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爱丽丝的独特能力
弗尔哈拉村位于山巅，本就不是繁华的村子。 也恰恰是因为它原始，而且环境恶劣、易于磨练战士，因此才会被选择成为斯瓦勃洛教派修建神殿的场所。 而在这里遭到史凯利格人的攻打之后，弗尔哈拉村现在更是彻底变成了废墟，村庄里面已经找不到任何完整的墙体，只有残垣了。 顶着灰黑色的天空，废墟村庄的影子在掩映着黄昏。落日的余晖照射着荒芜的地面，渲染在坚硬的掩缝中，唯一让人感觉到活力和生命的事物，是那些无声无息地飘落的于山崖之间的风声。 然而，在猎魔人眼中，这荒芜的废墟却展现出了别的样子。 三双琥珀色和一双暗金的眼睛闪闪发光。 周围环境中所有的信息素都经过通感转化成可见的视觉因子，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明明只是废墟，但是兰恩一行人却仿佛看见了频繁路过的人群—— “劣质的啤酒味、半生不熟的烤rou、还有口臭。”寇格林姆踢踏着一堆已经只剩下碎片的篝火堆，“应该是哪个寻找庇护的流浪汉。” “松木香味、麦芽面包、地上的干柴有斧头劈砍的痕迹。”柯恩抚摸着一层明显比周围干净的台阶，“是路过此地歇脚的山民。”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们的目标。”兰恩摇头总结道。 兰恩的发现寥寥，论起这些侦查手段，他还真的不如这些习惯了独自狩猎几十年的老猎魔人。 “格德，你有什么发现吗？” 兰恩的声音传出去，却没有获得回应。 远远地，他看到熊一般的男人和白狼正凑在一起，打量着一块黑乎乎的地面。 看到他们似有发现，兰恩也凑了上去。 “这是血。”杰洛特指着地上黑色的痕迹，“已经有几天了，当时这里应该不止一个人，爆发了战斗。” 应和着杰洛特的解说，格德从地上挑起一块衣料：“这是狼革鞣制的皮衣。韧性很强，甚至用刀割都费劲。虽然比不上专门加工过的皮甲，但是也不是可以轻易撕碎的。” 兰恩若有所思地接过，暗金色的眼睛左右打量：“但是它看上去确实是被扯碎的，而如果它真的那么结实的话，就只有一种解释——” “是野兽，或者是食尸鬼一类有着尖爪的魔物。” 格德深吸了一口气，打量着四周的深浅不一的红色信息因子，补充道：“但是周围没有任何野兽的体味——除非这是特别注重干净的野兽，你有想到什么吗？” 答案很明显了。 兰恩露出兴奋的神色，斩钉截铁地说道：“维尔卡狂战士！” 在宴会上阻止那些巨熊的时候兰恩就有所感应，那些狂战士所化的巨熊比起真正的野生熊要干净不少。 毕竟再怎么不修边幅的人，也邋遢不过根本没有“洗漱”这个概念的猛兽。这是狂战士和真正野生熊的最大区别。 而当时在现场亲手搏杀了一头巨熊的格德，显然也是了解这一点的人。 他迅速地打量起周围的痕迹，寻找有用的信息。 “现场不止一个人，这里爆发了一场小型的战斗。但是战斗的痕迹很克制，只有少量……好吧，中量的血。” 格德分析道，“没有人死，至少没有当场死在这里，根据这里的痕迹，或许我们可以找到当时在对战维尔卡狂战士的人。” 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猎魔人们顿时一起围了上来，开始记录附近的信息素。 “这里有人逃跑的痕迹。”寇格林姆突然有了新的发现，指向一个方向，“在那里！” 地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灰，但是兰恩的狮瞳能够看到点点暗色的红色光点在地上浅浅地标记出了一条路。 时间过了很久，痕迹即将消失，但是不会错的——这是血的痕迹。 一个模糊的人影恍惚间出现在兰恩的眼前： 【他是一个山民，和同伴们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了这里，结果居然遭遇了维尔卡的狂战士。 人类之躯在他面前化为巨熊，顿时引起了sao乱。他在慌乱之中受伤，于是便丢下同伴逃离此处，希望可以在这断壁残垣之中找到些许的庇护……】 兰恩顺着这个透明的人影一路向前，直到看着他消失在一栋建筑中。 眼前的是村子最中心的神殿，维尔卡人为斯瓦勃洛邪神建造的神殿。 它也是整个村子中最为结实的一栋建筑，是最强大的战士搬运山间最坚固的石头修葺而成的，也是因此在史凯利格人的进攻下它才能够勉强保存下一个轮廓。不至于像村子里面的其他建筑一样，最多只剩下两三堵墙。 众人寻找的目标就在里面了。 格德正想往里面冲，却突然被兰恩一把拉住。 “怎么了？” “因为某些原因，我对于妖灵的存在特别敏感。”兰恩右手拔出湖女之剑，左手做出法印的姿势，“我有一个猫派的同伴也有类似的能力，回头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伱的意思是……里面有妖灵？” 格德闻言立刻顿住脚步，顺着神殿墙上的破洞朝里面望去。 此时天色即将入夜，仅剩下的光线勉强让人可以看到神殿内的四处散落的不规则石块，破败的石柱立在原地，需要它支撑的屋顶却早就已经坍塌。 更多的地方是没有光线的，只能够看到阴森的黑暗。 这确实很像是会转角遇到妖灵的场地。 兰恩微微下蹲，正想施展一个足够把神殿整个笼罩进去的法印；身后的猎魔人们也纷纷抽出各式银剑，准备给自己的长剑抹上专门克制这些虚幻怪物的【鬼灵油】。 然而就在此时，兰恩身后的黑魔法弯刀却突然亮了起来。 身穿素色哥特黑裙的画中魂灵在这山巅的破败村庄显出身形，她双手交叠于小腹之前，黑纱覆面，气质空寂。 而她温柔的声音则好似在散发幽香：“让我来吧。” 话音落下，亮翡翠色的火焰将她的身体包裹；下一秒，破败的神殿内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在兰恩的身后，格德目瞪口呆。 熊派猎魔人捂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徽章，看了看兰恩身后的黑魔法弯刀，又看了看神殿的废墟，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指。 “刚刚……那个是妖灵？不对，似乎很不一样，不管是什么品种的妖灵都不会生的这么好看。” “那不是妖灵。”兰恩很严肃地指出了格德语言中的错误，“是‘魂灵’，由强烈的情感联结而留在世间的美好存在，不要拿那种魔物的名字跟她相提并论。” 格德缩了缩手指：“你这么生气干嘛……我知道就是了。” …… 兰恩丝毫不担心爱丽丝的战斗力问题。 在目前所有的随从里面，爱丽丝的综合基础属性是最高的，她甚至还掌握着大量的高级技能，以及兰恩至今不知道怎么发挥作用的天赋【椿】。 尤其是现在里面的敌人还是妖灵，由身为独一无二的【画中魂灵】的爱丽丝来对付它们，压制作用不要太明显。 可是，哪怕兰恩在心里已经非常高估爱丽丝了，等他进入神殿后，里面的景象依旧让他大吃一惊。 …… 如果说有人想出办法能将火焰埋进软玉里面的话，发出来的光一定是现在神殿里面的样子。 爱丽丝站在神殿大厅的中央，浑身散发着翡翠色的温暖光芒；四只幽灵匍匐在她的脚边，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提灯都被它们丢到了一旁。 兰恩此刻居然还能够隐隐从那些恶灵身上感知到情绪：那里面有畏惧、有崇敬、还有一丝遥不可及的憧憬和羞愧。 爱丽丝面对着这些妖灵，她的脸上保持着端庄的表情，直到看到兰恩进来才露出淡淡的笑容。 屋内的翡翠光芒也更加柔和了。 她指着其中把头埋得最低的一头妖灵说道：“它就是你们正在寻找的那位遭到巨熊攻击的岛民——或者说，它‘曾经是岛民’。” 兰恩快速地打量着四周，神殿的角落中有好几具骸骨，其中最新鲜的一具正好与他猎魔人感官中记忆下来的信息素相匹配。 就是它了。 爱丽丝继续说道：“它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和同伴一起来到弗尔哈拉村。至于为什么来、怎么来的，全部记不清了。” “记忆中最清晰的，只有一头巨熊。随后他仓皇跑到这里，希望可以暂时躲藏，结果却被这里的妖灵所杀。” 除了这头妖灵之外，匍匐在爱丽丝身边的还有四头妖灵，它们的颜色更加深邃，显然年代更加久远。 它们应该是当初死在史凯利格人进攻中的某几位祭司，因为怨气不消，所以化身妖灵。 而兰恩他们寻找的岛民显然在死亡之后也加入了它们的行列。 “这样的信息还不足以让我们找到维尔卡人。”兰恩指了指那些有年头了的妖灵，“既然它们以前都是神殿的人，那么能不能问问它们呢？说不定更够给我们一些情报呢？” 爱丽丝却摇了摇头：“妖灵本身都是怨气和仇恨没能消散才产生的，就算有什么神智也不会太清晰。尤其是它们这些亡故已久的，跟野兽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爱丽丝伸出修长而迷蒙的手指，指向那头岛民化成的妖灵：“现在还能够勉强跟人沟通的也只有它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爱丽丝的苦恼，地上的妖灵突然动了动。 紧接着，它身上的幽绿色火焰变得更加凝实了起来。 爱丽丝微抬下颌，闭眼凝神，似乎在倾听什么。半晌后才跟兰恩说道：“它说其他的都忘记了，但是自己出生的村子却忘不掉。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如果当时它的同伴有逃生成功的话，说不定可以被我们找到，进而了解当时事情的详情。” 兰恩露出惊喜的眼神：“那个村庄的名字是？” “艾格罗村。” “具体的方位呢？” 爱丽丝闭上眼睛。 好看的眉毛微微颤动几下之后，画中魂灵无奈地说道：“它忘了……” 好吧。 兰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至少现在又获得了一个新的线索，总比之前无头苍蝇的状态要好得多。 事不宜迟，他正准备招呼同伴们离开这里，一转头，却看到爱丽丝犹豫的表情，欲言又止。 “兰恩。”爱丽丝轻轻咬了咬嘴唇，“我在想，我们能不能帮这些妖灵……解脱？” “嗯？” “我是因为被你们猎魔人称为‘椿’的特殊现象而得以存在的，让我如今维持着感情、提供给我力量的，是‘爱’。” “但哪怕如此，在画中世界沉眠的那些年里面我也生活得很痛苦。”爱丽丝低下头，右手攒住了胸口的衣服，“而它们这些普通的妖灵，是靠着‘怨’和‘恨’维持存在的……它们很痛苦，我能感受到。” “所以你想要给予它们解脱？” 兰恩和众猎魔人对视了一眼，对于这种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甚至哪怕爱丽丝不说，柯恩自己都打算等问完话之后让这些妖灵解脱一下。 他们运用猎魔人感官在神殿里面寻找着这些妖灵死去的骸骨，其中的几副在此时已经化成碎片了，和地上的碎石和灰尘混杂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以前居然还是人形。 四只手一齐掐出【伊格尼法印】的姿态，对准了地上的骸骨。 爱丽丝的眼神却是一变。 因为除了那头兰恩等人寻找的岛民化身的妖灵之外，原本就在神殿中的、年代已久的那些妖灵，此刻居然齐齐嘶吼一声化成绿色火焰在原地消失不见。 看它们的架势，居然是要朝着猎魔人攻击过来。 靠着怨与恨苟延残喘确实让妖灵们痛苦，但是已经神智尽失的妖灵们又有着魔物的生存本能，此刻看到猎魔人们企图消灭自己的行为，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一边在怨恨之中挣扎，一边又维系着这样的痛苦，永世沉沦，不得解脱，这就是妖灵。 好在今天在场的都是猎魔人。 在爱丽丝求助的目光中，兰恩左手掐出奇异的手势，一开始就已经酝酿好的法印终究还是被他打出。 【亚登法印】！ 整个神殿都被笼罩在了沙漏符文圈起来的魔法阵之中，妖灵们燃烧着绿色的火焰在半空中刚刚显现，立刻就被紫色的光华攀附上了身体。 迎接它们的，是早有准备的猎魔人银剑。 凄厉的惨嚎在神殿之中响起，被山巅的冷风带去悬崖和绝壁，恐吓可能出现在那里的山民。 四名猎魔人缓缓收剑，他们的面前只剩下粉末状的炼金材料，运气好的还能见到小块的突变诱发物。 而兰恩转身，看着最后一头匍匐在地上的妖灵。 一直到兰恩将他的骸骨焚烧成了灰烬，它都没有起身，只是不住地颤抖着，身上的幽绿色火焰忽明忽暗。 “它说话了，兰恩。”爱丽丝突然出声道，“它说：谢谢你。” 翡翠色的光华亮得好似太阳，从许久无人的神殿废墟中投射而出。 若是路过的山民见到此景此光，不知道又会延伸出什么新的传说。 …… 和猎魔人同伴最后搜索了一次弗尔哈拉村，确定这里再没有什么其他被遗漏的线索之后，兰恩等人转身下山。 兰恩一行人的动作极快，他们此时已经完成了“登山-搜索-战斗-搜索-下山”的这样一整个流程，而负责寻找维尔卡人线索的史凯利格士兵们现在还在群山之中摸索。 远远地看到了山下驻守的机动部队，兰恩他们正准备回去跟伊斯特他们交流自己这边获得的情报，却发现山脚下的部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多了。 再仔细看过去，还能够发现在场的居然不止伊斯特和克拉茨两个家族的士兵，现场居然还出现了另外一支部队，他们拿着风格迥异的刻有家族纹章的盾牌。 “看那个标记……是德拉蒙家族家族？领头的那个是……疯子卢戈？” 兰恩顿时乐了，这人是不是还欠他一场拳击赛来着？ …… 疯子卢戈所在的德拉蒙家族和克拉茨所在的克莱特家族是有点世仇在里面的。 他们之间矛盾的起因就是土地争端。而事情的原委其实很明显：从正常的事件发展角度来看，肯定是从外地过来、不打招呼就在大史凯利格岛定居的德拉蒙家族理亏。 但是他们偏偏理不直气也壮。 所以克莱特家族也格外愤怒。 只不过出于史凯利格七大家族团结的目的，饶是克莱特家族这样的强盛家族，面对“同伴”依旧不能够贸然起兵戈，只能够把争斗一直维持在比较克制的程度。 最后让这场争端居然焦灼了几代人的时间。 而矛盾也愈演愈烈。 就比如此时的克拉茨。本来他是带着人准备进山的，但是在知道疯子卢戈居然到了山下之后，直接把指挥权交给了自己的副官，带着三个人就直冲冲的跑了过来，和疯子卢戈开始当面对碰。 远远地，兰恩就能够听到一行人的咆哮。 …… “滚开，疯子，你这个没有荣誉的窃贼！这里不欢迎你们！” 克拉茨此时已经把斧头都提在手上了。 “大史凯利格岛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德拉蒙家族的，是我们不欢迎你们才对，克拉茨！”疯子卢戈一边咆哮着也一边拔出了武器，毫不相让。 反而是他们身后的家族士兵们都比较克制，只是把手放在剑柄上，不如自己的两位家主这么剑拔弩张。 伊斯特冷眼看着怒目圆睁的疯子卢戈，冷冷道：“不用演戏了，卢戈。你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绝对不是只为了找克拉茨打一架，你我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而你又想做什么。” “痛快一点，像个真正的岛民一样。” 疯子卢戈狠狠地笑了一声，朝着脚边啐了一口：“我为什么会过来？大史凯利格岛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尤其是克拉茨的踪迹更是如此。” “伊斯特，我尊敬你，那是因为你以前的功绩。但是过去的成绩不足以让我对未来让步。” 疯子凶狠的眼睛打量了一下伊斯特和克拉茨，这两大家族的联军威势惊人，纵然是他现在也颇为忌惮。 整个群岛敢和他们两大家族同时对峙的估计也就是这个疯子了。 伊斯特突然问道：“你忌惮尼弗迦德？不愿意以后让史凯利格跟黑日帝国成为敌人？” “哈！”疯子卢戈好像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能够劫掠尼弗迦德才是刺激的事情不是吗？那可是整合了南方的帝国！他们国民的惨叫声一定比一般村庄的渔民更加悦耳，他们的宝石肯定也比一般的小国更加闪耀。” 这话说得很符合疯子的思维。 “但是！”疯子卢戈突然加重了语气，他还有有话没说完，“如果这样一支令人心旷神怡的劫掠队由我来领导，那不是更加令人陶醉吗？” “所以你想要成为国王。”伊斯特和疯子对视着，反驳道，“我承认你在海上作战的能力，就连我也没有把握说自己能够完全压制你。但是你不适合当国王，你不会治国。史凯利格是个国家，而不仅仅是个海盗家族。” 却没想到疯子卢戈听了伊斯特的话之后，情绪突然就激动起来。 “我没有资格成为国王，我不适合当国王，那你就有资格，你就适合吗？”卢戈大叫起来，“曾经的你或许是的——‘海上骑士’！我曾经追随过你，拥护你为王。但是你放弃了属于你的荣誉！跑去北方给一个女王当了丈夫，放弃了大海与群山！” “布兰是你的弟弟，我原以为他能够承担起你的责任，所以我当时给他投了票。但是没想到他跟你是一路货色！也把国王这样的荣誉当成孩童的风车一样用来嬉戏！”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这些家伙了，七大家族里面再没有其他人可以获得我的拥护！能够带领史凯利格杀进大陆的只有我——卢戈·德拉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