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王陵
时英挽了个剑花,将诛仙剑横在身前,冷笑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跳到半空,一击将巨鼠的耳朵斩了下来,那巨鼠虽大,然而并不灵活,想躲却躲不过去,反而被带了一下,侧身摔倒在地上。 被斩下的耳朵跌落后重又变回无数老鼠,吱吱一叫,四散开来,其中有一部分和着其他鼠群,从巨鼠的背后爬到他头上,将刚刚被诛仙剑削去的半个耳朵给补上了。 夜漓拉着鹤青躲在石头后面,冷眼观察紫舞、时英与那巨鼠缠斗,心想不好,照目前形势来看这巨鼠分身众多,即便砍了几只,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么说来,鼠妖竟是不死之身。 也是她大意轻敌了,能在这极恶之地生存下来的,绝非等闲,对方虽然目标大,但己方到底势单力薄,有几分胜算,还真不好说。 “我们就这么躲着真的没关系吗?”鹤青问道。 “剑也断了,还能干嘛?”夜漓没好气道:“上赶着送死?” “可是...”鹤青欲言又止。 巨鼠恼羞成怒,立起身向紫舞和时英扑去,二妖灵巧地跳开了去,巨鼠一击未中,倒将夜漓与鹤青藏身的石头给拍碎了,他每动一下,身上就淅淅索索掉下一些老鼠。 那些老鼠发现二人,开始朝他们进攻,偏是夜漓天不怕地不怕,却最讨厌老鼠的,连杀都不敢杀,看一眼都想吐,这一路都躲在东躲西避,上蹿下跳,这时候一只肥鼠落到她背上,吓得她直接尖叫起来。 “鹤青救我!快,快把那畜生弄走!”那叫声惊天动地,宛如杀猪一般,在空洞的锁妖塔里回荡,招来时英和紫舞的白眼阵阵,紫舞道:“你小声一点,想把藤女引过来吗?” 鹤青那边自顾不暇,还要分心来照顾她,幸好他身手还在,瞬移到夜漓身边,一把抓住那只作死的肥鼠,扔到一旁,却没注意到右手边有一只老鼠悄悄爬了上来,朝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一口,顿时鲜血如注。 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只见那只咬了他的肥鼠挂在鹤青手上抽搐了两下,便掉到了地上,四脚朝天一命呜呼了。 肥鼠被血腥味吸引,成群聚拢过来,黑压压的一片,鹤青的伤口没有止住,便有越来越多的鼠妖闻着味儿前赴后继。 只是那些舔舐了鹤青血液的老鼠,无一例外地全都翻了肚皮。 “蛊王血!”夜漓看着满地鼠妖的尸体,恶心得直反胃,恨不能挂在鹤青的脖子上。 接着她忽然懂了,没想到草鬼婆的诅咒,这时候反倒派上了用场。 夜漓回忆了一下樊晓澄的梦境,心生一计:“鹤青,你试着催动一下体内蛊王血蟞的母虫。” 鹤青愣了一下,似乎是一下没有听明白,然后才点点头,闭上眼,感知体内循环与母虫震动的共鸣。 接着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倒在地上的肥鼠忽然开始翻白眼,四肢如同痉挛一般抖动起来,接着它们的眼珠像染了墨一样被黑色覆盖了。 那些原本应该已经被蛊王血毒死了的肥鼠竟然纷纷站了起来! 果然凑效了,据夜漓推测,鹤青的血里有蛊王的虫卵,而今看来虫卵生命力旺盛,长得很快,几乎是进入到新的宿主体内,就立刻孵化成虫苗,汲取宿主的养分,迅速脱皮蜕变成成虫。 而这些成虫与鹤青体内蛊王血蟞的母虫有某种感应和联系,使得母虫的宿主能cao控这些中蛊的躯体。 夜漓又说:“你再试试,让这些鬼东西倒戈?” 鹤青又闭上眼,不断催动体内母虫,那些被蛊虫占据了身体的肥鼠果然动了。 “那鼠妖个头太大了,要想击败他必须先截足。” 鹤青控制蛊虫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夜漓话音刚落,那些受鹤青cao控的肥鼠便爬上了鼠“巨人”的四肢,开始疯狂撕咬同类。 鼠“巨人”很快就站不稳了,踉踉跄跄东倒西歪,没过多久鼠“巨人”rou眼可见地矮了一截,又矮了一截,像是下面有一把锯子在锯他的腿似的。 夜漓眼尖,一眼看到乌泱泱的黑鼠当中有一只体型相对小了一圈的白鼠,虽然极不明显,但是它通体雪白,还是很炸眼的,鼠“巨人”轰然坍塌的一瞬间,它来不及躲藏,终于露出了“老鼠”尾巴。 “快看那只白老鼠!”夜漓朝紫舞与时英喊:“就是那怪物眼睛上的那个!所有黑鼠都在保护它,那一定是鼠妖的本体,抓住它!快!” 时英跳上鼠堆,那肥鼠像下雨一样不断落下,极其恶心,时英一边跳一边避开“鼠雨”的攻击,紫舞则直接展开蝶翅飞到半空,伸手抓那白鼠,在二妖的夹击下,白鼠四处逃窜,但终究是狭路相逢,被时英逮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是什么玩意儿,竟敢如此放肆!”白鼠被时英揪着脖子,一边挣扎一边傲慢地叫道。 夜漓见他长得白白胖胖的,倒比那些黑鼠看上去讨喜几分,与他呛声道:“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是你鼠祖宗!你们怕是没经过鼠灾鼠疫吧,我警告你们,赶快把我放了,不然我的鼠子鼠孙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一发出吱吱的叫声,夜漓心中还是有些发怵,强作镇定道:“我便是不放,你能怎么样?你没见你那些鼠子鼠孙都不听你的话了吗,我现下给你放放血,你瞧他们会不会把你嚼碎吞了。” 那白鼠也是虚张声势,见没唬住,马上就软了:“别别别。”他低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虎视眈眈瞪着他的黑鼠,不理解为什么平日里听话的鼠崽子忽然就转了性。 “别杀我,你是我祖宗,行了吧?”白鼠道:“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刚刚就说了啊,带我们去找地宫。”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 “不是...”白鼠语重心长:“你们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好好活着不行吗?”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夜漓阴恻恻地一笑:“时英。” 时英提着白鼠,拎到鼠群上方,那些黑鼠便像是见了腐rou的秃鹰一般,用短小且并不发达的后肢站起来,前肢在空中胡乱地抓。 那白鼠被保护惯了,除了控制鼠群之外没有别的能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立刻吓蒙了,直嚷道:“停停停,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我带你们去便是了。” “这就对了嘛,”夜漓笑道:“九婴是妖,你也是妖,怕什么,难不成还真有三头六臂。” 白鼠冷笑:“九婴乃是九头身的水火怪,你说是不是三头六臂?” 夜漓满眼不屑:“带路吧。” 这时,站在一旁的紫舞忽然发难,右手扣住鹤青的脉门,左手两指按在他的颈脉上。 “诶,你干嘛!”夜漓惊叫:“紫舞,你又发什么疯?” 紫舞根本没有搭理她,问鹤青:“哼,身中蛊毒居然还能行动自如,你究竟是什么人?” “凡人,仙门弃徒,还能是什么人?!”夜漓插话道。 “你闭嘴!”紫舞衣袖一挥,拍了夜漓一掌,夜漓被她打退了几步,屈身蹲在地上。 鹤青走过去扶起夜漓,见她嘴角渗出血来,微一皱眉,依旧谦和地拱手道:“在下原是玄宗弟子,因违背师父的旨意,见弃于师门,眼下就是天地间一枚散人,阁下即便不信,也不必出手伤人。” “哼,好一个散人...”紫舞又威胁般地上前一步,却被时英制止了。 “眼下的情况还要内讧吗?有什么等出去再说吧。”时英道。 紫舞或许是盘算了一下,一打三胜算不大,倒也没有再硬杠下去。 夜漓大大咧咧地解下腰带,系了个环,套在白鼠的脖子上,牵着他。 白鼠不满地嚷嚷:“我是老鼠,不是狗!有没有一点基本的尊重...” “闭嘴吧,”夜漓不客气道:“就凭你也配。” 就这样,夜漓赶着白鼠,沿着甬道走了很久,依旧没有看到尽头。 “你是不是瞎带路?”夜漓不耐烦地踢了白鼠一脚,白鼠哼唧一声,滚到一边,他腿短体胖,摔了个四仰八合,差点翻不过身来。 “你...”白鼠敢怒不敢言。 “你们听,”鹤青道:“水声好像越来越大了。” “兄台耳力不错,”白鼠道:“这甬道的尽头是一处墓xue,墓xue外是一池寒潭,藤女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正是靠了这潭子活水豢养的。” “墓xue?”夜漓疑惑:“谁的墓xue?不会是...” 时英问:“潭水从哪里来?” 白鼠道:“这就不知道了,我几乎从不靠近那里。” 夜漓一行继续向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面前的石岩和墙壁宽广起来,这时,夜漓才听到了明晰的水声,不禁感叹,鹤青的耳朵是真的很灵敏了。
伴随着空灵清脆的水声,一个巨大的地xue慢慢出现在他们面前,走得越深越觉得有一股阴森的寒意袭来。 周围的墙慢慢从普通的灰岩变成了黑色的玄武岩,和之前在楼上看到壁画碑文的石料类似,断断续续的岐虞文字和壁画出现,夜漓就越发肯定她猜得没错。 虽然不知道洛梓奕本人是否葬在此处,但这里无疑就是岐虞国的王陵。 想到他,夜漓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也不知洛梓奕有没有突破锁妖塔的禁制,不过他是无法无天惯了的,跟鹤青一样硬闯进来也不是没有可能,自己造访自己的墓,怕也是不多见的了。 不过现下除了他们几个搅腾,塔内整体还算平静,看样子至少没把天兵天将给招来,就不知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鹤青以为她冷,过来捏了捏她的手,夜漓马上就不易察觉地脸红了。 因为这具皮囊,即便鹤青知道自己是女鬼,但也还是一直将她当成是男子看待,这让夜漓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不仅如此,他还常常忘记她来自冥界,而鬼是不怕冷的,颤抖只是害怕的身体反应。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番,面前甬道的路越来越规整了,两边那些意义不明的图文也逐渐清晰,变成各种形态的貙虎。 白鼠道:“前殿就在前面了。” “前殿?” “我在被关进锁妖塔之前,也造访了不少王陵古墓,”白鼠开始卖弄起学识来:“正经帝王家的墓xue就是有墓道、前殿,中殿,左右配殿和后殿的,这岐虞王听说生前十分了得,没想到死后的墓葬却并不怎样隆重。” 墓室的前殿四四方方的,房顶不高不矮,雕梁画柱,殿内摆放了一些铠甲器具并各种玉石制品,陶器、木器、铁器和丝织品等,都是普通的物品,现如今金陵城内随便一个富裕人家都能用得上,确实如白鼠所说,并不隆重华贵。 夜漓几个四处探查一番,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有时英盯着粘土砂石封死了的前殿后门看了半天。 “鹤青,你看,我给你找了一把剑。”夜漓在一堆破败不堪的陶器里翻箱倒柜,居然倒被她找到了一把宝剑。 “拿着防身。”夜漓把剑扔给鹤青。 鹤青拿到手中,发现这把剑比普通的剑要小了一圈,也轻了很多,但时隔久远,剑芒依旧锋利。 夜漓道:“时英,你在看什么呢?快开门吧。” 时英道:“原来这是个双人墓。” “什么?” 他们这才发现时英的岐虞文水平并不在紫舞之下。 她指着一个门前立着的碑道:“你看,这上面写着,岐虞王妃的生平,说她不但是王女,还是北黎部的大祭司,身份尊贵,她和岐虞王虽未完婚,但死后根据按岐虞王的要求,二人还是合葬在了一起。” 夜漓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似的,缓缓走向石碑,鬼使神差地伸手抹开了糊在后门上的沙土。 手指碰到门的时候,她发现那些粘土早就干涸凝固了,脆的一碰就破碎成了齑粉。 砂石碎落,那扇黑门上展现出一副美人画像。 也许是被粘土封存的关系,画像保持得很完整,笔触清晰色泽鲜艳,上面的女子虽只是画中人,但依旧明艳不可方物,既有少女的娇俏,也有名门贵女的端庄大气,而且此幅画像画技精湛,连头发丝儿都是灵动的,只看上一眼别移不开了。 紫舞冷笑着讽刺道:“这岐虞王倒真是个痴情种,爱美人不爱江山,老婆没娶到手,墓室里还要挂个画像。” 夜漓背脊发凉,只希望她的这番话没有被洛梓奕听到,他可不是好相与的,最听不得有人编排他,若被他知道了,那场面一定很好看。 紫舞没有见过夜漓的真身,所以可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此时的夜漓与鹤青却是内心震荡,目瞪口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画像。 一旁的时英不知为何,表情也是五味陈杂。 那画中的女子,分明和夜漓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