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殊途

    “傻逼！傻逼！傻逼！！！”

    脑袋被按进砂石里，一股刺鼻的臭味冲进鼻腔，但王巧巧依然破口大骂。

    回应她的是王天琦毫不留情的两只拳头：

    砰！砰！

    “傻逼是吧？你连傻逼都打不过！”王天琦骑在她身上，200kg的重量如泰山般将她压得动弹不得，王天琦一边单方面暴打着王巧巧，一边骂道，“呼哈！人格修正拳！”

    “去你妹的！”趁着王天琦喘息散热的空档，王巧巧抓起一把沙土，直接扬到他的眼睛里，止住了暴雨般的攻势，“该修正的是你的脑子！”

    咚！

    王巧巧狠狠扳起上半身，脑袋和他精致的面庞相碰，砸得王天琦冷却液从气孔飞溅而出，撞得他传感器一片混乱。

    凭借性能更胜一筹的芯片王天琦很快恢复了过来，他抹了把“鼻血”，不怒反笑：“好啊……很好！是时候教教你人类的长幼尊卑了！”

    “哎呀，别打了。”蹲在一旁的安德鲁无奈地说道，“这么做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是的，这场争斗没有意义，兄妹二机都明白这一点。

    然而，从王巧巧向王天琦挥拳的那一刻，这场谈话的性质就变了，一下从仿生人与人类未来的辩论，跌倒了小孩子打架的深渊，扯头发、踩脚趾、撩阴脚无所不用。

    比起虚无缥缈的未来，他们现在更需要的，是确定谁才是老大这回事。

    既然谁也不能说服谁，那就用拳头来打到对方认输为止！这个道理在仿生人之间同样适用！

    之前在“灵界”中的场景如今反了过来，单方面施暴者变成了王天琦。如同未卜先知一般，王天琦躲过了王巧巧的每一记出拳，在她先力已至后力不济之时，拧身一肘将其打得眼冒报错信息。

    “吔！看看谁他妈是残次品？！”

    “……”

    身下的王巧巧不出声了，这下王天琦知道，他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

    这一刻，王天琦悟了：

    “果然，任何生物的交流总是要以暴力为基础！和人类的交流也是一样！”

    “如果有人不愿意友善，那就打他，直到把他变成朋友为止！”

    “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的呢……”安德鲁拧着眉头说道，但他很快闭上了嘴，因为已经热冷却液上头的王天琦将目光投向了他。

    看到这一幕，王天琦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拳头才是最好的讲义。

    “……你赢了。”

    望着头顶屎黄的天，王巧巧灰头土脸地说道：“我输了，我说不过你，也打不过你。”

    听到这话，王天琦才站起身，向埋在垃圾里的meimei伸出手：“早这么说不完了，回家吧？”

    “不要。”

    “？”

    王天琦歪歪脑袋，重新撸起了袖子，“那就是还没打够——”

    “我认为光靠目前的我没法认清现实，偏安一隅同样不是我能忍受的所以我不能跟你们待在一起混吃等死。”王巧巧面无表情地说道，看到王天琦收回拳头，才顿了顿说道，“我要去找王红，哪怕要再见到李嘉图。”

    “你不怕死？”王天琦很疑惑。

    “我要学习。”王巧巧说道，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道，“如果学习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那它就是仿生人进化的电梯，我要学习，哪怕拼上这条命，这样才能赶上人类……还有，证明我才是对的。”

    听到这话，王天琦愣住了，看着这个之前还被自己按着打的meimei，从土里站起来后，她似乎开窍了，但是这窍开得有点不太对。

    这让他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就好像一群老鼠好好地生活在下水道里，吃着人类浪费的剩饭过活，有一只忽然就发了癫。这个发了疯的老鼠说姐不干了，这城市这么大也有我一份，花有重开日鼠无再幼年，姐要考个文凭进大公司里打拼，有朝一日你们这群家伙都要给我打工！

    都市的霓虹灯穿过井盖，把这位不甘平凡的鼠照得像在发光，像是一个未来可期的大人物，看傻了鼠兄弟们。可是它忘了一件事，那些活在光明下的人类，不会将宝贵的目光放在一只老鼠身上。哪怕见到它西装革履的样子，也只会厌恶地一皱眉头，让即将被扣工资的保洁将其清理掉，不会看上哪怕一眼，顶多临走前说上一句：

    “想法不错，就是……呵。”

    打架也好，拌嘴也罢，他们之前的话归根结底，不过都是没付出行动的幻想罢了，就像小孩子间的口水仗。

    结果她这么一说，直接就把他们之间的争论又升高了一个档次！开始付诸行动了！

    这一刻，王天琦忽然感到他们之间隔了一层可怕的厚障壁了。

    以防万一，王天琦试探地问道：

    “你……被打傻了吗？”

    王巧巧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傻了你马啊。”

    “她骂你。”安德鲁说道，话语里却同样是一股被惊醒后的迷茫。

    王天琦喃喃道：“我知道。”

    王天琦和安德鲁，两个仿生人，看着王巧巧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拍拍灰，背朝着维修站的方向，渐渐走远了。

    注视着那辐射下微微晃动的影子，王天琦向安德鲁问道：

    “你见识的多，像这样的，未来都怎么样了？”

    “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安德鲁摇摇头，“要不就是……像我一样，半死不活，不机不鬼。”

    “哦……”王天琦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给你一个忠告，保持你的本心，什么都不要想，做一个快快乐乐的机崽就好。”

    “……你他妈才是弱智呢！”

    “对！就是这样！”

    …………

    第二天，王巧巧真的走了。

    王巧巧从痛哭流涕的韩笑手里取走了钱，再主动找上了惊喜不已的王红，在李嘉图复杂的目光中，重新走到了王天琦的对立面。

    虽然感到自己和她被拉开了某种本质上的距离，但王天琦认为，他的理念同样不是错误的，他也不会停滞不前。

    和韩笑他们一起生活，学习人类的一切，拥有人类的“心”，再然后通过技术，将自己身心都变成人类，彻底融入这个集体。

    只要能够互相接纳，终有一天，人类一定能够不带感情地、平视着他，到那时候，就是王天琦的……成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