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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蜚语 〔淹没于流言里,你我之间皆是蜚语。〕 陈蜚×姜语 —“你为什么会选择心理学?”有人问。 —“因为我的爱人,曾是一名抑郁症患者。”陈蜚答。 —————— 1. 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食堂。 坐在是熟悉的位置,周围是熟悉的人流量。 当我抬头环顾四周时,发现有一个男孩在拥挤的人群里站定,如此显眼。而他的目光落脚点,正是我这个方向。 他在看什么? 2. “陈蜚,傻站着干什么呢?”乌泱泱的男生人群里发出提问声。 “坐那儿吧。”他下颚轻抬,不等众人就直接迈开步子。 是的。他们正向我走来。直到停在我这张桌子旁边。他最先落座,就在我旁边。而后是五六个男生。 “嘿,这儿还真是个好位子,都没人坐。” “还是陈蜚眼睛尖啊。” 那个名叫陈蜚的男孩并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有一个男生正要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也就是我现在待的这个位置,我正准备起身,却被吓到。 “别坐着儿。”他冷着脸面向我,却透过我看向那个男生。 “噢噢噢,好好好。”男生被吼了以后战战兢兢地选了其他位置。 我又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他到底是看得见我,还是看不见我呢。 我托着腮盯着他。 俊朗的五官,很干净。但是满身戾气。 其他人看得出来他好像心情不好,笑着打圆场。 “哎呀陈蜚就是不喜欢别人挨着他,呼吸不顺。” “是吧,蜚哥。” 他依旧没答。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摆了摆,发现可以穿过他的身体。 现在可以确定了,原来他们是看不见我的。 噢,也是。我好像已经死了。 那我为什么还在这儿呢? 看着陈蜚盘子里的饭菜,我突然有点馋。好像都是我平时一直点的。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一直在这个位置。我不在的第一天就有人发现了这个位置,原来物是人非是这种感觉。 我突然很好奇这个陈蜚。 对于这种混日子的人我从来都是避之不及。反正现在我已经死了,倒不如看看这些公子哥的日常,打发些时间。 于是,我一个下午像尾巴一样跟在陈蜚后面。 看着他抽烟,打球,上课转笔开小差,课桌里随便塞着课本和作业。总有女生会不自觉地多看他几眼,原来帅哥的生活是这样的啊。 但他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经常靠着走廊里的栏杆发呆,而且每次都在同一个位置,任何人都打扰不了他。 “听说了吗,高四的学姐好像出事了。” “哪个学姐?” “哎呀,今年高四的不就她一个吗。好像成绩一直都是很好的,只是今年落榜了,然后就复读了。” “最后被发现的时候好像是在单人宿舍里,没有呼吸已经三天了。” “这么吓人?以后都不敢一个人住宿舍了。” “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报复吧,估计是嫉妒。前程似锦的,哪会自杀啊。” 陈蜚皱了眉头,瞥了一眼窃窃私语的女生。 他眼神很冷,跟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不太一样。 对方霎时收住话音,拉着同伴赶紧走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惹到了这尊大佛。 但是她们说的基本上都是事实。 我,姜语。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学校里当今年唯一的高四生。与今年高三的学弟学妹们一起学习。也许是因为太特殊,所以实在融不入这个班级。作为高四生的唯一好处是,有单独的宿舍。老师也完全信任我,给予我自由行动的权利。所以当我连着两天没有来班级时,班主任以为我生病留在了宿舍。直到第三天才发现不对劲。 今天是第五天。 为了不影响学校的声誉,高层选择压下这件事。但一些细枝末节的消息还是走漏出去,现在已经变成各个版本流传在学校里,人尽皆知。 我的父母怎么样了,我不知道。 我的班主任有没有被指责制裁,我也不知道。 就像我现在为什么还存在于此,我更加不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蜚开始抬脚,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我只是盲目地跟着。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天台。 我直直的撞上前面的人。 鼻梁上传来痛感。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对方显然也是错愕,回过头,对上视线。 “……姜语?” 3. “…你看得见我?” 不对。是我不再只是灵魂了。我掐了一下自己,发现有触感。 我与他同样迷茫。 “……你…没死?”他冷漠的脸上出现一瞬的不可思议,表情也失控。 “不,我确实死了。”我一本正经地答。 “那你…复活了?”估计他现在说出来的话自己也不信,“还是,我在做梦?”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发现同样真实。 “其实之前我一直都是灵魂状态,不知道现在突然怎么实化了。” 我坦白,下意识观察四周。 现在只有我跟他两个人。环境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应该不是地点的问题。 那就是人的问题。 我再次看向陈蜚的时候,发现他眼里不一样的情绪。 是无措和紧张,甚至还有一些欣喜。 与之前那种眉头紧锁的愁绪完全不同。 “…你有这方面的研究和爱好?”我试探性询问。 “?” “比如灵异事件什么的。” “怎么可能…”他一脸你在开玩笑吧的神情,不像是装的。 那剩下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一切的异常,好像都跟眼前这个人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我双手交叉在胸前,随意地站着。 “我记得,我之前好像不认识你。”我特意停顿半拍,“但是你好像认识我。” “而且还很熟悉。” 他有点僵住了,反问:“你一直跟着我吗?” 我点点头。 “从中午的食堂就开始了。” 一切都如时间停止般。 风吹起他的衬衫衣摆,他站在阳光下,而我藏在斑驳的树影里。 显然,他已经知道我的死讯。 比起说不喜欢人坐在他旁边,倒不如说他特意坐在我原来位置的旁边,却不允许别人占我的位置。好像是特地给我留的,像在陪我吃饭。 之后,吃我平常吃的饭菜,走我一直走的那条小路,手机里存着一份一模一样我常听的歌单,在不同的时间做着我所有熟悉的事。 这倒像是一种祭奠与回忆。 我有些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他。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默默地爱着我。 4. 我们相持了几十秒。 最后他还是没有解释,然后问了一个所有人都会问的问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苦笑,摇摇头。 “你并没有解答我的疑惑,作为交换,我也不会告诉你。” 他也不再追问,掏出了烟,点燃。 我走上前从烟盒熟练里抽出一根,像以前一样夹在两指中间。 “借个火。” 他愣住,但下一秒还是摁下打火机。 火光摇曳,风穿过他微拢的指间。 我深吸一口,恍然间有种我还活着的不真实。 “很惊讶吗?” 你究竟知道我多少,又不知道多少。 好像,所有人都喜欢我表面的假象。 “嗯,有一点,但不至于惊讶。”他缓缓地说,“因为觉得任何事发生在你身上都不奇怪,有时候也只是突如其来而已,有点接受不了。” 我知道他在说我死亡这件事太突然。 “死也分死法,跳楼什么的太痛了。我也不能理解一些人自残割腕。安安静静地离开,不好么。”我灭了烟,“走吧,你不还要上课吗。”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随意套着的校服在风里像要挣脱束缚。 我转念一想,也是。 他好像不学习的。 “陈蜚!!!你这个小兔崽子又逃课躲在顶楼抽烟了吧!!” 对于突然冲出来的老师,陈蜚下意识地看向我。 不过,老师好像是看不到我的。 “又活腻了是吧!看我怎么教训你!”老师愤怒地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拽下了楼。我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自求多福。 他在消失于楼梯口的前一秒说了一句话。 嘴角是上扬的,口型是,等我。 我耸耸肩,又回到灵魂状态。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 只有单独和你在一起时,我才是真实存在的。 5. 陈蜚再次出现在我视线里是黄昏。 我按照约定等他,坐在花坛边。 而他显然已经找了一圈,朝我走来时气喘吁吁。 “陈蜚!来打球啊!” 他突然被左边冒出来的一群男生拦住,簇拥着。 他双手插兜,正准备拒绝。 “去吧。”我说,“我想看你打球。” 我们隔着人群对视,在不言而喻里。 我撒了谎。其实我并不是想要看他打球,只是不想妨碍他,使他的生活改变太多。不值得的,就仅仅是为了我。况且,我的再次出现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或许会是更大的打击。因为,没有什么比拥有过再失去更痛苦了,倒不如从没拥有过。 我跟在他们后面,到了cao场。陈蜚从一箱水里面拿了一瓶喝了一口,放在长凳上,并示意我坐在旁边。我吹着暖风晃着腿,看肆意奔跑的少年。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我低估了自己对于陈蜚的吸引力。 他好像心不在焉,且频频往我这里看,但球依旧打得很好,游刃有余。 有人看不下去了,出声调侃。 “蜚哥,你别看了,没人会动你的水的。” 他回忆起其他人看不到姜语,所以他现在是个一直不停在看水的傻逼。 “……不打了。”他随手撩起衣服擦了擦汗,扔了手里的球。 “?” “算了算了,我们打吧。” “…” 他懒散地走过来,拿起水灌了几口,喉结上下起伏。 “走吧。” “去哪?”我起身跟上,他又蓦然顿住。 “…你晚上准备怎么过?” 我被问住,想了想自己现在居无定所,摆出一脸我怎么知道的无辜。 他思索了一阵,最后叹了口气。 “去我家吧。” “?” “晚上一个人不安全。” “我是幽灵,到底是别人不安全还是我不安全?” “……” 陈蜚突然被气笑了,扔下一句“我担心别人不安全行了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诶诶诶,等等我!”我急忙追上去,低头踩着他的影子。 他配合着我放慢脚步,就这么迎着夕阳,一路上没有说话。 直到陈蜚拿出钥匙打开家门,我才想起来问他家人。 他一副你反射弧也太慢了的表情,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一个人住。” 脑袋里突然警铃作响,我下意识抱住自己。 好了,有触感了。 ??!!! “你你你…不会有什么其他企图吧!!” 他突然反应过来,手指轻敲了我的脑门,笑出了气音。 “傻子,想什么呢。我是怕你不自在。” 他默默转过身,我看见他的耳尖泛红。 有点可爱。 但好像又有一点点心疼。 我突然想抱抱他。 想问问他平常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每天回来都是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家里。那他的家人呢?要是发生了什么其他事,一个人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孤独,会不会难过。 据说拥抱是可以获得能量的。一个人待久了,也是会渴望陪伴的。 实际上我也行动了。 我从背后抱住他,耳朵贴着他的脊背,听见他的心脏狂跳,突然感觉很安心。 只可惜,我没有心脏。 如果有的话,那频率也一定是一百以上。 6. 之后的几周里,我放不下内心的执着督促着陈蜚学习。高三节奏很快,其实他脑子很好,就是不学。有时候会很气愤,放着这么好的脑子不用干什么,当摆设吗。威胁他如果不学自己就躲起来这种话对他很管用。他好像很怕我消失。可是我知道,我一定会消失的。 到时候,我们会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 每一次有车行驶过我身旁时,他总是下意识拉我。 但每一次都拉不到。 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他,告诉他,我在。 他也只是没心没肺地笑笑,然后装作若无其事。 我一直都如此无力,面对他,我甚至自卑和彷徨。 而所有的负面情绪积压在半夜被反馈。 他频频在夜里惊醒,然后四处寻我。 我很害怕。 生怕他步我后路。 “姜语!!!” 他猛然翻身坐起。 我静静地倚着窗户,月色落在我的发梢。 我并没有应答,只是走过去抱住他,给他最真实的触感。 他的头埋在我的肩头,紧紧回拥我,想把我揉入血rou。 “…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他的声音蒙蒙的,通过胸腔传来。里面没有喜悦与兴奋,只有压抑着的不安和着急。 “如果没有人奋不顾身地爱你,那我愿意当第一个。” 第一个遇见你。 第一个在乎你。 第一个去爱你。 “我知道。”我轻拍他的后背安抚,闭上眼回答,“…我也是。” 他许久没有动静,只是心跳越来越快。 我无奈地笑了起来,捧起他的脸,轻抚他的眉头。 “做噩梦了吗?” “…嗯。” “梦到什么了?” “你消失了。” 我没说话。因为这极有可能将变成事实。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我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怎么知道?” “你就差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 “这么明显?那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问我。” “逗逗你。”我顺势挠他痒痒。然而他居然真的怕痒,被我折腾地不轻,最后钳住我的双手,眼睛亮晶晶地问我。 “我可以亲你吗?” 我直起半窝着的身子,在他唇角啄了一口,笑着回答。 “可以。” 是青涩的吻,却缠绵缱绻点到为止。 后半夜,是甜美的梦乡。 7. 在我有限的时间里,我都一直陪着陈蜚。 我避而不谈一切消极的想法,但不代表我没有。 我还是那个我。胆小的我,懦弱的我。 因为太在乎他,以至于我害怕他不喜欢这个我。 这个真实的我。 “在发呆?” 陈蜚从身后牵住我的手。 我一激灵,手心出汗,下意识地笑,“啊……嗯。” “你怎么了?”他微微收紧我冰冷的手,“你最近好像一直心不在焉。” “…没事。”我闪躲他的眼神,“唉,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他拽回。 “姜语。”他的语气早没了一开始的懒散随意。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些。” 他温柔地把我揽在怀里,像捧着某件易碎的宝物,小心呵护。我微微侧过脸,手臂僵硬地垂在两侧。 “我也想参与你的生活啊。”他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哽咽。 所以,请你告诉我。 我不想我们渐行渐远,我不想我们误会连天。 当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你时。 他也爱你残缺。 我突然理解了那些曾一直困扰我着的忧愁和痛苦,像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 我的视线霎那间模糊,泪水浸湿眼眶。我努力地回拥他,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呜咽。我已经太久没有流过泪,如珍珠断了线连续不断。在遇到他之前,我好像早就丧失了所有情感,用麻木代替痛苦,将世界分为黑白两色。他走进我的世界,带给我色彩。自此,我也算看过星星,摘过月亮。 我不知道我们站了多久,当我整理好情绪抬头时,他皱着眉看我,整理我耳边的碎发。 “如果笑累了,就别笑了。” 因为我知道的。 我都知道。 你的每一个微笑都是伪装。 每一次,都让我的心脏抽离得疼。 “如果累了,就告诉我。” 我们可以一起安静地看日落。 8. 直到他高考结束,我们常常一起窝在家里。带我看电视,打游戏,吃外卖。一起看书,自习。我问他想考哪里,想报什么专业。他说他想学心理学。 我一没拿稳,手里的薯片散了一地。 他已经知道了。 或者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 在这之前,我并没有告诉过他全部的实情。我只对他说过,我很敏感,也很脆弱,很没有安全感,其实很黏人……我把最主要的原因舍去了,但是他好像还是猜出来了。 “高三那年,我得了抑郁症。” 看了医生后,病情依旧反反复复,不见好转。我还是整夜整夜地失眠。病情并没有上报学校。一旦说出去,所有人看你的眼光都会改变,无论是变成怜悯还是唾弃与不相信。我知道,高三太重要,所以强撑着自己。熬到最后,不尽人意。我精神还算正常,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害怕疼痛,至少,我不会自残。在父母已经失望的眼神里,我一意孤行地选择复读。 到最后,我撑不下去了。压死我的那根稻草大概是我的不自量力。我无法承担后果,吃了超过剂量的安眠药,头一次进入沉睡,便不再醒来。 家人没有不爱我,老师没有待我不好。相反,他们对我都很好。可是我好像回馈不了他们等价的期待值与希望。我害怕被遗弃,被不寄于期望,我害怕自己没有归属地与价值。 我一直活在别人眼中。活在他们的言语里。 “陈蜚。” “谢谢你,愿意给我直白的爱意。” 让我知道,自己不再是附庸品。 也许当你不再执着于我的死亡时,我将消失。 也许当我释怀于过去时,我也将消失。 “所以,祝你前程似锦。” “再见。” 房间里,只剩散了满地的薯片和呆坐在地上的少年。 泪流满面。 我们已经好好道过别。 再见,姜语。 再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