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陈嘉佳闷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杆笔在课本上胡乱作画,一边画一边神游,神游到他开着超跑奔驰在街道上,引得人人行注目礼;神游到他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副墨镜,面前是一名白发戎装老人,老人声泪俱下的对他说,现在能拯救世界的只有你了陈特工,然后他再一脸冷峻的表示没问题,noproblem;神游到成为顶级音乐家,各种乐器样样精通,在金色的WYN大厅举办演奏会,台下听众的掌声如不绝的雷暴,各国的美丽女孩对他暗送秋波;神游到……很远很远。 这种想象的目的不在于他多么多么有魅力,而是在于足够拽、足够炫酷、足够遭人羡慕嫉妒。 他也明白这种想法完全不切实际,至少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所以从来不会跟人沟通脑海里的奇思妙想。当然,这种想法说出去恐怕也会遭人耻笑——就你?瞧你那张蔫了吧唧的脸,再看看那张及格线都不到的试卷,还想拯救世界?回家洗洗睡吧,这种白日梦谁不会做呢? 所以,这种畅想只属于他个人。至今他还在不断构思,每天的构思都不同,也绝对够精彩、狗血、中二。 总之陈嘉佳的心里没装着学习两个字,任凭讲桌上老师口若悬河,握住粉笔在黑板上写公式时像是在指挥一个交响乐团他也不抬头。他只是想找点事做,那不然太无聊了。 数学课什么的最烦人了! 但好在,这是最后一节课,只要挨过着最后十几分钟就可以回家吃晚饭了。 啊,美好的一天又要结束了。 陈嘉佳忽然停止了在课本上进行艺术创作,开始麻利的收拾东西,他把书包打开,伸出手,像推土机一样,一股脑的把桌上的东西扫进书包。做完这事后,他就紧盯着老师身后那堵墙上挂的时钟。他要做第一个跑出教室的难受,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类似的这种事还有很多,比如走着走着就会跳起来,从路边低垂的树枝上拽下一片叶子;或是丢垃圾时摆出投篮的姿势,如果垃圾准确无误的投进垃圾桶里,就会欢呼雀跃;亦或是打一些没有赌注的赌,赌的东西就是看对方能不能完成某项事,对方完成了则夸赞对方一句“牛逼”…… 很久以后陈嘉佳才明白,所谓青春就是一件件毫无意义的事串联起来,从而变得有意义,让人想到就不自觉的咧嘴笑。 可现在陈嘉佳并不明白,他只是一个整天上课摸鱼,脑子里充满幻想,上课盼着下课,吃过上顿就想着下顿该吃什么,等着一个名为陆采文的身影从窗前飘过,看她白裙子在空中摇摆和发丝飞舞的猪头少年。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早自习刚结束,那个叫陆采文的女孩出现在教室门口,怀里抱着一本书,阳光从她的身后洒进教室,让人无法直视她。在那一刻,陈嘉佳以为自己看到了下凡的仙女,觉得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莫过于陆采文,而世界上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娶了陆采文。 少年的心性永远这般单纯,很容易的就把世界上最什么什么挂在嘴边。 其实,陈嘉佳很早就注意到了她,不,应该说是学校里没人无法不注意到她。 星海一高作为一线城市里的重点高中,数千学子或是各自中学时期班上的尖子生;或是生得一个好爹妈,砸砸钱进入一个重点高中并不算难事。所以大家都不是泛泛之辈,可能随意一个穿着校服在校园内走动的学生都能从身上掏出一本或几本证书,钢琴、提琴、古筝、英语亦或是一辆Mercedes的钥匙…… 陆采文就是这样的一个女生,从小练习芭蕾舞、钢琴、提琴,参加各种赛事,无数证书及荣誉拿到手软。头发留的长长的呈波浪状,穿着柔软的白色长裙,矗立在人群中就像是欧洲国家的皇室公主,旁边的人在她的光彩下就像是丫鬟。不然怎么说跳舞的女生比较有气质呢?她出门还有专车接送,陈嘉佳不认识什么车,但也能看得出来那车价值不菲。唯一有诟病的大概就是她的成绩了,可这只是对比其它领域来说,她的排名在全校中上游。而且有小道消息说她已经是被内定的保送生了,只要一毕业她就要乘坐飞机到大洋的另一边去读书啦,所以人家的重心根本就没放在学习上,人家天天参加比赛呢? 而陈嘉佳呢?既不懂乐理,也不爱运动,没有任何的加分项,整天在教室最后一排散发着慵懒、颓废的气息。勉勉强强考上个重点高中,还有一部分运气成分,英语的选择题竟然是他靠着说类似于“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这样的顺口溜选出来的!这样的成绩在学校当然是吊车尾的了。他也没有什么专车接送,只有一辆辐轮王自行车,还是爸爸买给他的生日礼物,庆祝他成人礼。说他是rou丝吧,也不太贴切,他不矮也不算丑,称他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或许更贴切。 在重点高中长年吊车尾,可想而知这会给班主任的绩效考核带来何种灾难,从高一到高二,每一个星期至少进一次班主任办公室,上不封顶。到了高三,班主任终于释怀了,也指着陈嘉佳鼻子骂过,也在夕阳西下时跟他谈过心,喂过鸡汤。现在班主任只求他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就好,把他的“御座”从讲台旁边撤下来,安排在教室的角落里坐着。
电视剧里的白富美从来不缺鲜花和帅气多金的追求者,但电视的结束白富美一般都会冲破重重障碍,无视一切的选择一个穷小子。陈嘉佳就经常想他要是那个穷小子就好了,这样每天早上起床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 可电视剧就是电视剧,不现实就是不现实,就像太阳不会从西边出来,就像河水不会倒流,白富美终归不会看上一个穷小子。 下课铃声响起,陈嘉佳逃似的冲出教室门,径直来到学校车棚,在自行车海洋中找到自己的那一辆自行车,然后骑上车就跑。在学校大门停下,目送陆采文上了那辆在夕阳下闪闪发亮的汽车,汽车发动,在校服的海洋中龟爬似的前行,直到看不见了,他才骑着车悠哉哉的回家。 迎着夕阳,追逐被风吹起的落叶,骑过车水马龙的街道,骑过横卧在江面不知多少年的大桥,骑过高耸入云的天际线,又七拐八拐的拐进一个巷子。 巷子一边是红砖围墙,一边是小平房,靠着围墙那一面都杂七杂八都摆放着一些琐碎。 此时巷子里已经传来了浓郁的菜香,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还有孩子放学回家后跟家长热切的对话。 陈嘉佳骑着自行车到了最靠里的房子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现在才五点半,在夏季距离太阳下山还早,夕阳从外面涌了进来,即使没有开灯,屋内也依旧明亮。窗帘缓缓飘荡着,空气流动时带来了桌上饭菜味。 不用去掀开饭菜罩他都知道外婆做了什么菜——油焖茄子、雪里红炒rou沫、鱼香rou丝、玉米排骨汤。自从上次他随口说过自己喜欢吃这几道菜之后,外婆隔三差五的就炒。 明明自己都经常忘事,说完上句忘下句的,却还能记得他喜欢吃什么,真是奇怪。 陈嘉佳把门关上,似乎把整个世界隔绝在了外面,视线顿时昏暗了下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无人言语,外婆像往常一样给他做了饭菜就走了。 这就是陈嘉佳的世界,一个独自生活在小巷里的少年,这里的每一块红砖都如书页般记载着他十八年的时光。与陆采文的世界截然不同。 对于穷小子而言,恐怕能每天看到白富美都是一种幸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