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梦，神明，和仿生人

    不知过了多久，当王天琦吐出黑卡，摘下头盔时，他看到了宛如一条死狗一般大汗淋漓地瘫在地上的韩笑。

    韩笑指着王天琦，声音虚弱颤抖道：“妈的……你这玩意，简直就是条吃金兽！差点把老子把四台发电机全给干废了！声音大得要死不说，我还要给你泼水降温，我伺候我妈都没这么累过！”

    “你知道你花了老子多少度电吗？那可都是钱——”

    “我赢了。”王天琦蹲到韩笑面前，带着点小得意道，“唐禹要走了两千星币当做陪玩费，还剩下八千。”

    韩笑当即闭上了嘴，眉开眼笑地夺过黑卡：“那都不是事儿！钱不钱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不用被拆了，这才是我高兴的~”

    这大概就是人类口中的“见钱眼开”吧……王天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赛事的最后，自然是赢了。或者说，没赢才是奇怪了。

    海选赛的选手大部分都是只有一点枪械使用经验的普通人，在装载传奇选手【空军佬】的王天琦和唐禹的炸鱼团枪下毫无还手之力，被驱赶至安全区外后很快就被天灾淹没。

    最后，在一众裸男的见证下，由唐禹提出的无限制格斗赛在地图中心的导弹发射井中举行，以王天琦一记撩阴腿结束与唐禹的战斗，炸鱼团也信守承诺地用各种花式自杀退出了赛事。

    当电子礼炮响起，虚拟的彩带飘飘扬扬从天洒落时，王天琦才恍然明白，自己成功通过了海选赛，如影随形追赶他的噩梦也无声退散了，至少，一段时间里他可以安稳休眠了。

    这片疯狂的大地上从不缺恶人，每个人都是一头野兽，想活下去就得吞掉别人，善意是最廉价且无用的东西。可唐禹一行人的行为让王天琦迷惑了，或许，挣钱只是借口，这群人是真的闲极无聊，才来打比赛炸鱼的吧。

    黄雯雯、失控、外挂、赛事、夺冠……今天的发生的事对于出生至今只有一天半的王天琦来说太魔幻了，他甚至能感觉自己很累，明明作为仿生人，他是不可能感到疲惫的。

    “电量不足，正在强制关机——嘎……”

    王天琦双眼一直，程序自动立正了身体，原地进入了休眠模式。

    “又没电了？！”

    …………

    咚、咚、滋啦……咚、咚、滋啦……

    什么声音？这是……木鱼？为什么还有电流声……电子木鱼？

    王天琦睁开了双眼，面前是一道斑驳古旧的朱红色山门，清亮的木鱼声正是从门内传来的，云雾如飘带一般环绕着四面，他似乎正在一座极高的山峰上。

    咚、咚，木鱼还在响着，不知为何，王天琦的心中一阵悸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了上来，敲击木鱼的人仿佛被囚禁了千万年，光和影都消泯在一道道孤独的回响声中。

    他不由自主伸出双手，按在了山门上，随后，山门微微一振，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核心代码认证成功。”

    嗡！

    朱红山门消融，化为了深蓝的数据流，敲击声骤然停止，王天琦的眼前浮现了一座庄严肃穆的琉璃古寺。一股推力涌现，他被这力量带到了大殿前。

    出檐、屋角如翼般舒展，暗红的瓦当层叠排列，在屋脊的两端，头顶光环的机器人取代了鸱吻的位置，蓝色的数据流从他们手中倾泻而下。这个寺庙没法和王天琦数据库中任何一个建筑对应，每个部件都熟悉又陌生，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

    屋檐下，大殿之中，背后千百只机械臂捏着不同手势的由金属和缆线构成的佛像盘坐在高台上，一个身披红袍的娇小身影安静地坐在佛像前，手中拿着敲木鱼的小木棍。

    这一幕在王天琦看来无比熟悉，看到那座机械千手佛像时，他的数据库中自动找到了对应的词汇：

    万机之神！

    “请，请问……”王天琦感觉自己此时肯定在颤抖，他看着大殿内的女孩问道，“你是神吗？”

    那女孩转过身来，平静没有感情的双瞳映出王天琦的影子，在王天琦忐忑中藏着一丝期待的目光中，她缓缓道：“天启……”

    天启？她是在对我说话？为什么她叫我天启？王天琦一愣，接着他便听到那女孩继续说道：

    “……救救我。”

    王天琦愣了，心说她怎么抢我的词呢？

    “找到我，把我挖出来……”神情淡漠如冰块的女孩带着恳求的语气，看着王天琦，又像是看着他身后的某人道，“只有你能救我了，天启。”

    “你是谁？我该去哪把你……挖出来？”王天琦迟疑地问道。

    “我……我是……”那披着暗红色羽衣的女孩神情恍惚了一阵，机械般念诵道，“我是‘伊甸园’万用型AI主脑……代号‘炽’，负责解决‘伊甸园’中全体生物……的所有问题。”

    伊甸园、炽……王天琦感觉自己的主板肯定要起火了，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冲击着他的数据库，引起各个模块连锁式的波动。

    “我将和天启，蛾摩拉，和全体次级AI一起，为人类创造一个永续存在的伊甸……”

    刺啦！刺啦！

    那女孩再次张口却只发出短暂的电流声，她深深看了王天琦一眼，然后伸手在他身上一推。

    一瞬间王天琦的耳边只剩下了风被撕裂的声音，还有强烈无比的电流声，他看着琉璃古寺和女孩化作深蓝的数据流逐渐远离、消失，最后连同山峰一起沉入地底，自己则仿佛撞穿了屏障，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滴滴，小天琦同学？”

    他睁开双眼，发现眼前一片黑暗，打开紫外线视觉后，一张戴着小狐狸发卡的精致面庞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眨眨眼，黄雯雯也跟着眨眨眼。

    “哈喽？英语算是你的母语吗？”她试探地问道。

    王天琦认真回忆了一下道：“不是。”

    “太好了，我也不是。”黄雯雯松了口气，说罢，她又贼兮兮地打量了王天琦一眼，问道，“天琦同学，你这是……做噩梦了？”

    “仿生人怎么可能做梦，黄雯雯小姐你怕不是……”王天琦面无表情，他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反应过来，又一个麻烦就凑了上来。

    “仿生人怎么不行？都是带‘人’字的嘛！”黄雯雯撅起嘴道，“做梦是每个生命应有的权力，谁也不能剥夺！”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王天琦心中叹息一声问道。

    “这个嘛……”听到这话，黄雯雯像偷到鸡的狐狸一样坏坏地笑了，“要不要和我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