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死守镇原
流贼渐渐逼近,离着城头两箭之地缓缓停了下来。【】 黄县丞与许梁等人就躲在城楼里面,他面无人色地说道:“大人,流贼人数有些多啊。咱们就这么三千多人,还是新兵,情况不妙啊。” 眼前一丈青的人马在镇原南城门口铺散开来,铺天盖地地将南面整面城墙都给围住了,远远望去,黑压压的全是凶狠的流贼。 敌人人多势众也很出乎许梁的意料,但自己一方守土有则,这都还没开打呢,黄县丞便说起了丧气话。许梁不满地道:“流贼在城下,咱们在城上,自古攻城仗便难打,黄大人莫不是被区区几个流贼吓怕了?” “那倒不是。”黄县丞胸膛一挺,铿锵有力地道:“下官誓与镇原共存亡。” 这时,一队快马从流贼队伍中跑出来,远远地绕着镇原城墙跑,城头上几个弓箭手放了几箭,均未射中,但也吓得那队快马不敢太过靠近城墙。 “大家不要慌,待靠近了再放箭。”城头上巡检司把总万文山喝道。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许梁问道。 “大人,流贼在用快马查看城墙。”万文山说道。 过了一会,那队快马便返回到流贼队伍中。其中一人跳下马来,跑到流贼中间的主将位置,向那名骑在棕色大马上的流贼首领报告情况。 许梁等人在观察流贼的时候,流贼首领一丈青也在仰头观察着城楼上的许梁。一丈青听了那快马队长的回报,不由皱起了眉头,朝边上一名首领模样的人说道:“想不到这镇原知县倒不像个草包,居然知道挖沟修墙。” 那满面胡子的壮汉满不在乎地说道:“将军,区区几条小沟沟,怕它做甚,将军与我三千人马,待我王虎一把踏平了这座小县城。” 一丈青摇头,道:“我看这镇原城高墙厚,硬攻太吃亏了。”说罢,跨马越众而出,抬头朝城头上的许梁抱拳喊话:“本将军西北一丈青,敢问城楼上是哪位大人?” 许梁听了,朗声道:“本官镇原知县许梁,本官对阁下也是耳闻已久,可笑你一个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也敢大言不惭,自称将军!哈哈,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哎,城头上那狗屁知县,咱们将军乃是人中人杰,西北地面上响当当的英雄。”一丈青身边那名壮汉王虎举着长刀,cao起大嗓门骂道:“奉劝你等快快献城投降,免得一会老子破进城去,杀你个死无全尸!” “哈哈哈。”许梁大笑。 “许大人,”一丈青喝止了王虎,又道:“今日本将军拥兵两万,兵临城下,你那城头上一共才多少人,硬守是守不住的,不如识相点,干脆投降了本将军,本将军也封你个副将做做如何?” “笑话!”许梁大笑道:“本官乃是朝庭的知县,正七品的官员,岂有投降一个四处逃窜的草寇的道理。你要攻便攻,要走就快走,少在那浪费口舌。” 一丈青恼怒不已,过了一会又不死心地说道:“许大人,就算你想着为朝庭尽忠,但也要想想城内的众多百姓,献了城,本将军保证秋毫无犯,否则,城破之时,城内鸡犬不留!” 许梁探出头指着那一丈青跳脚大骂道:“一丈青你眼睛瞎了不成,老子挖了这么深的沟,又筑了这么高的城墙,难道就是为了向你投降?别他娘的费话了,要打就赶紧的,不打就给老子滚蛋!磨磨叽叽唧唧歪歪老子没功夫跟你在这扯蛋!” 一丈青顿时气得浑身打抖,自起兵以来,攻克的城池不下十个,遇上的知县知府也都是满嘴仁义,谦谦君子,连城破求饶都是满口的之乎者也,似许梁这般满嘴脏话,斯文扫地的知县还是头一个遇上。 一丈青转身返回流贼队伍中,大叫道:“王虎,带你的人给本将军踏平了镇原城!” 王虎怪叫一声,长刀一指,身后的流贼怪叫就如涨潮的海水般,漫天盖地地往城下冲来。当先冲出来的是一波手举着木板,草篓制成的盾牌手,盾牌手之后便是长枪手和大刀兵,几副长梯由十几名士兵扛着夹在众多的步兵中间往前冲,转瞬之前,第一波的盾牌兵便冲到了护城河边。 “放箭!”万哨官大喊,城头上的明军稀稀拉拉地射出一阵箭矢,带起城墙下几声惨叫声,许梁诧意地看去,只见手握弓箭的士兵除了当先射出去的那几十名从建昌巡防营带出来的老兵外,新训练的弓箭手开着弓,紧张地左右瞄着城下的人流,却是久久不放箭。 万哨官跑上前对着一名弓箭手耳边骂道:“你他娘的倒是放箭哪!” “大人,他们跑得太快了,我瞄不准……”那弓箭手颤抖着说道。 万哨官险些气晕过去,一脚将那弓箭手踢倒在地,拔刀对其他仍在使劲瞄准的新兵吼道:“都给我放箭,往人堆里射!谁再瞄老子劈了他!” 众弓箭手惊惧,纷纷松手,一阵箭雨朝城下射去,将几十名冲在最前边的流贼射翻在地,惨叫不已。随即城头上的其他明军开始搬起城头上的石块,砖头反击。 许梁苦笑不已。新招的一千多名巡检司新兵刚招募不久便被派去拆韩王别院,后来又是挖城沟和修城墙,真正训练的时日并不多。这还是头一回上战场,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建昌巡防营带来的那一百多名老兵能带动那些新兵了。 “瞄准了打。”万哨官的喊声游走在城头上各处。“不要慌,流贼上不来的。” 兴许是受了万哨官的鼓舞,城头上的明军情绪稳定下来,开始大胆地搬起脚下的石块砖头往城下人群里砸。 许梁紧盯着城下流贼的那几架长梯,只要长梯靠不到城头上,底下的流贼再凶狠都毫无益处。眼见冲在最前面的一架长梯被运到城下,开始竖立了起来。许梁顿时心都悬了,紧盯着,恨不得亲自搬块大石头将它砸个稀巴烂。 忽觉耳边嗖的风声响,一支箭从许梁耳边呼啸而过,钉在城垛上。 “小心!”戴莺莺惊呼,将许梁按到城垛下,叫道:“你不要命了?快蹲下。” 许梁听得周边嗖嗖嗖的箭矢声响,接着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城头上瞬间就有十几名士兵中箭受伤,一名士兵胸口中了一箭,倒在许梁不五步远的地方,嘴角溢血,挣扎着道:“大人,救我……” 流贼开始射箭了。 许梁猫在城垛下,朝四周喊:“贺诚,贺诚!” “大人,我在这。”贺诚高大的身形蹲着靠了过来。 “你去城里,组织人员抢救伤员。”许梁喊道。 “是。”贺主事应道,又猫着腰退下了城楼。 许梁与戴莺莺退回到城楼中,对躲在城楼中的黄道周和毛玉洁道:“这里本官盯着,黄大人回县衙,组织人手,准备药物和食物。毛主事你去北城门,配合黄巡检,以免有失。”
“是。大人保重。”黄毛两人得令匆忙走了。 流贼的还在密密麻麻地朝城头放箭,全力压制着城上的明军,明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偶有胆大的起身朝城下还击,多数也被流矢所伤,城上明军的伤亡不断增多。万哨官跑到许梁面前,嘶声道:“大人,流贼箭矢太猛,弟兄们都不敢抬头,伤亡很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许梁狠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传令下去,注意隐蔽,瞅空档还击,千万不能让流贼的长梯扎稳脚。” “是。”万哨官应声道,又匆忙跑出去指挥明军反击。 忽的,一名巡检司小校怒喝道:“你们做什么?站住!” 许梁回头看去,只见一名士兵扶着另一个肩上中了箭的士兵,后面跟着七八个士兵,正猫着腰往城楼下方走,结果被巡检司的小校看见了,喝住道。 许梁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中箭的士兵看着许梁,带着哭腔道:“大人,我,我中箭了,流了好多血快不行了,要下去包扎。” 许梁见他肩上确实挂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半个手臂,便挥手让他们两个过去,又看着跟过来的七个士兵,问道:“你们几个又没受伤,要到哪里去?你们队长呢?” 七个士兵相互看看,当先一人畏缩地道:“我们不要打仗了,我们要回家去……” 又一人带着哭腔哆嗦着道:“连队长都被射死了,我们还留在城头,没准也会死。” “大人,您就放我们下去吧……” 许梁顿时明白了,这七人定是见着有人牺牲,有人中箭,害怕了,想当逃兵。当下沉下脸道:“胡闹!眼下敌人攻城正是紧经关头,尔等竟敢临阵脱逃!速速回去,本官念尔等初犯,放你们一马!” 一人哇地哭出来,叫喊道:“我不想死……我不要打仗……” 许梁一把扯过那人,指着城内吼道:“你看看城内,那里有咱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城外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流贼,如果咱们不守着这城头,一旦城破,咱们的乡亲会被杀光,咱们的姐妹会沦为流贼的奴婢丫环,受尽凌辱!” 许梁摇着那人的肩,吼道:“是不是男人?是就给老子滚回去守城!” 那人呜咽道:“可我不想死……” 许梁气得怒发冲冠,唰地从旁边护卫腰间抽出佩刀,猛地捅进那人小腹间,又飞起一脚将那人的痛呼声打断,踢倒在地。 那人手捂小腹,痛得在城头上翻滚,腹间鲜血横流,滚动一会,整个人抽搐几下,气绝而亡,两只惊恐的眼睛鼓在眼眶内。 余下的六人吓住了,惊恐地看着许梁。 许梁一身官袍前面已染了大块血迹,手中斜握的长刀刀尖上尚在滴着血珠,他提刀在城头下台阶的地方划出一道直线,红着眼睛怒喝道:“越过此线脱逃者,杀无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