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漂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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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便是湍急的水流。 春季的汛期开始了,这水如同巨手托举着每一根木头,把木排颠簸推送。帐子下悬挂一个小小的马灯,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着,陈川举着火把,照亮四周的江水,有时一个浪打来,在木排边缘碰出的水星子飘满空中。 “为什么要这么赶?”陈川问道。马灯灯光下,江离还在焦急望着前方。 而江离却转头冲尤喜二喊道:“社州人是孟夏十五日开始进山祭神吗?” “你是指云盖镇那儿的祭祀山神?是!是孟夏十五日!”尤喜二也远远地喊回来,他正站在最前头的一根木材上,左手擎着火把,右手拿长木棍左推右顶,不断调整木头们的流向。 “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还记得吗?我们要去古树崖,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到云盖镇,与祭拜山神的队伍一起进山,”江离对陈川说,“方才在草地上我突然留意到战事的进行,如果我们在玺印军之后才到达社州的平原,我们的形成就会被耽搁不少。” “可这跟你说的朱厌、朱獳有何相关?”陈川忍不住问。 “你还不明白吗?”江离抬头看向陈川,“虽说中华大地不缺奇珍异兽,但今年来各种怪异现象都出现了,先是皇宫的旗杆都变成了黑蛇,名扬皇都的李诗仙在酒会上化作一片青鸟而飞去了,有一晚上皇都的街道传来沸天的狗吠,而吠叫声居然从街道砖石里发出......圣人逾年不出朝,又组织第二次玺印军出征。唉,天下恐慌,久矣,而你居然看到了象征战乱的朱厌,那么......”江离抓紧了她的包袱: “大的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陈川依旧不解于江离晦涩的言语。 “你随我走,我会让你看到真相。” 真相,真相,也许许多人都痴心于真相,但陈川没有,他总是极其小心地对待珍贵之物,害怕着,顾虑着,担心双手一捧却又化为了烟云或者泡沫。真相是如此,他甚至都不愿去听去看,因为认为自己不配。也许这就是少年骨子里的自卑。 面前的少女也是如此,出现得那么突然,那么危险,又那么灵动,那么俏丽,身上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可她仿佛带有无法言表的魅力,神秘到看不穿,那就隔着纱帘跟随她。陈川接受她所作的一切古怪举动,不自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年轻兵士站立在夜色中,穿古越今流淌千年的江水奔腾于周围。 于是便躺下,拥了夜幕,沉沉睡去。 ...... ...... “三子,三子......三子你他妈终于醒了。”陈川睁开双眼,发现陈宽在看着他,两只小圆眼充满欣喜。 “懦死鬼,躺了多久!” 陈川动了动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动吧,动吧。”全身披挂的陈宽站在一旁,嘿嘿笑起来。陈川转头左右看,发现他躺在木排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晴朗的阳光很柔和,陈川坐起来,他身上的札甲全都不见了。 “起来吧,我们快到岸了,走,我们回家吧,”陈宽把腰间的佩刀解下,一挥手,将其丢到了江里,“走......回家!”说罢也开始动手卸下身上盔甲。 木排稳稳当当地靠在了岸边,陈宽先一脚跳到岸上,陈川看了一眼四周,也跟上他,二人在江岸上走着,周围的山在急剧变化,但陈川却毫不知情,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山变成了躺地呻吟的孕妇的形象。 哦,看,那就是家的方向了。陈宽兴奋地指着前方。看啊,我们的大地之母!母亲,我们回来啦! 陈宽开始迫不及待地往前跑去,可陈川的脚步逐渐缓慢,他感到双腿越来越软绵无力,同乡的背影慢慢远离听了他,他着急地迈开脚,却再也抬不起来,最后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面朝归家的方向,眼里却含满泪水。 ...... ...... “你怎么了?哎,你怎么了?小兵子?” 手掌在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陈川猛地睁开眼,发现江离坐在身旁,疑惑地看着他。
陈川往双眼一揉,发现他已满面泪水。 “我,我做了一个梦。” “奇怪,你中午不是还见到了鵸鵌吗?怎么还会有梦魇?”江离担忧地说道,“那梦是怎样的?” 陈川擦着脸上泪水和泪痕:“我的同乡......唤我回家,但我在路上愈发走不动,最后便醒了。” 江离低下头,灯光与夜色衬托在她柔和的面庞上,她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袱,翻找好一会,抬头说:“哦,我想起来,那个玉坠是给你了,就是其上有两只小兽的,你把它给我。” 陈川拿出那枚玉坠,递给江离。 江离用一条红绳拴住玉坠,递回给陈川:“你快快把他戴上。” 陈川感到这玉坠被戴上的一瞬间,有一股彻骨的寒冷,随即玉坠紧贴肌肤,却又觉得它暖暖的。 “我的确忘记这上面雕着的是何物来着,不过依稀记得能保佑佩戴者不受恶梦惊扰。睡吧,睡吧,把身上的甲都解了。我去叫他把速度放缓些,大家都歇一歇。” 江离说罢站起身,陈川看着她带着不变的神秘走出帐子,走进夜色中。 夜的航程静谧无声,只有底下的江水哗啦啦流淌。陈川不由得思索着,想起同乡,想起同袍,想起家乡,想起二十岁的他所能回忆的一切东西,这些记忆最终都完结于那片江洲上,像是串起来的线突然中断了,就在遇见这个陌生女子后,全都中断了。 呵......陈川轻轻打了个哈欠,他发现自己唯一没有听从江离做的事情,居然是还把甲胄穿在身上。 真是奇怪。如果没有宝物的诱惑,军牌的要挟,性命的莫测,他是否还会上这木排?少年琢磨着,耳边的江水声却催人再次入眠。 所以困意又涌上来,还是慢慢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