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旧事重提2
此时的林远并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前几日还因为不想收自己为徒大闹过一场的人而今却会抱着自己流泪。 他也没有必要理解，只要专注修炼就好了。 林远自从记事一来，不断有人给他灌输“只要专注修炼就好了”的观念。 他拜师也只是因为掌门告诉他要拜师而已，至于师傅是谁他并不关心，也不需要关心。 在拜师大典上，林远给林煜敬了拜师茶，收了特制弟子身份牌，跟着林煜回到住处，一切都很顺利。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远总会控制不住的想要亲近他的师傅林煜，他总有以前见过师傅的错觉，他不明白这是为何。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林远莫名感觉到自己师傅被蒙住的眼睛正在温柔的看着自己，那声音轻柔道，“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你都可以来找我，你都可以相信我。” 拜师后，最大的变化除了换了一个地方修炼外，就是和师傅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 每日早晚修炼剑法时师傅总会站在一旁看着。 早些时日，林远还以为师傅是看上了自己手中的这把三舍剑，于是次日一早，逮到机会，将三舍送了出去。师傅的表情很不好，像是快哭出来似的，看来是猜错了。 那又究竟是为何呢，林远想着，师傅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亲传弟子，但普通弟子也是很多的，为何只盯着自己一个人呢？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 每年初春，是林远最难熬的日子，因为身体原因，掌门规定每年初春的头一天要带着众长老为自己修伐经脉，重塑筋骨。那样深入骨髓的痛是林远永远也忘不了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小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那时候修为更低，洗伐也更为频繁，那时好像也有许多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那么那些孩子现在又在哪里呢。 摇摇头将这些无用的想法问题移除出去。 林远只能盼着自己修为早日提高，这样就不用再受此等苦楚了。 今年和往常相同，还是那几个眼熟的长老。 哦，对了，还有自家师傅今年也参加了呢，不过也不算意外，反正与自己无关，该受的痛苦一丝一毫也不会减少，林远如是想到。 “列阵！”掌门大喝，手中动作不止，飞快捏诀，连带着几位长老的灵力汇聚一点，通过阵法在林远身体里乱撞。 林远位于阵内，被锁灵绳捆住双手，嘴里塞了块破布，悬空架在特制的炼体炉上。 疼痛感骤然来袭，全身似是被撕裂开来，饶是早有准备，自己的手掌也还是被指甲掐住血来。 然而比起身心的剧痛感，流出来的血甚至不足以让林远分散哪怕一点点的注意力。 几近晕厥，但又再次被疼痛唤醒，如此反复，每一秒都是煎熬的。 果然，无论多少次还是不能适应啊。 待结束，众人随着掌门一同离开了，林远则被孤零零的留在了原地。 阵法解除，林远直愣愣地摔倒在地，他已经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 许是贴着地面，感官被无限放大，一人的脚步正在靠近。 会是谁呢，是来找自己的吗？ 白色的道袍率先出现在视野里——原来是师傅啊。 一股外来的灵力顺着被扶起的手臂传至全身，林远下意识屏住呼吸。 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到来，那灵力正在逐步缓解这身体的疼痛——原来有师傅还是有些差别的。 林远累的有些困了，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手掌上的伤口也被细心包扎起来。 第二天，师徒二人还是像往常一样修炼，舞剑。谁也不曾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不过三百年，林远在修炼的道路上愈走愈远，先是筑基，再是金丹，一步一步稳步向前，最后修为停在元婴后期。 到此为止，林远拥有了实验品中最强的实力，不用再受剥皮抽筋之苦，甚至当上了挂名长老，资源一个劲儿往其身上倾斜。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然而，林远的第一个修行路上的坎来了。 他的修为停滞，在金丹大圆满停了整整五十年，而此时，林远的寿元已经不剩多少了。 “能否成事在于天。”相比较林远生死看淡的态度，林煜的态度显得更为着急。 林远想，师傅对自己如此尽心尽力，死前倒是要去拜一拜师傅的。 一如当初第一次站在师傅面前，林远标标准准行了个礼，平淡地讲述自己即将身死这件事。 “我不会再次把你丢下的。”林煜的手捏得林远的肩膀生疼。 当时的林远只以为林煜还在在意之前洗伐时的事情，也不太把这话当真。 ...... 寿元将尽，林远一夜之间头发全白，身体里的水分流失加快，皮肤皱在一起。 他明白，要是这次再不进入化神期，那他将彻底无药可救。 盘腿，打坐。 林远进入无人之境，感受着周遭灵力流动的轨迹，体会生命真谛。 丹田处金丹逐步瓦解，混入身体灵力运作的大周天。 还是不行，林远感受到身体产生一股斥力，将刚炼化的灵力向外排除。 “别担心，我来助你。” 耳畔，师傅的声音响起，灵力开始变得听话了起来。 不知为何，林远被拉入一出记忆碎片内——这是师傅的回忆。 林远把回忆原原本本地看了一遍，一切都变得可以解释了。 原来自己竟然是师傅捡来的孩子，原来师傅的眼睛是为了自己瞎掉的。 原来，原来师傅来此助我是想以命抵命...... “师傅，快停下！”林远嘶吼着，他的灵魂出窍，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师傅以他半步化神的修为源源不断传输着灵力。 灵力从浅蓝色直至鲜红色。 是的，林煜就是不要命了，他这一辈子总是活得憋屈的：少年时期内心纯善，却连自己也救不了；老了些好不容易找回本心，自己却深陷泥泞找不到出路。 最后一丝灵力耗尽，林煜很满意，因为林远的气息已经从元婴变为了化神期的气息！ “为师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好孩子，我等着你成神的那样天，看看那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魂魄归体，林远的泪直直地流下。 被逼修炼时，他没哭，受伤时，受剥皮抽筋之苦时没哭。这是他长大后的第一次哭泣。 原来眼泪是这样的滋味啊。 以后的路也再没有什么难倒林远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