境,其次要有工闲工夫饮茶,才能品味出来特别的感觉。对于一个要为生计而奔波劳碌,或是整天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的人来说,无论茶与酒,都只是一种饮品罢了。” 李随安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神态却愈发恭敬,“大人说的对。” “那你觉得茶与酒,哪个更胜一筹?” “自然是茶。” “你可是酿酒的!”袁淳方微微加重语气。 李随安说道:“大人问我,我自然实话实说。百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酒可以缺,茶不能少。茶可以代酒,酒不宜代茶。” “好!” 袁淳方赞了一句,“这茶具放在我这里,也是摆设。你既然这么喜欢饮茶,就送与你吧?” “啊?” 他刚要推辞,袁淳方却不给他机会。 “但酒还是要酿的。” “贡酒的谕旨很快就会下来。十年为期,至少需要上贡三十万桶酒,质量不能低于品酒会的水准。” 李随安顿时瞪大眼睛。 忘了刚才要说什么。 我滴乖乖,三十万桶酒,那该是多少钱啊。 如意坊以往最好的时候,一年也卖不到五千桶酒。 原来贡酒的蛋糕这么大,难怪大家都趋之若鹜。 李随安真的很想啃下这块大蛋糕,只要接下这一单,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光宗耀祖。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人,如意坊恐怕接不下这么大的单子。” 袁淳方并不意外,“本官自然知道,以如意坊规模,是达不成任务需求的。所以第一年可以稍微少一些,也不能少于一万桶酒,以后每年都不能少于三万桶酒。本官会给足你时间,去扩大规模。” “这……可以放弃贡酒之名吗?草民唯恐行事不周,反耽误了朝廷大事。” 袁淳方似笑非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选择了你家的酒,短时间内就不能再变了。若是你不能酿酒,也要让出配方,提灯司会负责找合适的人来酿造醉春风。总之提灯司需要的是醉春风,一桶都不能少。”
李随安:“……” “一哥”温暖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却让他打心眼里抽搐。 小的身板脆,您老悠着点,别把我捏碎了。 袁淳方笑道:“贡酒任务,不可有丝毫闪失。若非你李家五代之内,都身世清白,这酿酒任务,也落不到你们头上。” 我家五代都给查清楚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显然已经不容李随安sayno! “草民一定尽力而为!” “如此甚好。” “来人!” “大人。” 门外进来一名金线千户。 “如意坊在谁的辖区内?” “回大人,是在地部甲字营姒百户管辖区内。” “姒也?着令姒百户协助如意坊扩建酿酒坊。” “大人,姒百户正申请去死渊?” “死渊以后都可以去,不差他们一队。且先落实了酿酒任务再说吧。” “是!” 李某人不敢说话。 直到袁淳方又一脸笑容转过头来,递出一枚玉牌。 “这枚腰牌你拿着,持此令,可以随时来提灯司。如果有困难,也可以随时与本官反馈。” …… 李随安迷迷糊糊走出提灯司。 他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 为何定了醉春风后就不能再变了? 一个贡酒任务,都需要“一哥”直接负责。 十年,三十万桶酒。 他没计算其中能有多少利润,只知道这一次是躲不过了。 好像一切都被推着走。 品酒会怎么就稀里糊涂拿下第一了呢,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要这贡酒之名。 刚回到家,还没喝一杯茶,却突然听到黄鹤年召见。 黄师傅找我何事? 还是去了一趟龟寿堂。 他最近事多,很少来这里。龟寿堂里多了许多新面孔,也少了不少熟面孔。 熟悉的角落里,李怀安还在,他正与徐子林搭档,演练拳法。 一不留神,这小胖子似乎又胖了一圈。 “小胖子,你是不是最近偷吃师兄弟的伙食了?” 李怀安见他出现,正高兴呢,闻言高兴劲立收,一脸愤懑,伸出胖胖的手指不忿道:“师兄怎的凭白污蔑人。我……我哪里偷吃了,我都是光明正大的吃。” 徐子林笑道:“哈哈,李师兄你回来了。最近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都晋升入神境了,托三位师兄的福,我们的最近伙食中多了许多妖兽rou。怀安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三位师兄都晋入神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