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梦醒,与故人
(本故事纯属同人虚构) 【“我们的正常之处。”玲子说,“就在于自己懂得自己的不正常。”】 犹记得,那是一个四月的午后。 走廊顽皮的暖风在晾晒的被单下肆意横行,很快就烘干了所有被单的所有体液,然而,自己却也不小心被沾染上了一股廉价洗衣粉的香氛。 应该是无望等待的紫色薰衣草,哪怕婶婶大采购买得洗衣粉包装一直是蓝色的字体,粉红的背景。 和老唐打完六局游戏的路明非躺在床上,终于放弃等待某人上线,失去渴望的他甚至暂时摆脱了对电子冲浪的依赖,一脸贤者的模样。 他想,或许现实与幻想的距离就是飞鸟与鱼的距离,可是飞鸟鱼塘里每一条安分守己的鱼儿总会相信,终归有一天鸟儿飞饿了就会潜入水中取食。 直愣愣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仿佛马上要遁入空门的路明非,恍恍惚惚之间就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现实中好像没来得及闭眼就结束的,又好像漫长的已经在异世界孤独永生的黄粱恶梦。 很梦幻,现实的有点害怕。 …… 【只要有树叶飞舞的地方,火就会燃烧。火的影子会照耀着村子,并且,让新的树叶发芽。】 幼年出生便是孤露,刚学会用未满周岁的身体走路就要与整座充满恶意的一大村子人斗智斗勇,并且还要独自扶养只比他小几秒的弟弟艰难长大。 少年提刀握剑,学习忍法,为了生存,纵使心怀一百个不忍,回首,手下也已经染血千万,以无数恶意者与无辜者的牺牲铸造“影”的威名。 青年时众叛亲离,所谓至强的怪物如何可以用保护之名压抑自由的火,就连亲手养大的兄弟也被藏在泥土里的老鼠凭伙伴的大义欺瞒,骨rou相残。 中年?没有中年。 最后的影蜕化作灭世的毒龙,背负所有此世羁绊者的白骨尸骸,振翅而起,将仿佛支撑世界的神树连同创世的母神吞噬殆尽。他,或者称之为祂,而后更是无情地用毒液将世界上所有人,乃至所有生命吞没。 于是,火焰就此熄灭。 …… 【他不是那光,乃是要为光作见证。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 无神的眼睛,一闭一睁。 呐,是许久未见,陌生的天花板。 “一箱打折的袋装奶,半斤香肠,还有鸣泽要的……” 呐,是许久未闻,熟悉的炸雷声。 “呐,哈哈哈哈哈哈!那原来都是梦啊!梦啊!哈哈哈哈哈哈……” 九尾妖狐,最后之影,灭世与终末之龙,波风·路·明非躺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左手拨开垂下的刘海,因为没有透过床边IBM笔记本的黑屏看到一双永恒燃烧的黄金龙瞳而狂喜,十八岁的少年仿佛受到刺激的含羞草一般,整个人扭曲、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 “路明非!听到没有!耍什么疯,玩游戏笑得那么大声!还不快去!”隔壁的婶婶当然听见了路明非抑制不住的狂笑,不过她当然更不知道已经在孤独的终点徘徊亘古的游子,突然发现自己回到原点是多么令他,几乎就要成为明天城市小报的头条—— 《震惊!距离考前三个月……》 “嗯,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路明非答应着,有些不习惯地用孱弱的人躯从床上爬起,摇头晃脑,以本能立刻习惯了如何没有尾巴行走,抓过婶婶手里的钱就一溜烟小跑出门。 出门前,她还在门里面唠唠叨叨抱怨着路明非,只不过靠在门上路明非听着听着,眼角,梦里面好像除了流过一次的咸涩液体就不知不觉满溢了出来。 或许婶婶更感兴趣的,是路明非爸妈定期从国外寄回来的钱。或许婶婶当然待亲生儿子的表弟与他不够公平,教育也不够上心。 可是啊…… 婶婶起码给了他一个遮风挡雨,饥渴时候可以放心吃喝,疲惫时候能够安心入睡的地方,连唠叨都应该算的上她不多但的确有点的关心。 这点关心就足够了。 家? 路明非感觉,真的好遥远。 “噗!” “呲!” “咕咚,咕咚……” “爽!”梦里梦里的味道,喉结上下颤动,路明非贪婪地将小小易拉罐里最后一滴快乐液体舔舐干净,而后长长地打了个极其舒服的气嗝。 然后,已经被榨干的易拉罐便随着一道完美的下弧线,被无情的路明非丢进可回收垃圾的垃圾桶里,没有发出一声哀鸣,沉默着等待重生。 “欢迎光临。” 路明非刚想离开超市门口,忽然,一阵不情不愿的车喇叭从他身后自行车道上响起,有位陌生的故人叫住了他。 “路明非,好久不见哪!” 大声打招呼的是坐在摩托车后座的漂亮少女,微卷青丝披肩的她嘴角洋溢着重逢故友的喜悦,一双秋水里折射出春日午后温暖且温柔的阳光。 “你是?黄……”路明非检索着自己一片死寂的记忆海,逆流而上,终于在最开始的地方找到了只言片语。 “黄姝,小学坐了五年的同桌,不会认不出来了吧!”她轻轻按了下快要将车把握出印子的驾驶员肩膀,借力从摩托车后座上落下。 她接着笑道,“就是借了你一块橡皮,就被骗了六块的那个。” “还!不是骗,而且只有五块半,另外半块是路鸣泽抢的,”单手提着箱打折的袋装奶的路明非一脸很是认真地说道,说完连他自己忍不住都笑了。 “那路鸣泽还不是从你手里抢去的,谁让你非要用小刀割一半。” “割一半不是……不割一半不就被他全抢走了嘛……” …… 路明非回忆起当年的青涩,那是父母仍在身边的年纪,黄姝与她母亲去过他家那栋如今外墙似乎已经被爬山虎完全占领的老楼做客。 “黄姝,你母亲,阿姨她现在……还好吗?”路明非试探性问候道。 模糊的记忆里,好像因为与自家父母相识的缘故,他认识黄姝母亲汪茹的时间比认识黄姝还早半年,曾经的汪茹是一位中学的声乐老师,漂亮美丽,待人亲切和善,举止优雅知性,是小明非觉得除了自家老妈外最漂亮的阿姨。 只可惜,汪茹遇人不淑,黄姝的父亲在黄姝上学前就和她离婚,带着情人跑路了,留下她和年幼的黄姝,母女相依为命。 后来……后来的事路明非清楚的感觉自己想不起来了,应该除了每日上学外,两家就再无来往。 再后来,黄姝家更是在六年级前的那年暑假就匆匆搬离了这座城市。 “她,她还好。你怎么不问我过得好不好?” “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嗯……还算不错吧。” “哦,那就好。”见路明非问起她母亲,黄姝虽然没有支支吾吾,却也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因此路明非也只能是不尴不尬地点点头。 曾经的路明非只会靠一手游戏技术和蹭几口零食,与人夸夸而谈。如今的他似乎除了多了几年失败的育儿经验和二十几年武力斗争经验外,似乎在人际交往方面进步寥寥,甚至因为所谓强者的一点点自尊吧,他甚至连以前引以为豪的说烂话技能都退步了。 两人久别重逢,寒暄几句后,接着路明非就实在想不到再说什么,他也不晓得是否该先说告辞,于是就沉默地看着黄姝眼里并不体面的自己,而黄姝似乎同样如此。 热闹的空气似乎眨眼宁静,此刻路明非和黄姝站得并不远,但总感觉两人隔了段鱼与飞鸟的距离。 这时,是摩托车骑士伸出了一只援手,打破了已经冻结的气氛。 “认识一下,我是张旭,是黄姝她的……朋友,好朋友。” “你好,我是路明非,是黄姝的小学同学。” …… 【或许,能够欺骗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有我的信么?MingfeiLu。”路明非站在传达室门口问道,手上除了婶婶要的东西和一本《……》外还有一张舞蹈比赛的入场券。 “有,外国寄来的。”门房秦大爷递给路明非一封贴着只美国老鹰邮票的信,信封很薄,很轻,不用打开看,路明非就能猜到信的开头。 “DearApplicant: Thankyouforyourinterestinthecollege,butI‘msorry...” 毕竟是婶婶花费了好几百美金的申请费,其中有多少路明非的生活费暂且不提,婶婶那rou痛的小表情就足够使在梦里几乎把英语知识都还给老师的路明非,到现在独独还记得起这几句毫无诚意的感谢,婉拒,大同小异。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路明非一定是训练有素,不会笑的。他已经熟练了在收到拒绝信时,配合婶婶的沮丧与心疼,挤出相应的,淡淡的忧伤。 路明非先是把手里的杂物放下,将入场券妥善卷起,揣入上衣口袋,这才撕开信封,有点让他的意外的是,来信居然是中文写就的: 亲爱的路明非先生: 感谢你对……大学的兴趣,但是很遗憾的,你未被录取。 但是,我们常说,路不只一条,只看你愿不愿意选择…… 卡塞尔学院? 如果说新京都学园都市,他倒还有所了解。 这应该是他收到的最后一封,也是唯一一封用中文写的外国信,路明非看完信,顿时一脸老人、地铁与手机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还活在梦里,张开大嘴就对着信来一发最大限度的毒龙吐息。 “明非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乱吐口水呢!真不像话,给,擦擦,”秦大爷看着老路家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就对着信吐了一大口唾沫,有些恶心地埋怨道,顺手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和一张单子递给他,“再把东西签收了。” “信还要签收?”路明非用纸巾擦干净信纸,还好因为信纸和墨水都是防水的缘故,不仅字迹没花,就连信纸擦过之后也跟没被龙涎污染过一样。 “跟着信来的还有一个包裹,要你签收。”秦大爷指了指放置快递的架子最上面的一层,示意他自己找。 路明非糊里糊涂签了字,很容易就找到一只联邦快递的大信封,里面有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他犹豫了一下,撕开信封,倒出了……一只手机。 纯黑色的N96手机。 正是今年新发售,最时髦的一部前端手机。 他打开手机,手机没关机,电池居然还有一大半的电,手机名片夹里,有唯一一个联系人,“古德里安教授”。 路明非觉得自己很冷静,他倒是没觉得这部手机有多么贵重,毕竟路明非曾经也是在金山银海里打过滚,睡过觉的,哪怕是在梦里…… 只不过路明非倒真想不出哪位有钱人会用一部价值五六千,还是有价无市的手机,来晃点他这么一个嗨仔。 难道是,苏晓樯?
…… 三更午夜,路明非不想再装睡。 四更,江边。 仿佛在一片漆黑的水中,女人正在奋力挣扎中,她努力憋气想向水面上游去,但是被牢牢缠住。 “不不不……谁都好……快来救救我,”女人在心中不断呼救着,而她看到的是水中一个巨大的章鱼般的脑袋,正张开一双,不,无数双让她心胆俱裂的眼球凝视着她,她感到自己的脑子都疼的像要裂开一样。 “不!” “哐当!” 从天堂到地狱是什么感觉?早晨还在为第一次与富豪男朋友约会而兴奋,下午就被装在木箱里当做货物运走,对一心想成为真正有钱的贵妇人的女人来说,这就是从天堂到地狱。 四月的江边并不会令人感到半点闷热,反而夜深露湿,木箱外的硬汉正在考虑要不要从车里再拿件外套。 但是,木箱里的女人却快要被自己的体温,闷死在狭小的木箱里了。 一声箱子落地的响动将几乎在梦中崩溃的女人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要不是嘴巴被胶带封住了,此刻她肯定将肚子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 不过,幸亏是这声响动,女人才能在恶魇里清醒过来。 为了防止在运输中受伤,装箱的人在木箱四周放了泡沫垫子,还让女人像坐躺椅一样坐在木箱里,不过这样一来让原本就狭小的箱子更加闷热。 女人体内已经有些脱水了,但身上却被她自己的汗水浸湿,整个箱子里充满了她的汗酸味,闻起来有些恶心。 箱子里的女人其实并不笨,三十刚出头的年纪已经在某个高精尖的地下秘密实验室里,参与及研究过多项前沿武器项目实验。 《第10086次,小微型武器活灵化实验-锡铜合金载体的可能性程度》 《第12580次,编号D-789-3鲛人尾部鳞质血rou转换与硅基间联想》 …… 然而人会被人骗,往往与双方的智商关系不大,骗局十之八九的成功都源于被骗者自我的贪婪。 主啊,请原谅一个母胎单身三十多年而被财富和美色污浊纯洁心灵的大龄贫穷女研究僧,宽恕我的罪孽,保佑我不遭侵害。阿们! ——《某临时诚信徒的临(划去)终(划去)诚心(后添加)祷告》 雨,嘀嗒,哗啦啦啦啦啦。 无常的四月,倾盆大雨说来就来。 男人在江边抬头遥望江边的桥上,打着伞的人群来来往往,泥泞的车胎卷起路面积水的水花,更远处喧闹街道的两侧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熙熙攘攘的声音淹没在雨夜的水声里。 撬棍撬开箱子的声音不小,可惜除了箱子里的女人外,连始作俑者都只能听见大颗雨水捶打在双肩的声音。 “赞美大衮,晚上好,顾博士。”男人一把女人从箱子里拽了出来,撕开顾博士,顾秋华嘴上的胶带,用机械合成的嗓音礼貌地招呼道。 头套、偏光镜、没下雨前准备好的黑色连帽雨衣,男人就像刚从哪个恐怖片片场跑出的雨夜屠夫,带刀不带伞。 顾秋华耗费一个小时的精致妆容早就被汗水扭曲的不像样子,多亏雨水,她才不会在生前就变成一副经常在雨夜出没,惨死的女鬼模样。 “……”顾秋华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沉默着没有作出无谓的挣扎,在发觉自己被骗后的顾博士早就一脚将拜金恋爱脑踹飞,脑子重新占领高地。 ‘邪教徒?大衮?是万物归源教,还是旧日崇拜者?’ 她在稍稍有点清醒时,便立刻用灵巧的舌头激活了藏在智齿里的紧急发信装置。根据顾秋华对自家实验室效率的了解,不出意外,实验室的安全应急小组应该已经离自己所在不远了。 即便应急小组一切以公司的利益最大化为前提下的,尽可能保护公司的人员不受侵害,但传闻中他们都是一群受训于e国的特种人员,多次因为以暴露公司隐秘名义将人质和敌人一起处理而暴露公司隐秘,遭到公关部以及自家上级后勤部的公开点名批评。 认错态度诚恳,回回下次一定。 所以现在顾秋华考虑的是如何依靠自己的能力,想尽办法在他们到来前,后,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顾秋华苍白失血的脸上,颤抖着强行挤出一点,表示愿意服从的笑容,哽咽道,“赞美大衮……晚上好。” 男人一只戴着橡胶手套,如同准备手术医生一样的大手,还算温柔地压在了她的身上,仿佛安慰般道,“顾博士,你别担心,只要你听话,我是不会伤害你的。请放轻松,心率过快会导致心血管内的血流速度加快,从而让血管内膜受到损伤,可能会导致心肌梗塞急性发作。也请体谅一下临近月末,业绩还在濒危线的我,可不想只是再上交一份半成品应付。” “嗯嗯!”顾秋华闻言,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尽力平稳心跳连连点头。 ‘多说点,多说点,只要别杀我,你说什么都对,哪怕你说你是我失散多年没来得及出生的儿子都没问题。’ “顾博士……唉,本来还想有时间和你玩个游戏的,真是遗憾,”男人刚想和顾秋华继续交流下去,可是江心处突然投照来两道闪烁三下的光柱,令男人立马将顾秋华嘴巴重新封好,粗壮的上臂像捉孩子一般将顾秋华夹在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