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被遗失的记忆
黑暗。闭上眼当然黑暗，脸颊还有水波浮动的触感，舒适得生畏。 还有不可抵抗、不可名状的，眷恋——是遗忘了什么吗……怎么，那么空虚，说好的一定要完成的此生的愿望呢？ 好孤独，我好孤独！孤水紧皱眉头，已然被孤独感压迫地几乎崩溃。遗忘什么可以让她这么孤独，几乎窒息呢？ 是失去什么吗？她感觉不到自己，像是自己从未存在，那么在这里的是谁，正思考着的是谁？ “想要寻找存在的意义吗？来，睁眼吧孩子。”好像有人对她这么说道，“吾，信仰吾，就是意义，只此唯一！” 是谁？能有谁在这？是教甫吗？孤水问自己，但没有违逆那人的要求，睁开了眼。自然，在水中她不会睁眼，她的意识睁开了眼。 睁眼，她是在又一个陌生的却不可名状的空间。那个空间的每样物品都可在现实中找到原型，但是，在这里组合起来，却无法准确叫出任何东西。这空间任何人类的使用物和对应的词字，都无法相互对应，桌子甚至可以是房子，房子甚至可以是茶壶。古怪异常，身处其中让人头脑痴愚，知性颠倒。 空间可以无限大，也可以无限小。这里被展现地淋漓精致，空间的狭小与宽阔在这里像是同胞兄弟，共同塞进孤水的感官里。 她跪在地上，她首先要为她的不忠受罚；她的头脑要混沌而矛盾百出，让她痛苦地难以自拔，这是为她的易变受罚。神明赠与惩戒，往往就是眷属们的好处吧。 “你来干嘛？”那人说道。不是对着孤水，是向着祂的正对面，那里似乎有个人。 “古柯里格·卡尔，是我。”空气说话了。不，是另一片空间，与这个空间重叠在一起，听声音是哈布得·卡尔。 “哼哼，原来是你呀，被自己眷属抛弃的家伙，创造神的耻辱。”古柯里格冷笑道，对来者显示出极高的傲慢姿态。原来神也有冷嘲热讽啊。 “你不能对她动手，古柯里格·卡尔，她现在是我的眷属。”哈布得在另一片空间中，交叉双臂，斜睨着眼望向孤水的方向。那里有一缕人形魂魄，是透明的。 “被抛弃的神可不需要存在，米罗可·卡尔，你的种族不要你了，你的眷属嫌弃你了！一个仅仅是支配眷属都做不到的创造神，有什么用？我可还记得你被你的眷属丢弃的时候！真是可笑，鼓吹那些不惊扰、不降世、不干涉。”说到这，古柯里格厌恶地撇了撇嘴，“哈布得·卡尔那个蠢货也是，你蒙骗了祂，死前还一直为你着想，交替给你这个眷族……”咋舌，如同鹰隼的眼紧盯着哈布得。 “我该叫你什么？米罗卡？还是哈布得？”古柯里格突然问道。 “既然哈布得那么信任我，将祂的眷族交付给我，那么我有责任，自称哈布得。”哈布得答道。 “那你该知道，我才是掌权者，支配她的一切！”祂嘴角开裂，笑容扭曲到极限，“而这是你的错，你从来都没有阻止过我，就连象征性的呵斥你也从未有过；所以是你的错，还想妄图从我手中得到好处？懦夫可不配！” 哈布得沉默地凝望古柯里格，内心有何种想法，想必就是试图说服，如果必要，还是得采取那种行动。 “你就像那个人那样，善变、轻信、自以为是，只会依据自己的感性来判断。”完全被忽略的孤水，这时痛苦地低声呻吟起来。“来了吗？”古柯里格逼问道，“米罗可，你的眷属又要归我了。米罗可！你这家伙为什么总能得到老家伙的眷顾，我要向祂证明，我比你更优秀，我的眷属们将会统治所有，在这片大陆和海洋，都会无一例外享受到祂的光明，都会是我！ 感觉如何？做光杆司令的感觉很棒吧？” “没有眷顾！每次你说我得到老家伙的眷顾时，我都会这么说，祂是绝对的公正，即便是祂会死亡的未来，祂可能都不会去想着改变。”哈布得从另空间中脱出，在古得里格跟前，严肃的神情聚焦于祂“而且不管你逼迫我多少次，我都不会让步。” 祂的倨傲一时让古柯里格十分不爽，但又想到祂会由于没有眷属而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又不由得兴奋。不过出乎祂意料的事转瞬间加入了祂的兴奋，太过快速甚至让祂感到害怕。 “但是，除了这一次。”“扑通”一声，哈布得竟一下子跪拜在祂面前。 “请你、放过她。我不想再争斗了，我还想活着……”哈布得又说，口气楚楚可怜，还能听出几分哭腔和抽泣呢。 反观古柯里格，第一是反应是害怕警戒，再看不是奇袭，就放心大胆地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被那老家伙眷顾的家伙就这样轻易地、像被驯服的小狗一样！哈哈哈！贪生怕死的神！”连忙蹲下去，讥讽着拍了拍哈布得的脸蛋。 祂兴奋异常，连一点理性的思考都容不进去。这一刻，祂隐约觉得就是这一刻，算下来祂居然足足等了六百年。六百年啊！其中又有三百多年是在阴暗的深海，祂的眷属最好的出路，居然是给陆上的家伙当做午饭吃，何等的耻辱，何等的痛心！ 三百多年，深海的三百多年祂的眷属们只能生活在暗无天日中，深海的资源和重压逼得他们几乎无法生存，又把他们牢牢控制在这炼狱。强者，只有强者和适者才能生存深海。没有陆地的母爱，产下幼子，而后逃之夭夭；没有陆地的情感，亲友们自相残杀，丝毫不觉痛苦。只有生存，为生存而生存，压缩到极限的大脑只有这些。 三百多年，这期间祂多次想要寻求改变，起码想让眷属们过得好一点，却多次被烈阳创造神拒绝。祂想要个答复，烈阳创造神这样回答：“一切都建立在规则之上，存在即是完美，任何行事的改变，完美的走向都趋向不完美。” “那为什么他们可以享受到您的光辉，这不公平！”祂质问道。多次的尝试无果后，祂终是忍不住向众神敬仰的烈阳创造神怒吼。 却得到相同的回复：“一切建立都是完美……” 祂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因为祂想通了，不公平就是祂的规则，规则的最基座就是祂——古柯里格。祂憎恨天上的太阳，一之万物的造物主，祂的本质烂透了。比深至万米海洋还要黑暗，却是为众生带去光芒的正义，这不公平，是罪恶；陆地生灵尽享光辉，可唯有祂身处阴影，这同是罪恶。但祂又对那些罪恶的态度是同等的，毕竟祂爱平等。 都是罪恶！给祂，和祂的眷属带去无尽黑暗的就是祂们！祂要复仇，祂的眷属要杀戮！ 三百多年，是命运的奇迹，祂摆脱了深邃的家乡，反攻开始了…… 地面的盎然生机，就此遭遇了来自深邃黑暗积累出的三百多年的愤怒，直到现在近乎三百年了。 此时此刻，一个里程碑示的胜利彻底向祂开放了，祂能不兴奋吗？反攻的几百年间，早期的发育之后，祂和祂的眷属们都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眷属们都慢慢强化了，祂也得到了极大的反馈。进攻的趋势一度到了将要一统大陆的局面。 可是，在突然的一个时刻，仿佛是剑刃劈砍时砍中了骨头，战势僵持了好久。起初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没想到，陆地上那些赢弱的家伙居然反推。之后态势不是防守，就是败退，有几时甚至差点全军覆没。战略上巨大失误差点断送了祂的眷属们。 多次的绝地反击后，攻势稍稍扭转，祂又掌握了局部优势，可是不再是巨大的，祂受到大陆的多方携手对抗。古柯里格深知，拖延战的未来无疑是祂的覆灭，祂需要破局。 于是，祂策划了陆地种族内部的纵横，削弱陆地统一战线的实力。终于，第一个向祂臣服的神出现了，是一支相当弱小的种族的创造神，而且附带的，居然还有地下精灵族这番大礼祂也能收入囊中！ 祂的心里充斥着喜悦和成就感。 这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常年的怒火和欲望塑造了极其理智的祂，只是松懈了一瞬间。但是，祂松懈了一瞬间，居然松懈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能干什么？只见，哈布得因痛心而抚按胸口的手，掏出了一个晶体。晶体流溢紫耀，是附魔装备！居然用凡尘的武器对付神！ “第十六层魔术——逆之创生。” 晶体应声爆裂，流星般的碎片裹缚住古柯里格，不断压缩，直至不见。 “没事吧？”哈布得直起身子，拉起脱离影响，却依旧神志不清的孤水。 “我好冷，不要抛下我……”怀中孤水睁着无神的眼睛，木讷地说道。 “可恶，下手这么狠！”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断暗喜，“不过还有办法，虽然积累的神力会用去相当部分，但毕竟我担保了你。”另只手握成鹰爪，手心直至心脏有根放蓝的脉管，只有在运用神力时才会显现。 手心放出神力，拍在孤水的头额、胸口和小腹。一提，一团不可见的魂魄突破空间，出现在与孤水重叠的位置。再一按，魂魄被压入孤水体内，并迅速塑出人形。最终头额、胸口、小腹三个部位充当了钉子，钉住了孤水的魂魄。 透明魂魄就是孤水，这个rou体也是孤水，两者藕断丝连，使哈布得有了可趁之机。现在想要让她真正发挥作用，就是时候让她二者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