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拿杀猪刀的小孩
日上三竿, 城门之下, 不见不散。 战书朗朗,誓言铮铮,赵九城的话言犹在耳,可惜,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 今天的天气特别的阴沉,根本就看不出阳光要出来的样子,什么日上三竿,一竿都没有,仿佛高悬苍穹的太阳也被这逍遥城浓重的杀气吓得躲藏了起来。 逍遥城,杀气重重、杀机四伏。 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俏、长着一双大大桃花眼的白衣剑客,手中提着一把破旧的古剑,那剑鞘都已磨得有些破损,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去往逍遥城门口的大道上。他不急不忙,就像是在闲逛;他的步子每一步都是差不多的幅度,他的胸脯起伏着,呼吸均匀,这其实是最节省力气的好办法。 不知为何,今日的逍遥城,突然失去了往昔的活气,就连那些起早贪黑的穷苦人都睡起了大懒觉,都不起床打零工了;城门口两边的包子铺、油条铺、拉面铺都早早打烊、关门歇业了,仿佛是要过鬼节一般。 在逍遥城的城门口、大道两边,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六口黑漆漆的大棺材。 每一口棺材前都插着一块紫黑血迹写成的木牌。 一块木牌上写着: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一块木牌上写着:向杀人恶魔陶剑芳复仇! 一块木牌上写着:向桃花山庄复仇! 一块木牌上写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一块木牌上写着:与桃花山庄大少爷势不两立! ………… 那些长短不一、字迹不同、却都充满nongnong血腥味的木牌,让人看得胆颤心惊,不寒而栗。 陶剑芳看着那些黑黢黢的棺材和那些血腥的木牌,看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来了,这就是诸葛无恙和赵九城问他的事情,想必他们口中的被他杀死的十六个无辜的穷苦人,就躺在这些黑漆漆的棺材里。 可十六口棺材旁边,一个人都没有,那些要找他寻仇的人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城门上的风铃随风飘动,叮铃叮铃响个不停,仿佛一座城的孤魂野鬼在凄厉嚎叫。 桃剑芳站在城门口,看着这阴森森、阴沉沉的逍遥城,仿佛即将走进一座鬼城。 他感觉到了杀气,一股nongnong的杀气,笼罩整座逍遥城的杀气。 突然,从棺材群中走出来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孩子,站在路中间,手拿一把杀猪刀,拦住了陶剑芳的去路。 那孩子眼神空洞无光,脸庞有些僵硬,仿佛哀伤到了极点,“你杀了我爹,你把我爹爹还给我。”那小孩用稚嫩的声音怒喊道。 这一句怒喊,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生命的呼喊,让人听得又可怜、又心疼、又震撼、又难过。 陶剑芳的心在纠结着,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一个男孩子早早的就失去了父亲,那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也许以后他不仅仅是衣食无着落、时常还要受人欺负,更重要的是他人生路上再没有人会真诚地、毫无保留的、不厌其烦的给他讲人生的本质、做人的道理。 陶剑芳叹息一声,“你的爹爹是谁。” 那男孩咬着嘴唇道:“我爹爹就是被你杀死的那个杀猪匠”。那男孩边说边举起手中的杀猪刀,向着陶剑芳冲过去。 陶剑芳认出来了,他手中的杀猪刀跟那屠户捅来被他折断的杀猪刀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那个杀猪的家里没有几把刀,这也许是其中一把。 一个小男孩的愤怒,一个小男孩的拼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明知道是白白送死、却无所畏惧,听着让人唏嘘、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那他还怕什么呢,即使是一个小孩,他也有无尽的勇气,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就在离陶剑芳三米远的地方,那小孩的前脚突然踩到了路中间的一块不规则的碎石头,一下子就摔倒了。他手中的杀猪刀也摔到了一边,他脚扭到了,疼得双手抱着脚腕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清脆、声调嘶哑、尖厉,既有脚扭伤疼痛的味道、也有心内极度哀伤的凄凉,那哭声一直都没有停息,让人看了不禁抹泪。 陶剑芳走过去,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那男孩的肩膀,“等你长大了再报仇也不晚。” 那男孩边抹泪边哭,边哭边抹泪,实在是泪眼朦胧、实在是无能为力,那男孩悲伤地点点头,突然从怀中又抽出一把杀猪刀,直接往陶剑芳胸口捅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刀,陶剑芳没有丝毫的防备。 只听“哐当”一声,那把杀猪刀竟然没有捅进陶剑芳的胸膛。陶剑芳惊得极速往后一掠,低头一看,原来这一刀正好捅在他胸口的一块玉佩之上。 那玉佩已经碎成了大大小小好几块,那可是梅小蝶送给陶剑芳的玉佩。陶剑芳还记得,那一年,他的阿娘亲手将祖传的手镯戴在了梅小蝶的手腕上,说那是传给陶家媳妇的。后来,梅小蝶将自己从小佩戴的一块玉佩戴在了陶剑芳的胸前,那是梅小蝶送给陶剑芳的定情信物。 如今,这定情信物碎了。 就这么碎了。 陶剑芳心如刀绞、心痛至极,他彻底愤怒了,这块玉佩是他最温暖最温暖的寄托,他毁了他唯一的寄托。 那男孩见一击不中,迅速向前翻滚,那速度很快,快得他整个身子都翻滚旋转起来,追着又向陶剑芳刺出了一刀。 陶剑芳拔剑怒挥,只见剑光一闪,杀猪刀顿时断成了两截,一剑的余威顺势劈开了那小孩的脑袋。 那小孩站直身子,突然双手垂地,脑袋上冒出了一条血线,一个面具分作两半向他脸庞两边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沧桑的扭曲的脸,整个人也向后倒了下去。 原来是一个戴着假面具、装作复仇男孩的一个侏儒杀手。 陶剑芳感觉又一次受到了深深的欺骗,他感到了屈辱、感到了愤怒。他是来复仇的,可是他已经被骗了至少三次了,第一次是金银赌坊的机关,第二次是逍遥城门口的毒烟和穷苦人,这一次居然装作一个小孩子。他在内心告诉自己:陶大少爷,收起起那虚伪的怜悯吧,在这逍遥城,不需要任何的仁慈和怜闵,否则就对不起所有关心关爱他的人,对不起梅小蝶,对不起诸葛南燕。 陶剑芳提着剑,愤怒地向前走去。 在稀薄的晨雾中,他看到了一个身形粗壮、圆润饱满、一双三角眼、眉毛竖立人,他手持一把折扇,轻轻地扇着,却不见他手中的那把一剑纵横压九城的利剑。 赵九城悠然站立在逍遥城的城门之下,不动如山,仿佛一座山岗,无法撼动,实话说,这才是真正的门神。这就是逍遥城城主、九城联盟盟主赵九城真正的气象。
陶剑芳看去,赵九城只身一人,身边没有诸葛无恙,即使是那形影不离的东方龙,此时也都不见了踪影。除了刚才那个侏儒之外,一城之主居然连一个帮手都没有带,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若不是其他人都帮不上忙,那就是他根本就不需要其他人帮忙。这和陶剑芳的想象完全不一样,他以为他对付的是整个逍遥城,现在却只有一个赵九城。 看来赵九城已有十足的把握。 一剑纵横压九城;铁扇功,扇底风,铁扇一开吹风雨。难道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厉害。可是不管到底有多厉害,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陶剑芳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今天就好好尝一尝这铁扇风雨的厉害吧。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陶剑芳心中再次翻涌起三番五次欺骗的屈辱,以及这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累积的仇恨和愤怒。他握紧手中的飞鹿剑,他脑中再次浮现梅晓蝶的身影,那些快乐的、悲伤的身影,他仿佛看到梅小蝶在向他招手微笑。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陶大少爷,还真是说话算话。”赵九城率先开了口。 陶剑芳狠狠地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好多年了,今天,我就为梅小蝶报仇。” 赵九城哈哈一阵狂笑:“自不量力,今天我就成全你,送你去见梅小蝶。” 陶剑芳在心中默念:小蝶,我来了。握紧剑柄,飞掠向前,向赵九城冲了过去。在离赵九城还有十步远的时候,陶剑芳拔出长剑,飞掠而起,一招春光照花式,他手中的长剑犹如一束耀眼的阳光,直射赵九城的眉心。 赵九城举起兰花铁扇,轻轻一挡,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陶剑芳的飞鹿剑就刺在了兰花铁扇的扇骨之上。 剑气纵横,剑罡震荡,赵九城和陶剑芳都被震退了三步。 只见赵九城收起兰花铁扇,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白练软剑,原来这剑他是当做腰带来系的,那白练垂在地上,轻飘飘的,可谓是极轻极软,这就是他一剑纵横压九城的软剑,这么轻飘飘的一把剑,一把剑都压不住,居然能压住九城,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只见赵九城轻抖手腕,那白练软剑竟陡然笔直,剑锋凛冽,闪着耀眼的寒光。 陶剑芳一惊,这白练软件在赵九城手上竟然可软可硬,软剑之强,强就强在变化无端,硬时最坚硬,软时最柔软,捉摸不定,变幻无穷,而陶剑芳却不知道赵九城白练软剑的变招。 陶剑芳走上逍遥城门口的大道,就知道自己有进无退,就知道自己只有一条道走到底,唯有向死而生。陶剑芳立定之后,口中喃喃道:“一剑花落。”一招桃花落地式,一掠向前,他一连撩出十二剑,每一剑都精妙绝伦,每一剑都是杀招,每一招都下了手。剑速极快、剑势极猛,这是带着仇恨的剑、带着怒气的剑,这是复仇之剑。 赵九城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这么猛的剑。赵九城脚尖一点,飘掠向后,堪堪躲过这十二剑,陶剑芳的每一剑,眼看都要刺中他,但还是被他躲开了,可见他粗壮身子的矫健和灵活。 十二剑之后,赵九城猛然出剑,剑如蛇吟,呼啸而出,犹如一条白练之蛇,扭动着灵活的身子,直扑陶剑芳的面颊。 一剑纵横压九城,单看这扭动如白蛇的剑尖,就让人胆寒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