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嘴仗
看到了许梁所谓的礼物,居然是三个人头。洪承畴心底又惊又怒,然而还有一丝庆幸。参与此事的人,余化田,宋档头,安将军都死了,而自己这个三边总督居然还活着。虽然从今往后似乎只有当傀儡的命运,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话当真是一点也没错。洪承畴居然会有这种劫后余生的想法,这种想法令他自己都感到羞愧。 总督府里,所有的下人,侍卫都换成了巡防司的官兵,几个唯一留下的参谋惶恐不安地围拢在洪总督的书房里,总督府一朝之间,便由高高在上的三边总督府沦落为阶下囚。虽然没有人明着说,但几位参谋心底都知道,三边总督府确实沦为了许梁的阶下囚,存在的只是三边总督府的门面,真实的权力,都集中到了陕西巡抚衙门。 三边总督府被巡抚衙门缴了械,洪承畴被软禁在总督府内,而东厂厂督余化田不明不白地死在陕西,加上遗体刚刚送到长安的秦王死讯,这些消息一股脑儿传到京师。朝庭震惊,崇祯震怒。 震怒中的崇祯皇帝气之下,召集内阁,兵部,户部商议对策。内阁大臣温体仁气势汹汹地叫嚷着要朝庭派大军一举荡平陕西,还陕西官员和陕西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这个想法很对崇祯皇帝的口味,于是养心殿内满满一屋子的大臣便按着这个方向开始商议如何调兵,如何筹粮草,谁为先锋,谁任主帅。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兵部得出一个结论:要征服陕西,朝庭至少要十万大军。而以眼下朝庭的局面,应付九边和辽东都很是勉强,根本没有能力再抽调十万精兵打内战。户部紧跟着也凑了一脚,户部尚书毕自严苦着脸拨打着算盘:陕西一旦开打,以许梁的兵力和财力,战事必然旷日持久,战争一旦拖下去,打个一年半载,朝庭的财力无以为继。 内阁次辅徐光启也附合了:陕西巡抚虽然态度恶劣,不听指挥,胡搞瞎搞,但许梁这人带兵搞钱很有一套,有他在陕西镇守着,至少表面上陕西不会大乱。而一旦与陕西打内战,战争胜负难料,况且如今山西境内的民乱尚未平息,一旦把许梁逼急了,万一他与山西的民军勾结在一起,两方人马遥相呼应,这对朝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商讨来商讨去,就商讨出这么个结果,崇祯很失望。然而就此咽下这口气,崇祯皇帝实在不甘心,气鼓鼓地坐在龙椅上,瞪着底下一帮大臣唇枪舌剑。 周延儒到底是内阁首辅,察颜观色的本领无人能及。看出崇祯皇帝不爽,立马建言,出兵陕西是不现实的。放任许梁胡来又有损朝庭体面。周延儒建言:请皇上下旨,对陕西巡抚许梁的可恶行径进行严厉斥责!勒令许梁恢复三边总督洪承畴的自由和权力,好生安葬战死的秦王朱存枢,立马从土鲁番境内撤兵等等! 崇祯很无奈,然而以朝庭目前的状况,似乎除了加以斥责之外,也没有什么得力的举措。只有无奈地允了。 一封由崇祯皇帝组织,朝中诸大得力大臣参与,措词严厉的斥责圣旨便新鲜出炉,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发往陕西巡抚衙门。 圣旨到达陕西巡抚衙门的时候,许梁接了圣旨之后,脸色便古怪起来,送走了传旨的人,许梁看着这封洋洋洒洒近千字的圣旨,眼神玩味。 王启年和铁头就跟在许梁身后,看着许梁神色,两人问道:“大人,皇上此举是什么意思?” 许梁无聊地打个哈哈,“皇上这是太闲了,想找个人吵吵架。恩,打嘴仗这种事儿,就交给启年你了。我与铁头还要忙着梁军扩军的事情呢。实在没功夫理会朝庭。” 自许梁一口气把东厂厂督余化田,肃州关守将安将军一起杀了之后,许梁便干脆接管了肃州关的边防,肃州,赤斤和沙州三城互为倚仗。 如今贺虎臣,贺人龙的兵马还得留在土鲁番镇守赤斤和沙州,那么陕西省内的兵力就相应减少了。许梁决定要恢复陕西梁军的规模,于是下令在汉中,平凉,巩昌,长安四地征兵。至于朝庭什么态度,许梁还真不在意,横竖事情都做了,也不惧崇祯皇帝的过激反应。 王启年听了,却皱起了眉头,为难地看着许梁,嘿嘿笑道:“大人,处理政事下官自信还能应付自如,可这打嘴仗,下官以前从未做过哪,您让下官去应付朝庭,这,这下官这无从下手啊。” 许梁嘿嘿笑道:“启年自谦了,自古打嘴仗这种事情,不管有理没理,都要把自己往有理的地方靠。即便无理,也要辩三分。” 王启年谦虚地拱手道:“还请大人定个方向,也好让下官好办事。” 许梁无奈地看他一眼,斜眼瞅了瞅那张随意地扔到桌上的圣旨,说道:“就比方说,朝庭认为咱们软禁了三边总督洪承畴这事,咱们就万万不能认同的。如今虽说民军主力都到了山西,然而陕西也未必就太平哪。巡抚衙门那是担心三边总督府守卫兵力不足,特意安排得力人把前去保护。再有安葬秦王一事,宗人府那是有旧例可循的,按规矩办就可以,用不着陕西巡抚出什么面。至于东厂厂督余化田死在陕西也要巡抚衙门负责,那就更可笑了,余公公那是东厂厂督,我陕西巡抚衙门职权再大,也管不了东厂的事情。况且脚长在余公公自己身上,他要在陕西境内到处乱跑,也不知道在哪里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被人灭了口,这种事情,巡抚衙门充其量也就是属地管理责任……” 听着许梁振振有词地一条条反驳圣旨上的罪责,王启年和铁头听得眼睛都直了,张大了嘴巴看着许梁。 王启年顿时想膜拜许大人的感觉。 王启年得了启发,屁颠屁颠地回去写奏折反驳朝庭了。 许梁忙着招募兵勇事情,过了十多天,许梁刚从汉中府回到长安,进了巡抚衙门,洗浴一下,靠在长椅上休息,许府的三夫人楼仙儿便端了盘点心过来,放到许梁旁边的茶几上,喂了许梁一个,然后说道:“相公,我看如今咱们跟朝庭关系这么紧张,冯jiejie再留在京师就不太合适了。相公还是把冯jiejie接回陕西来吧,陕西是咱们的地盘,怎么说都安全一点。” 许梁猛地一拍额头,感激地看楼仙儿一眼,道:“最近忙着土鲁番和朝庭的事情,差点把冯素琴的安危给忘了。仙儿你说得对,我看崇祯皇帝都有狗急跳墙的倾向,为保万无一失,还是把素琴接过来。回头我就派人去京师,让燕七接管北边商务。” 楼仙儿笑道:“相公有安排就好。前两天jiejie来信,说东江别院又被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盯上了,jiejie想悄悄离京,怕还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许梁嘿嘿一声,道:“相公我杀了东厂的厂督余化田,东厂若是没有什么动作,反倒让人看不起了。” 许梁想了一会,道:“总归会有办法的。” 许梁与楼仙儿在内院休息一阵,便出来去了巡抚衙门客厅,见铁头,王启年,段志刚都等在那里,见许梁过来,诸人起身见礼,许梁笑着摆手:“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了。” 铁头等人就座之后,寒暄一阵,铁头首先禀报了平凉,长安等地招募新兵的情况,如今许梁在陕西威望如日中天,陕西百姓投身梁军热情都很高,长安招兵三万,平凉招兵近四万人。 许梁点点头道:“本官巡查了巩昌和汉中,巩昌知府陆澄源和汉中知府丁世友两人在招兵一事上都很用心,巩昌招兵三万八千,汉中招兵三万二千。如今新兵招募起来,下一步便是训练了。本官已传命远在赤斤的课税司提举罗百贯,命他回长安主持全军的军备粮草事宜。” 王启年拱手道:“大人,陕西布政使何准和按察使邓水清按照大人的布置,一个修水利开荒,一个利用原都指挥使名下的卫所田产大量屯田,如今陕西民心安定,倒也没有什么大事。” 许梁赞许地点头。 王启年汇报完,又尴尬地搓搓手,脸色微红,朝许梁拱手道:“只是还有一事,上次崇祉皇帝下达的斥责圣旨,下官按照大人的意思狠狠地上了一道奏折逐一反驳,朝庭消停一阵,前两天又下了一道圣旨,这次是斥责大人胁迫秦王朱存枢出战,导致大明一代藩王客死他乡,是为对大明皇室的大不敬。而且圣旨上斥责大人您蓄意挑起事端,无端兴兵讨伐大明的友好邻邦土鲁番,大大伤害了土鲁番和大明的友好关系。嘿嘿,大人,如今土鲁番速檀派出的使者已经在京师告您的状了。”
许梁听了,冷笑道:“土鲁番速檀那老头正面战场打不过梁军,难道背后告状便能有用吗?可笑。”然后歪着头看一眼王启年,微笑着问道:“那启年你打算如何回应这次的斥责?” 王启年嘿嘿一阵笑,笑得十分阴险的样子,他道:“下官有了些草稿,正好大人您回来了,您是打嘴仗的行家,您给参详参详!” 许梁笑骂一声:“快说。” “哎。”王启年嘿嘿一笑,看着堂上诸人期待的目光,摇头晃脑地叫道:“先说大人您兴兵讨伐土鲁番一事,那是大人明察秋毫,发现土鲁番竟然敢窃取大明边防布置图,这一点原土鲁番的三王子,如今的沙州府丞察可西便可以作证,土鲁番竟然意图对我大明图谋不诡,大人身为朝庭三品大员,有义务维护大明的尊严!讨伐土鲁番意在给土鲁番速檀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大明宗主国的天威神圣不可侵犯。” 许梁满意地点点头,其他人,铁头,段志刚听了,相继点头,王启年这套说辞,听上去就有理有据,而且有人证有物证,听上去就很让人信服。 王启年受到诸人的眼神鼓舞,不禁更加眉飞色舞,接着说道:“至于大明朝的秦王朱存枢死在沙州城外一事,下官认为,朝庭不但不应当置疑秦王爷的死,反倒应当大加封赏。咱们大明立国二百余年,向来就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优良传统,秦王朱存枢身为大明藩王,更是捍卫大明威仪的表率!秦王爷以藩王之尊,听闻土鲁番竟然想图谋大明之后,义无反顾地联合陕西巡抚许大人出兵土鲁番,其本人更是亲自挂帅,领兵出征。秦王爷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屡立奇功,接连攻下赤斤城和沙州城,为大明朝开疆辟土!如此奇功,为历代藩王所罕见,如此大功,即便身死,也当封追封亲王,以彰其功!” 王启年说得振振有词,尤其是建议给秦王追封一事,更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铁头,段志刚惊愕地看着王启年,连许梁听了,都不由得感叹一声: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王启年,无疑是非常有文化的流,氓。 王启年还未说完,他仰天长叹一声:“可怜秦王爷一代英雄,竟然遭小人暗算,身死他乡!说到秦王爷的死,那个刺杀秦王的杀手虽然被许大人亲手诛杀,然而主使之人却至今逍遥法外,况且当日上万梁军都看得清清楚楚,当日刺杀秦王爷的人,有两个,却全都是汉人假扮。这就不免让人怀疑,是谁与秦王有深仇大恨,要置秦王爷于死地!况且,那杀手的来历,青衣卫也已经查到眉目了。”说罢,王启年便看向段志刚,说道:“段档头,接下来你跟大人禀报一下杀手的调查结果。” 段志刚听了,朝许梁拱手道:“大人,王大人说得不错,经过青衣卫侦缉上多方查探,那杀手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杀手是中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杀,一手飞刀绝技无人能敌。” 许梁严肃起来,问道:“那天杀的来历查清楚了没有?” 段志刚点头,道:“查清了,天杀出身江湖上的一个隐世门派,四川唐门!除了飞刀绝技之外,天杀还一个令人防不胜防的独门暗器“暴雨梨花”,传闻此暗器一出手,数百根淬了剧毒的银针喷射出去,中者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