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的浮生塔历练（二）
“可是觉着简单得很？”那长老轻笑道，眉间温婉尽展。 “确实挺简单的，只是后面的关卡听说似乎很难。” 眼前长老只是淡笑不语，手中催动灵力，很快将零落送到下一个幻境中。 零落再睁眼时，入目是一间画室，四周挂满画像，却模糊得很，看不真切画中之人。 眼前是一檀木方桌，摊开一卷画册，身形依稀可辨别出似乎是一对眷侣。 画卷边角放置有一白玉瓷瓶，里头插着一根琉璃簪花，雪白的花瓣上染了几滴殷红血珠，甚是突兀，却透着几分怪异的美感。 屋门敞开，屋外是一处雅致荷花池，但抬眼朝稍远处望去只瞧见一片翠色中几点粉红。 这幻境，实在太小了。 零落正疑惑这荷花池与第一关幻境十分相似，身后传来声响。 檀木桌上的画笔正朝她飞来，发出怪异的叫声。 零落手心燃起几丝离火，靠近那画笔时却熄了。 零落微微蹙眉。 这离火也称琉璃焰，虽不及真灵火，但烧只画笔也是绰绰有余。 不过有了上一关的经验，零落还是冷静了不少。 随即掐指运转灵力，手中借灵力化形出一把木剑。 “万物生灵可修妖道，倒是不稀奇。荷叶精也就算了，你这画笔也能修妖？”零落新奇得很。 那画笔直直朝零落飞来，零落微侧身灵巧躲开，手中木剑离身，向那画笔砍去。 零落用灵力cao纵木剑，这画笔碰着剑刃时，周遭景象便逐渐消退去。 “长老，为何离火对画笔会不起作用呢？”零落见着长老，好奇问道。 “幻境中，并非一切都靠灵力术法，有的灵兽被加封特殊咒术法阵，灵力对它们，是不起作用的。”那长老耐心讲解道。 “身为修士，尤其是你这样的体质，更要注重灵力以外的修炼。不可过度倚仗灵力。” 零落可谓名副其实的灵修，但对体质过于苛刻，在修真界甚是少见。 修真界常见的是剑修，修真界中宝剑有许多，而剑比起其它诸多灵器也算轻巧，且意气最盛。 在修真界中，几乎每位修士都有佩剑。 零落除外，她每年的俸禄不足以支撑她买一把好剑。 其次，一件上等灵器需要诸多保养修整，前前后后算下来，零落觉得她都可以改行打劫了。 “长老，这前两关中幻境之景似乎是接连在一起的？而且，这前三关似乎只是低阶幻阵，为何可以将一切景致保留得如此精巧？”零落也不大确定，如若只是因幻境中都是在一处莲花池就贸然断定，未免有些不妥。 “前三关不过是浮生塔中众多关卡通关技巧的缩影罢了，取自百年前一处已破败遗失的府邸，景象接连并不奇怪。这前三关乃是数百年前一位长老飞升前所设，幻境由布阵者的修为决定，即便低阶，如此修为设下的，又怎会是模糊不堪之景呢？” “不过，其实前三关中也暗藏诸多玄机，只是至今花阀门下无人参破，你既是门中后起之秀，若是有意，可时常来试试。” 零落新奇得很，但并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她顶多觉着这布阵之人修为高深，景致留存如此完好罢了。 许久之后被困于死局中动弹不得的零落，可曾后悔，曾因自诩知晓原著而错过诸多细枝末节呢？ 当进入第三关时，零落到了一处阴暗潮湿的地牢中。 这等地方却是花香四溢，与霉气交杂在一起，很是呛鼻。 草堆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头发蓬乱，却一袭华服。青丝下的面容中依稀可透见她先前的风华绝代。 零落刚出现时，这女子便睁开了眼，本该灵动的杏眼此刻却是如一潭死水。 零落刚到这地牢时便发觉自己修为灵力皆被禁锢住，但她用神识探测眼前这女子也只是个凡人，暗暗松了口气。 “杀了我！”她忽然撑起身子抱住零落小腿，哭喊起来，眼神却木讷空洞，仿佛遭人控制的木偶一般。 “快！快杀了我！！” “快啊！一会他们就来了！！快动手！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你？为什么要寻死？他们？他们是谁？你又是谁？这幻境到底是什么意思？ 零落心里浮起许多疑问。 “杀了我！”零落被她揪住，半天挣脱不开，她却越抱越紧，不肯松手。 零落被吓了一跳，想叫住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弯腰想挣脱她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零落有点吃惊，这女子明明只是凡人，她虽被禁锢灵力，可她此刻却挣脱不开一个凡人？ “杀了我！！” “动手啊！！！”女人是嘶吼声不断，零落心乱如麻。 她想将这女人的嘴堵住，可她发不出声，身体也与凡人无异。 女人的叫吼声像魔咒一样萦绕着，零落不知何时手中握住了一把黑色长剑，却迟迟未曾刺下。 此刻，她明白这幻境破阵之法唯有杀了眼前女子。 即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幻境，即使知道修真界中，杀人大概迟早有一天于她而言也会变成家常便饭，即使明知从她踏入修仙之路那一刻就再也不可能秉承曾经的一切自知…… “杀了我啊！快啊！！！” “快动手啊！！！”女人的声音犹如催命符一般，零落最终紧闭双目持剑向女人刺去。 在手中长剑触碰到女人时，零落再次停顿了。她再次退缩了，她不敢再往下。 她可以用灵力化形任何事物去杀人，可她做不到亲自动手去体验这一过程。 用灵力时，只需控制攻势即可，但手中持剑时，利剑穿入的触感与声音袭来，于她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 零落原以为是她自己曾经的思维固化了她，使她无法适应。 但渐渐她明白了，在大师姐替她布设的幻境中，她握住剑柄的手一次又一次停滞，无法适应的不是她，是这具身体，这具身体无法做到持利剑杀人，甚至伤人。 但在她迟疑那一瞬，身体却不受控制般加重了手中力道，须臾间女人便没了声息，倒在零落脚旁。 这一刻，零落记起了许多事情。 但这份记忆并不属于她，而是来自原身。 记忆中的零落只是个八九岁孩童的身体，而如此年幼的零落，却有力气握住利剑杀了眼前的女人。 第三关实为‘问心’，深挖修士内心那份恐惧，埋藏再深，也会被映射在幻境之中。 自然，幻境之外的人只能见到零落表情变化，看不见幻境实景。 当慕成雪一行人到浮生塔时，便瞧见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零落。 这浮生塔前三关，他们一行人都经历过，自然也知悉这第三关的可怖，同之后的幻境相比，都不曾见过哪一层的幻境洞察人心的能力如此令人咋舌。 但好在这第三关，只需经历过，便算是通关了。 不然还会有许多人无法真正进入浮生塔历练。 入了幻境中的人，是不可被干扰的。 三人心照不宣站在一侧静静等候。 慕成雪微微蹙眉，瞧着零落面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多年未见，这个曾经瞧着呆愣的小女娃已经长大。 眉黛青颦，犹如玉瓷娃娃般容颜精致。 他刚进内门时，也想过去找这小师妹，不过听说她日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掌门对她也是寄予厚望。 而他又临近结丹，便打消了这念头。 再之后，便是他结丹后，传来她筑基中期是消息。八年间，二人从未见过面，但她的传闻在内门弟子之间只增不减，好似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一般。 而西落和池月渐二人，也是十分好奇这位传闻中的天才小师妹是何模样。 原听说长得像那安心颜，如今一瞧，却是一点也不像。 安心颜容颜颇为娇媚，惊艳而悦目。 而零落虽也是灼灼桃花眼，容颜精致，眼中不似妩媚，反而淡漠中满是疏离。 零落却觉得实在是跟大师姐待久了，面部表情也趋于一致了。 但她性子大多却随了安心颜，却又夹杂着一丝朝若白的孤僻。 零落睁眼时，三人只觉着零落更像个病美人。 肤色极白，眉间透着一丝憔悴，姿色极佳。 “此第三关，是为‘问心’，你既已突破此关幻境，再之后关卡的幻境之中除去浮生三禁，再没有能将你困于其中的幻境了，你很不错。”那长老微微颔首，眼中满是赞许。 零落曾听过这类幻境，将受困于幻境中人内心最为不堪阴暗的一面无限放大。 在刚刚幻境破碎那一瞬，零落想起了所有关乎原主的记忆。 可惜原主年龄太小，只记得些许片段画面，而幻境中那女子，是原主的生母。 记忆中的小零落着装精美，在一处模糊却依稀可辨的辉煌宫殿里长大，却无法踏出这宫殿半步。 而零落却是以第一视角看完了全程。 她同她娘亲都被关在这一方宫殿之内，儿时的生活似乎不大快乐。 娘亲教她习字，她言语温婉，却偶尔有些疯癫得哭语。 每隔一段时间娘亲就会被带走几日，每次回来时都是满身淤青伤痕。 她从未看过外头的风景，看似不愁吃穿却如同囚犯一般受人监视。 而后，记忆便跳转到了那地牢之中。再之后，零落便大约有些明白了这幻境中的‘问心’是何意。 杀了那女子，便可破解阵眼，逃离出这地牢。 可阵眼，是以那女子的性命浇灌维持。那阵法十分强大，从阵眼破开时，可无虞离去，但阵法之外的人却会受困于针眼破开的残阵之中。 所以，最后，原主逃离了那地牢，流落到人间，被花阀的弟子带回，安置在了外门。 而那些人为何没来找她呢？是原主不重要，他们看中的只是原主的母亲还是如何呢？零落不得而知。 或许有一天，她会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