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二］花灯会
噼里啪啦好一阵响，悦乐绣庄的门口，一位长得有些直愣的男子跌跌撞撞走了出来，还有一位穿红戴绿的媒婆，好几位小厮拿着大盒小盒的东西，不知所措。 “就你，还想娶悦乐，自己拿镜子照照吧，下辈子都不可能！告诉你，你要是再来！我见一次扔一次！” 周围渐渐围了人，那男子也不好意思了，带着小厮和媒婆灰溜溜的走了。 “喂，是不是太过分了？”霜霜问道。 回响拍拍手，看着那人的背影哼道：“这就过分了？我还有更过分的没使呢，也不拿镜子照照，长成这样，还好意思来提亲。” “是是是，像你长得多俊俏一样。”霜霜说道。 “嘿！你这只小狐狸！我长得不俊俏吗！”回响睨了她一眼，“总比你好，一点姑娘样也没有！” “你这条死龙！”霜霜回骂道，“你以为你多好似的！头大身子粗！除了占地一点用都没有！” 回响撸起了袖子：“你说什么？！” “怎么，想打架？本姑娘正闲得慌！”霜霜也扯了扯袖子。 黑莲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站在柜台后边磕瓜子边看两人吵嘴，然后突然，他眼神一瞟，一个粉色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他赶忙咳了两声。 “这是？”莳悦乐看着两人，又看了看黑莲，“你们干嘛呢？” 黑莲笑道：“没事，俩傻孩子吵嘴呢。” “你才傻！”霜霜和回响马上同时看向他。 黑莲手一抖，手中好不容易剥好的一捧瓜子掉在地上，他愤愤瞪了他们两人一眼，蹲下去可惜他那一捧瓜子了。 莳悦乐放下篮子坐下，回响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笑道：“买了些什么？” “谷老板那新进了一批丝线，我瞧着还不错，便收了一些，刚好可以绣姚姑娘的嫁衣。” 霜霜扒开了篮子上面盖着的布，翻了翻里面的丝线，笑道：“真好看，要是绣在嫁衣上就更美了！” “等你成亲，我也为你做一套啊。”莳悦乐笑道。 霜霜笑道：“那不错，不过嘛，我成亲不知是多久了。” “你若是真想找一位如意郎君，我倒是可以帮你物色物色。”莳悦乐笑道，然后又看向黑莲，说道，“你哥哥也是，也不帮你看看，你都那么大了，他也不着着急。” “诶诶！那个，霜霜还小，不着急，不着急。”黑莲抬起头连忙说道，“额，而且，我们父母才走，她还有三年的孝呢，是吧霜霜。” 霜霜连忙点头：“对对我不急。”她可不是人，要是嫁一个凡人，她可不想守寡，再说了，凡人她可看不上，免得和她娘一样，余生痛苦一辈子。 “对了。”莳悦乐指着外面，问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回响一听，立马骄傲了，笑道：“刚才那不知道是什么李公子的来提亲，好一个泼皮无赖样，被我赶跑了。” “不对不对，明明是王公子。”霜霜说道。 黑莲看了看，还是放弃了那一捧瓜子，走过来说道：“你们都记错了，明明是朱公子。” “李公子！” “王公子！” “朱公子！” “好了好了！停停停！”莳悦乐被他们吵得头大，“不管是谁，你们也不能这样......嗯......不礼貌，来着是客，不能这样对他们。” 黑莲一听，连忙看向回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是啊，回响，来者是客，你怎么能这样不礼貌呢。” “就是就是，一点都不懂礼貌。”霜霜也附和道。 回响气的脸红脖子粗：“你们两个！” 两个人迅速拉近距离，站在一起朝他露出一抹微笑，表示我们是一个战线的。 回响便看向莳悦乐，扒拉着她的袖子：“念念，他们欺负我。” “你活该。”莳悦乐说道，“不过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叫念念，我叫莳悦乐，你天天念念、念念的，念念到底是谁啊？” 回响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低沉，但只有一瞬，马上恢复笑容：“念念就是你啊。” 莳悦乐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他爱叫就叫吧。 “真是好生热闹呢。”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四人往外一看，一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拿着一个包裹迈步走进绣庄。 “表哥。”莳悦乐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柳公子！”霜霜和黑莲一见他来连忙笑着迎接，顺便瞟了一眼回响。 “霜霜，黑莲，辛苦你们了，多谢你们照顾悦乐。”柳思卿笑呵呵走进来。 “不辛苦不辛苦。”两人笑道。 柳思卿走过来，摸了摸莳悦乐的头：“又长高了。” “表哥别笑话我了。”莳悦乐笑道，看到他手上的纸包，笑问道，“这是什么？给我的吗？” “是啊是啊。”柳思卿笑道：“柳嬷嬷听说我今天要来看你，给你做了一些桂花糕，嘱托我一定要给你带来。” 莳悦乐笑着接了过来：“替我谢谢柳嬷嬷，等我有空了，一定亲自去看看她。” 柳嬷嬷是柳家的老人，莳悦乐母亲的奶娘，一直都很疼爱莳悦乐，原先也是在莳家陪着莳夫人的，但后来莳悦乐双亲接连离开，柳思卿本想把莳悦乐接来柳家照顾，可莳悦乐硬是不愿，柳嬷嬷不愿意拖累她，就回了柳家。 柳思卿笑道：“她天天念着你，只是身子不太好，你又忙，就不好来看你，怕打扰到你。” “是我太不细心了。”莳悦乐说道。 柳思卿笑道：“快尝尝，柳嬷嬷特意嘱咐我，一定要看你吃下去。” 莳悦乐噗呲一笑，打开了纸包，拈了一块起来放进口里：“嗯，好吃。” 回响闷闷不乐地嘟囔道：“好吃个鬼。” 柳思卿注意到，笑道：“回响这是怎么了？” 莳悦乐看也不看回响：“他，别理他，表哥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柳思卿笑道。 莳悦乐连忙说道：“当然没有了，表哥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这里反正也是你的，要不是你，我这哪里开得起来啊。” 柳思卿笑道：“不过今天倒是真有一点事，今夜是七夕，街上有花灯会，我看你这几天都在忙，也没好好休息，所以来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赏灯？” 莳悦乐想了想，笑道：“好啊，正好去看看，找点花样子。” “哦，对了。”柳思卿又道，“上一次你及笄礼，我因为在外，也没有来观礼，我给你做了一套衣裳，我让人拿去洗了，待会我让小厮给你送来。” “谢谢表哥。”莳悦乐笑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柳思卿离开，莳悦乐回头去看，只见回响坐在原地幽幽地看着她。 “你，你干嘛呢。”莳悦乐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回响傲娇地扭过头，大步去了后院。 霜霜凑过来，笑道：“悦乐姐，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莳悦乐一脸懵逼。 霜霜眨了眨眼，说道：“没事，看不出来就看不出来吧。” 莳悦乐耸了耸肩，拿着纸包和线去房间弄刺绣去了。 ......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一盏又一盏花灯被点亮，照得整条街都是亮堂堂的，柳思卿站在石桥上，手里揣着一根珍珠步摇，细细的银丝绕成鲜花，几串珍珠缀在下面，摇摇晃晃的，映着花灯，煞是好看。 周围有不少姑娘走过来走过去，持着团扇，捏着手帕，掩住脸直笑。 “表哥。”莳悦乐走上石桥，来到柳思卿身后。 柳思卿转过身来，看了看，笑道：“果然，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是很好看，藕荷色的广袖大宽袍，本应端庄，却被她穿出一丝俏皮，发间点缀着几只鹅黄细钗，活脱脱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莳悦乐笑道：“多谢表哥了。” “等等。”柳思卿从袖子里将那只步摇拿了出来，笑道：“这个，送给你。” “这个，太贵重了。”莳悦乐说道。 柳思卿上前了一步，将步摇戴在了她的发间：“无妨，这是前几日老杨他们回来时带回来的，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到，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送谁了。” 莳悦乐听了，笑道：“那便多谢表哥了，不过，我也有一样东西要送给表哥‘’ 说着，便把一直藏在袖子里面的手伸了出来，手上是一个小盒子。 柳思卿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两个石青色的小荷包躺在里面，一个上面绣着亭亭玉立的女子，另一个上面绣的则是一位温文尔雅手持书卷的男子。 “这里面我放了白芷，香兰，还有合欢，送给表哥，祝表哥早日找到自己的良配。”莳悦乐笑道。 柳思卿合上盒子：“那便多谢你了，走吧，我们去看看花灯。” “好。” ...... “在哪呢？”回响四处张望，有点嫌弃的看了看霜霜，“你那狐狸鼻子到底行不行啊，人在哪呢？” “人太多了，气味混杂，我能确定一个大概方位就不错了。”霜霜说道。 回响说道：“叫你平时多练功你不信，看吧，关键时刻总是派不上用场。” “你以为你多厉害似的！有本事你别求我帮你，反正你那真身鼻孔大，你自个去找你家念念去吧！”霜霜毫不客气说道。 “嘿你个小狐狸！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老！”回响说道。 “哟，您老终于承认你老了，太不容易了。”霜霜说道。 “你！”回响看向黑莲，“你还不管管她！” “我？”突然被拉入战局的黑莲一脸纳闷地指了指自己，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是让我管她？” “不是你是谁！”回响道，“这玩意是你带回来的，你不管谁管？” 黑莲摊开手摇摇头，说道：“我可管不了，再说了，你在我身边待那么多年我都管不住你，她才来多久，嗯，虽然也很久了，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管得了她啊，诶，，没事，只要你们别把这拆了，随便吵。” “你们！狼狈为jian！”回响说道。 霜霜哼道：“那也比你一枝独秀的好，走了。” 回响哼了一声，这两人真像那什么唱什么随。 三人在人流里面找人，走了一会，突然一阵吆喝声传来。 “买花灯咯！买花灯咯！可以自己题字的花灯！” 回响拽着两人过去，看向那老板问道：“那可不可以自己作画？” 那老板笑道：“当然当然，公子是要自己作画吗？” 回响笑了笑，挑了一个四角宫灯，执起桌上的笔开始细细描绘。 黑莲丢了一块银子过去，看那老板笑嘻嘻地走开了，然后才对霜霜说道：“回响的画工还是可以的。” 霜霜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这个，的确不可否认。” 画笔一支支替换，渐渐地，一个俏皮的小姑娘和一条蓝色的蛟出现在上面，两个侧面分别画了一位着水墨素纱的姑娘和一位背着画卷的男子，回响看着最后空白的那一面，想了想，提笔写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哟，公子的画真好看。”老板笑着夸赞道，“不是我胡说，真真的，来我这画画的那么多姑娘公子，没有几个像公子这般画得好看。” 回响放下笔，细细端详端详，递给了老板，笑道：“这个花灯，我放在这里，谁都不要买，如果待会，有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裳，水杏眼的姑娘看上了，就送给她，如果没有人来，就烦请你替我送到西街的绣坊去。” “您说的可是那位花绣的最好的悦乐姑娘？”老板问道。 回响点点头：“对。” 老板笑道：“好嘞，公子放心，我一定替您办妥。” 回响致谢道：“有劳了。” ...... “表哥，你看！” 听到莳悦乐的呼唤，柳思卿扭过头，只见一个五彩斑斓的“妖怪”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不由得睁大眼。 “哈哈，被我吓到了了吧。”莳悦乐笑着摘下了面具。 柳思卿笑着摇了摇头。 “走吧，我们再去前面看看。”莳悦乐笑道。 “好。”柳思卿正待迈步，突然，一阵人群涌来，下一秒，一个似乎是被人群推搡过来的一位蓝衣女子摔了过来，柳思卿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再顺手将莳悦乐挡在身后，以免她被人群挤走。 待到人群离开，那位姑娘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 “多谢公子。”蓝衣姑娘对柳思卿行了一礼。 “阮jiejie？”莳悦乐看清了女子的脸，喊道。 阮姑娘问声，抬起头，露出了一抹笑容：“悦乐，原来是你。” 莳悦乐拉住她，笑道：“这位是我表哥。” “原来是令表兄。”阮姑娘笑道。 莳悦乐转过头，对柳思卿笑道：“这位是阮员外家的大女儿，经常来绣庄照顾我的生意。” 柳思卿闻言，对她行了一礼：“在下柳思卿，是悦乐的表兄，多谢阮姑娘对舍表妹的照顾。” “怎敢，是悦乐的手艺太受欢迎，还得多谢悦乐每次都给我开后门，不然我恐怕还拿不到呢。”阮姑娘笑道。 “阮jiejie怎么一个人？”莳悦乐问道。 阮姑娘说道：“刚才涌来了一群人，和丫头小厮们走散了。”话音刚落，后面就七八个人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你在哪啊小姐！” 莳悦乐看了看，笑道：“他们来了。” “小姐！”一个青衣小丫头跑到了阮姑娘身边，气喘吁吁道，“可算找到你了，吓死我了，快回去吧，二少爷已经急坏了。” “好。”阮姑娘转过身对莳悦乐笑道，“我就先失陪了。” “阮jiejie慢走。”莳悦乐笑道。 阮姑娘点点头，然后又悄悄看了一眼柳思卿，红了红脸，转身走了。 目送阮姑娘离开，莳悦乐和柳思卿也继续向前方走去。 “买花灯咯！买花灯咯！可以自己题字的花灯，都来看看呀！” 莳悦乐被叫卖声吸引过去，来到了摊前。 “姑娘，买个花灯吧。”老板笑道。 莳悦乐看了看，然后被悬在一旁的那个画着姑娘和蓝蛟的花灯吸引了。 “你喜欢这个？”柳思卿问道，然后指着那个花灯问道，“这个多少钱？” 那老板正想说不买，突然抬起头，发现眼前站着的正是莳悦乐，连忙将灯取下来，递到她面前，笑道：“原来是莳姑娘，这个花灯不要钱，免费送给姑娘，愿姑娘七夕快乐，得觅良人。” 莳悦乐有些愣，不敢接。 那老板又笑：“实不相瞒，这盏灯并不是小店自己做的，而是一个路过的公子。” “是哪家的公子？”柳思卿笑问。 那老板笑道：“那我就不知了，不过有些眼生，好像没有见过，那位公子只说，若是莳姑娘看上了这盏灯，便把这盏灯送给姑娘，若是姑娘不来，便把这盏灯送到西街去。” 柳思卿扭头看向她，笑道：“悦乐可知这人是谁？” 莳悦乐摇摇头：“不知。” “姑娘？”那老板又把灯递过去了一些。 莳悦乐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过来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烦请张老板待会若是再遇见那公子，替我道个谢。” 张老板笑道：“一定一定。” …… 泰娘桥上。 莳悦乐看着花灯上的小字出神。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喃喃念道。 柳思卿笑问：“悦乐可知，送这花灯的是谁？” 莳悦乐脑海里突然闪过回响的身影，愣了愣，她还是摇摇头：“不知。” 柳思卿笑了笑，随即又问道：“悦乐今年十六了吧。” “嗯。”莳悦乐点点头。 “不知，可否已有婚嫁之意？”柳思卿装作毫不在意似的看向别处。 莳悦乐摇摇头：“我如今孑然一身，父母也无，又怎敢妄想。” 柳思卿道：“你是莳家的女儿，老太公更是先前镇国大将军，何况，即使舅父舅母已经亡故，你还有我们柳家，又何说这些话。” 莳悦乐笑了笑，不言。 俩人无言，慢慢步下桥后，柳思卿拉住了她。 “悦乐。”柳思卿喊道。 莳悦乐抬头看向他：“表哥？”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柳思卿说道。 莳悦乐笑道：“嗯。” 柳思卿另一只藏在衣袍下的手握了握拳，道：“我，有一个喜欢的姑娘，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她父母早亡，只留下她孤身一人，她很坚强，靠自己活了下来，可我心疼她，想护着她。” 莳悦乐有些愣：“表，表哥。” “悦乐，你可不可以，给我这个机会。”柳思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