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意外
苏亦凡刚走到校门口，人群中有人冲出来拉住他，低声说：“你去跟王老师认个错，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写个检讨就没事了。” 这个声音让苏亦凡感到意外，他转身看见只有一面之缘的杨冰冰正一脸诚恳地望着自己。一身朴素打扮的杨冰冰此时脸上竟有一股陌生的成熟气息，她松开抓着苏亦凡袖子的手，转身跑过去对王琴鞠了一躬：“王老师，我是高二五班的杨冰冰，刚才我看见了整件事的全过程。是那几个人先动手的，苏亦凡同学只是出于自卫才跟他们动的手。” 杨冰冰在学生会有职务，跟程诗雨这种非官方的文学社长地位不同。身为学生会卫生部长的杨冰冰为很多老师所熟悉，这个女生一直很安静，只是对陌生男生的追求会表现得充满敌意，偶尔跟人聊天则是那种带着亲切微笑的倾听。就连周围几个老师都惊讶了，这苏亦凡有何等能耐，居然能让从来都不怎么跟男生接触的杨冰冰为他出头说话。 看见杨冰冰说话了，王琴的脸色缓和一些，又觉得刚才掉了面子，口气还是不和蔼：“苏亦凡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顶撞老师，无论如何也要找家长。” 杨冰冰朝王琴又鞠了一躬，声音软软地说道：“王老师，苏亦凡肯定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先让他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再来找您解释，你看好吗？” 同样的话从苏亦凡嘴里说出来让王琴气得够呛，杨冰冰的声音像有一股魔力，在这关键时刻起了作用。王琴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教导主任，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这样不关心学生的伤势的姿态在别人眼里看来也不太好，于是改口说道：“你说得对，先让他去医院处理伤口吧。” 苏亦凡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愿意正面跟这个悍妇型的班主任冲突。按照正常规律来看，王琴会带他们这个班到高三毕业。如果真的惹恼了王琴，自己将来在这个班上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 杨冰冰丝毫不避嫌地拉着苏亦凡出了校门，背后还有不少学生窃窃私语。苏亦凡回头看见人群中李磊那张菊花一样的脸，他留给李磊一个轻蔑的眼神，跟着杨冰冰的脚步朝校门口不远处的社区诊所走去。 看左右没人了，杨冰冰才松开拉着苏亦凡衣服的手，带着一丝责备说道：“你不应该顶撞王老师。” 苏亦凡现在身上脸上都火辣辣地疼，他苦笑着摇头：“我没顶撞她，她就是觉得丢了面子，想要拿我出气。” 杨冰冰久在学生会走动，对这些问题当然明白，理解地点点头说：“老师们互相攀比的也就是个学生素质，你要理解王老师。” “我当然理解。”杨冰冰刚才为自己解围，这让苏亦凡有些感动，他不得不多解释两句，“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绪可能不太好，对不起。” 杨冰冰眯起眼睛打量苏亦凡，在学校她一直是个乖宝宝，可这不意味着她真的单纯。 “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苏亦凡想起陈新在三楼窗口的那张脸，摇摇头，又点点头。 其实苏亦凡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对男生一直充满敌视的杨冰冰今天会为自己出头。在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帮自己说话，日后说三道四的闲话一定不会少。当然这种问题杨冰冰不说，苏亦凡必然不会主动去问。 到了诊所，杨冰冰倒是很熟练地对坐诊大夫要求各种处置。其实苏亦凡身上没多少伤，脸上有几道口子，手腕和虎口的位置有几处挫伤，眼睛下面肿了一点。 在脸上抹了点药水，又让医生检查了一下手上的伤，杨冰冰就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苏亦凡发现杨冰冰的气质上跟程诗雨截然不同的地方在于，她就像是从上个时代走过来的那种美少女一样，有着淡淡的朴素和温和的从容，还有对异性的敌意。杨冰冰在学校里的粉丝也不少，不过正因为她这种与现在学生完全不同的气质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收到很多情书也好，有人直接过来表白也好，杨冰冰总会用最直接最冷漠的方法拒绝掉，但只要不是异性来主动接触，她又表现得很亲切随和。 正因为多少了解一些杨冰冰的事迹，苏亦凡才觉得今天的经历颇有些惊心动魄，杨冰冰居然主动带着自己来诊所看伤？相比之下陈新喊几个小混混来找自己麻烦这种事一点都不震撼了好吗？ 苏亦凡被处理好伤口也不过是十来分钟的事，包括检查受伤情况。坐诊的大夫在离学校这么近的诊所里上班，估计也是没少见学生打架的各种惨状，没有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示意苏亦凡可以买瓶外用药走人了。 苏亦凡正要掏钱，杨冰冰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去收费处拿药。这一来弄的苏亦凡不免有些尴尬，除了苏小轻之外，他还没花过任何同龄女性的钱呢。 杨冰冰对苏亦凡的态度很让人惊讶，一点都不冷淡，拿了药还举起来对着苏亦凡比划了一下：“自己注意按时抹，别偷懒啊。” 让人意外的是，两人一路回到学校，杨冰冰没再主动说起什么。淡淡地跟苏亦凡告别之后就回自己班级了，苏亦凡则拿着药回到班上。 下午第一节课是美术，美术老师正在跟学生们随便讲着以前欧洲艺术家们的苦逼生活。苏亦凡推门进来，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目光里各种成分都有，苏亦凡注意到了依然在幸灾乐祸的李磊，这小子脸上的笑容已经不是菊花而是干菊花了。 程诗雨明显也是听到了之前同学们添油加醋的描述，眼神很有些惊诧。大概在程诗雨的概念里，苏亦凡是绝对不会跟人动手的那种人。 苏亦凡在同学们的各色目光迎接下朝美术老师鞠躬了个躬，一言不发回到自己座位上。 美术老师也是今天中午赶走那个男青年的老师之一，没多说什么，继续讲梵高吃不起饭的段子。这些故事苏亦凡在欧文斯通那本《渴望生活》里都看过了，索性趴在桌子上休息。 第一节课下课，程诗雨和张超都凑过来了。程诗雨仔细观察了苏亦凡脸上的伤口，惊讶地问道：“听说中午有人找你麻烦？你惹到谁了？” 苏亦凡抬对着程诗雨勉强笑笑：“我也不知道。” 程诗雨深深地看了苏亦凡一眼：“是吗？晚上放学等我一下吧，咱们一起走。” “不了。”苏亦凡摇摇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程诗雨，“我今天可能会早回去，估计王老师要让我回去找家长。” 程诗雨咬咬牙：“那我跟你一起走，我请假。” 旁边本来打算说话的张超惊讶得嘴彻底合不上了，他挠挠头，原本打算安慰苏亦凡的话一句都没说，直接坐回自己位置去了。 苏亦凡没直接回应程诗雨的话，他低下头感觉自己身体的痛楚正在渐渐消失。相比这段时间欧拉训练的强度，这几下打击还真不算什么。 一股从未有过的自信在苏亦凡心中慢慢升起来了，他觉得自己跟之前相比确实已经大为不同。 两节课过后，王琴果然出现在班级里，对着苏亦凡一通挖苦，随后要求苏亦凡不用上晚自习，立刻回家去通知家长过来面谈。如果苏亦凡拒不执行的话，她会直接杀到苏亦凡家里去见他的父母。 王琴的威胁简单有效，找家长是亘古不变的老师大杀器之一。苏亦凡在听了王琴各种极尽所能的讽刺之后，一言不发地收拾起书包离开。 让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程诗雨居然也收拾好了书包，对王琴张嘴就是一句谎话：“王老师，我接到家里一个电话，得提前回去一趟。” 王琴对程诗雨的喜爱是不用说的，她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于是在同学们的目光欢送中，苏亦凡和程诗雨一前一后离开了教室。 按照王琴对苏亦凡和程诗雨的了解，她坚决不认为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程诗雨眼界多高啊，有时候老师们聊八卦还会说起这个时髦又成熟的姑娘呢。 两人走出课间热闹的校园，苏亦凡没有回头看程诗雨，程诗雨也不跟苏亦凡并肩。两人这么一步一步走着，走到周围没有什么人的时候，程诗雨在后面喊了苏亦凡一声。 “苏亦凡，今天到底是谁跟你打架？” 苏亦凡没回头，他不想让程诗雨知道这件事，哪怕这个聪明的姑娘已经猜到了一丝端倪。 “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我？”程诗雨一针见血，“你告诉我是不是就可以……” 苏亦凡心头震了一下，一段时间之前程诗雨还对自己漠不关心到王琴训斥自己的时候用手机上网，这次她怎么这么敏感？ 尽管有了一丝被关注的喜悦，苏亦凡还是没有回头，他怕自己的目光告诉了程诗雨真相。 “不是。” “真的？”程诗雨站在原地没有追过去，看着苏亦凡一步步往前走。 “真的不是。”苏亦凡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身面对程诗雨，“我也不知道是惹到什么人了，不过我不怕他们。” 这样的苏亦凡让程诗雨感到意外，她觉得最近苏亦凡的表现好像自己从未认识过他一样，这种陌生感让她觉得奇怪。 就在程诗雨还在奇怪的时候，一辆火红色的保时捷911稳稳停在苏亦凡身边。 车窗缓缓摇下，戴着墨镜的苏小轻脸上似有杀气。 “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