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开端
岚昔再次睁开眼时,只见一个玄色长袍美如画中仙的男子静坐在她身侧单手托腮沉沉的睡着,岚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痛的厉害,她刚想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腹部想要缓解些许疼痛时,另一只冰冷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岚昔整个人猛地一震,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一旁坐着的人,想要将手抽离出来却被他死死攥住不得动弹。 回首过往,她印象最深地还是当初他孑然一身出现在她面前,独自一个人承受着无比痛苦地断尾之痛,后来她愿意为他放弃了双生玉佩里面地一半神力供他恢复,如今的他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海皇了,时间过得真是如白驹过隙,明明只是弹指一瞬,却又好像过了许久。 “怜生…”她蹙眉轻声叫唤道。 那人薄唇微启,碧海蓝眸抬起注视着少女艳美的脸庞,他半晌后笑着摇了摇头,“我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你手上。” 岚昔不解他说这话的意思,“为何?” 怜生抬袖端过旁边桌子上的清茶放到嘴边微抿,“如今我算是和天道正式结下梁子了,咱们现在是从某种程度上助长了魔族的壮大啊。” 岚昔艰难的撑起身子,她伸手抚上怜生的脸,眼里满是心疼,“遇上我,是不是你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怜生看向岚昔的目光深沉似海,他的眼里涌动着一些东西,没等岚昔反应过来,她的嘴唇上便贴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鼻尖开始萦绕着他独有的香味,岚昔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一时间不知道是回应还是后退,她感受得到他剧烈跳动的胸膛,一切都是那样的唯美浪漫,窗外海棠花树花瓣渐落,在空中不断地盘旋最终停留在水面荡起涟漪,岚昔感受得到怜生对她的眷恋和渴望,可她也清楚的明白,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痴梦一场罢了。 这场梦太过美好,使得她止不住的留恋,可梦犹如泡沫,一碰就碎。 长月宫内。 夜离坐在宝座上玩弄着手里的黑色羽毛,他身后的薄纱宽长拖至地板,宝座顶部夺目的青蓝色宝石发散着隐隐光辉,更给他增添了一抹妖冶的清冷美感。 “恭迎夜尊殿下回归!” 长阶之下,万魔群拜叩首,场面极为盛大,夜离并未张口,但空灵的声音已经从四面八方传来,“都起来吧。” 他正对着的地方正好能看见那皎洁的月亮,夜离看着那冷月不由得开始怔怔发愣,一时间竟失了心神,就连下面他的属下焰阙说了什么他都听的是迷迷糊糊。 “本尊累了,你们先都下去吧。”夜离说完之后便施法离开了长月宫,他独自一人来到了群山之首天恒山,山顶云雾缭绕,星河灿烂,冷风不断呼啸着迎面扑来,夜离身后的黑纱被狂风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已经好久没用看过这么美的星空了,不知为何,他突然隐约听见耳边开始传来悠悠琴声,他看见远处有一株巨大的桃花树,那桃花树开的茂盛,如同一朵淡粉色的云浮游在空中,而在那桃花树下,坐着一个渺小清绝的身影,那人一袭白纱,发尾红丝带上的金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中不断回荡着,夜离看见那人正专注的弹着面前青色的琉璃古琴,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着,弹出的每一个音干净利落,引得四面八方大片的鸟儿都不约而同地飞了过来盘旋在上空,最终七七八八地停在桃花树树杈上静静地倾听着这绝美地琴音。 “霜儿…是你吗?”夜离痴痴地看着前方,伸出手妄想抓住那人的身影。 可那白色的身影在他眼前忽然模糊又忽然清晰,他不顾一切的朝着那个身影奔去,他看见群鸟从桃花树上奔涌而出飞向了远方,琴音也是戛然而止,夜离看见那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了清丽动人的容貌,以及那一双他永远也无法忘却的双眼,那双眼睛抬眼是万里星河,垂眸便是一丈红尘,女子月牙般的额饰随着她的抬头轻轻晃动,她看见夜离之后眼里竟是充盈着泪水,随后莞尔一笑。 “霜儿!”夜离发了疯一般的跑到她面前,当他触碰到她白皙的手的一瞬,清霜便化成了万千碎片崩裂飘散向长空卷起一阵狂风,故人已去,留下的不过是一架青色的琉璃古琴,夜离伸出手抚上琴弦,好像那个人手指间的温度还停留在上面,夜离看着空中点点银色星光,明月的光辉洒在他的脸上,如今他的脸上已经满是忧郁和痛心,好像只有在她面前时,他才能真正做一回自己。 夜离迈着蹒跚的步伐回到了寝殿,他瘫坐在床上定定的看着天花板,当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时,却才想起岚昔已经没有再给他送过酒了,那酒壶里面也已经很久没有灌过新的酒了,里面隐隐约约还有一些酒香地残留,夜离把酒壶放到鼻尖闭上眼闻着这淡淡地酒香,他渐渐回想起以前自己是南绡时和清霜还有东绡北绡,还有怜生岚昔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以及当初云昭将婴儿时期地岚昔交给自己抚养时,他虽觉得那段日子很枯燥,却无疑也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他好像让一切像以前那样。 他宁愿为了清霜一辈子留在天道为天帝做牛做马,也不想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可以放弃国仇家恨,放弃私人恩怨,只为了眼前的和平与安宁。 如今他的月光已经永远离开了他,当他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替他擦干了。 夜离从未想过,他听到她说爱他的一瞬间,会是在生死相隔之时。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夜离含泪嗤笑道,又好似嘲讽,“霜儿,你走了让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义,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这就是清霜口中常说的宿命吧,宿命如此,天意如此。 “我会灭了天道,”夜离红着眼说道,“我会让所有人都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我不会再心慈手软了,若那天不是岚昔拦着,璇玑怎么可能活下来。” 夜离漆黑如夜的瞳仁亮了亮,随即床两侧的帷幔便掉落了下来,他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沉沉的睡了过去,睡过去就好了,睡过去就可以见到想要见到的人了,睡着了就不痛了。 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他看见了一身红衣的清霜,她凤披霞冠的站在他面前朝着他温柔的笑着… 瓷枕之上,夜离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缓缓流下一滴清泪,如今清霜的三魂七魄已经彻底散于这天地之间,他要如何才能找到她,今日桃花树下的不过只是幻象,夜离又怎会不知。 “风云潇,我有事情需要找你。” 璇玑伫立在白殿前,她知道风云潇就在白殿内,于是便一直等到了现在,“你真的甘心吗,任由自己的妻子和另一个人在一块。” 风云潇在殿内呆呆地坐着,手里握着的的是岚昔最喜欢的那件青色的衣服,他心里很明白璇玑会出的什么鬼主意,他也明白若是答应了她他和岚昔只见便再无可能,她一定会恨他。 青衣上的纱料摸起来很舒服,丝绸长衫脱落在地,风云潇无意间的一个转头,他看见了岚昔压在枕头下面的一块淡粉色的手帕,他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抽出摊开在手心,手帕上面绣着一朵艳丽的桃花,最左下角绣着一行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真美…”风云潇感叹道。 他将那块手帕放在了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 璇玑见风云潇还没有开门的意思便独自一人默默离去,察觉到璇玑的气息远离后,风云潇这才打开白殿的大门,可刚一开门,他便看见了地上放着一封信笺,风云潇浓眉缓缓皱起,他打开信笺后发现这里面写着的是一种上古秘术,这种秘书能够永远的封印塞尔斯一族并且永远不可能冲破幻境得到自由,封印的地方被称为“镜城”,若是塞尔斯一族被封印在里面便会生不如死,强大的封印力量会不断侵蚀他们的灵魂最终魂飞魄散。 风云潇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封信,读到最后的时候发现璇玑在下面留了一句话。 珈蓝助我灭魔,天道助你灭鲛。 风云潇死死攥着这封信,他犹豫了许久,直至空中开始下起了小雨,他这才回过神来,远方薄雾遮青山,水烟笼珈蓝,风云潇金色绸缎的长袍如今也显得没那么耀眼,更像是黯淡。 “昔儿,原谅我…”风云潇仰头看向天空,任由那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不远处,一双狐狸耳朵突然冒了出来,她明明是个小姑娘身材却长相妖媚,淡橘色的狐狸耳朵一动一动,左耳朵上面还挂着个小金铃,她一双绿色狐狸瞳仁不停在眼眶里打转着,“真是执意孤行的两个人呢,有趣。”
“银泉姐,咱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了,我衣服都被打湿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跳到银泉的肩膀上奶声奶气的说道。 银泉手中撑着红伞,她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勾人的不行,“你急什么,这不是等到了嘛,这下咱们有好戏看了。” “咱们青丘这下也不知道帮谁才好。”小狐狸嘀咕道。 银泉冷哼一声,伸出食指弹了一下小狐狸的脑袋,“可别把我和青丘那群老狐狸划等号,我可不是青丘的,如今我不属于任何地方,只不过是个看客罢了,无论结果如何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帮任何一方。” “那怜生呢?”小狐狸突然问道。 银泉一下子愣住了,红色的眼影被雨水晕染开,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她披着红色的披肩,里面穿着白色的内衬,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珍珠项链,那珍珠圆润光泽,看上去便是上等货色。 银泉白皙的脸上莫名出现了两团红晕,“到时候我自有安排,再说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不管他!” 小狐狸看着银泉的反应好笑的眯了眯眼睛,嘿嘿说道,“你喜欢他。” “我没有!你别胡说!”银泉着急的想要去打小狐狸可意识到风云潇还在不远处便尽力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白小诗,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扔到珈蓝海里面去喂鲨鱼!” “别别别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嘛!”小狐狸受了惊吓一下子缩成一团不停的发抖,“鲨鱼太可怕了,二姐和我说如果被鲨鱼吃掉都不会感觉疼,因为在被吃掉之前就已经被吓死了。” 银泉听了之后强忍着爆笑的情绪,努力使自己平复着,可她还是没撑住穿着草鞋的脚踩到了旁边的树枝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谁!”风云潇金瞳乍现看向银泉那处。 银泉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于是戴上青色的面纱一手抓起缩成球的白小诗从树上一跃而起,她的周身开始浮现出银色的蝴蝶拖着她朝着远处飞去,对上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时风云潇也是愣了一下,他很清楚的看见那家伙还非常暧昧的对他眨了一下眼,风云潇气上心头,他张开金色双翼直冲银泉那处,左手已经开始凝聚法力准备致命一击,那银泉也不是傻子,她在空中停住与风云潇对峙着,风云潇上下扫视着来人,金色瞳孔的光芒逐渐消弱了一些。 “小孩?”风云潇不解的看着她,“你一个青丘小鬼,怎么来珈蓝?” 银泉露出了小虎牙邪笑道,“小孩?按辈分,你应该朝你姑姑我行礼了!” 随后,银泉的身后便出现了九条巨大的狐尾在空中来回晃动着,白色的狐狸尾巴尖端带着淡淡的玫红色,煞那间银泉的眼睛也从碧绿猛地变成血红,九尾打开的一瞬间,风云潇不由自主地被这气势逼退了好几米,百丈内地树木花草也由于强大的气流不停乱舞着,几乎就要拔地而起,银泉稚嫩地声音空灵地传来,“怎么?你想拦我吗?” 银色地蝴蝶盘旋在银泉地周围,有好几只还停留在了她的肩膀上,风云潇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狠角色,他若是硬拼怕是会两败俱伤自己也捞不到好处。 “前辈多虑了,晚辈怎敢阻拦您。”风云潇只得暂时让步行礼说道。 银泉这才收回惊天动地的妖力,她手指轻轻一挥,那银蝶便覆盖住了她的全身最后“砰——”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