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巷子里
“所以现在警察在沿着马路两侧的店铺询问有没有你儿子的消息？”宋修明对着黄丽问道。 “是的，现在大马路上的店快问的差不多了，可是还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黄丽沮丧地说道。 “大马路？”宋修明发出疑问，“你儿子回家的路就是沿着大马路就好吗？” “是的，我们这片最宽的路就是直直的大马路，晓舟的学校和我们家差不多就在这条马路两端的方位，所以他平时上学从小区出来后穿过旁边的老房子上大马路，一直直走就到学校门口，都不用在路口拐弯或者换方向。” “所以上了马路后只有这一条路，旁边没有小路、岔路什么的？” “不是，当然有很多小路，但是小孩子去上学的话那些小路又绕又远，很多还通不到学校门口，大家都是走大路的。” “去上学和放学回家的路是一样的吧？” “是一样的，他天天都走这条路，我有时候送他上学或者去学校接他放学走的也都是一样的路。” “你刚刚说的出了小区后要经过的老房子是什么？是你家的房子吗？” “不是，我刚刚说的不准确，准确点说是一群老式的居民楼，是在城区还没有开发起来之前的人自己建的房子，一栋一栋的。” “那里警察也都排查过了吗？”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他们是从学校出发一路查过来的。” “那要不你先带我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好，就沿这条路往上面走就行。” 黄丽带着宋修明前往老居民楼区。一路上黄丽闷声不吭，她昨天晚上为了找儿子和贴传单已经反复走过好几次这条路了，但是都没有见到晓舟的身影。 “没事的。”宋修明看到黄丽脸上布满疲惫的阴云，如此安慰道，“现在这么多人都在帮忙找孩子，一定没事的。” 黄丽昨天晚上到现在听了好多遍安慰的话了，也还是礼貌地挤出微笑回应眼前人善意的话语。 “你说晓舟被会不会真的被人贩子拐跑啊，我们这最近一直在传有人贩子抓小孩卖器官的事情，虽然警察他们都说这是谣言，可是找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人，我儿子还那么小能跑到哪里去呢。”黄丽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把一直压在心里的恐惧说了出来。 人贩子？这里城区老旧，人员居住情况也不是太密集，如果真有人贩子的话，在这里下手成功的概率确实比较大。 “有可能。”宋修明回答道，“但是你别多想，既然警察都说了没有人贩子，就不要有那样的心理负担。” “嗯。”黄丽点点头，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到了。”他们经过了一家银行，黄丽站在与银行相邻的巷子口对宋修明说道，“从这个路口进去就是一片老房子，走出去就到我家小区。” 巷子口对面是大马路，背对马路站在巷口上可以看到左边是农业银行，右边是一家小卖部，小卖部里一伙人正围在一起打麻将。往里面望去大约有个一百多米，巷子尽头是一户人家，红砖砌起来的墙面上爬满了绿植。 “走，我们进去。”宋修明说道。 “不要先问问银行和小卖部老板有没有注意到我儿子吗？”黄丽发觉宋修明和警察们调查的做法不太一致。 “不用，我先看一看路线。” “那好。” “等下。”宋修明想起还有一些线索或许用得上，“你对这上面写着的内容熟悉吗？”宋修明递给黄丽一个长长窄窄的笔记本，第一页上面写了三行字。 黄丽接过本子一看，说道：“我就知道这个电话号码是我的，另外一个地址一个是车牌号吧？我也不知道是谁的。怎么了？这跟我儿子有关系吗？” “我也不确定。”宋修明说的是实话。 “好，要不我问问警察，他们应该可以查一查这个地址和车牌号。”黄丽一边回答一边走到路旁开始打电话。 宋修明站在小卖部一侧的墙边等黄丽打完电话，再一起进去查看一下许晓舟的回家路线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个小县城会有人贩子吗？为什么我看见过许晓舟那样惊慌的表情，侦探为什么会和人贩子打上交道，难不成我就是来抓人贩子的？宋修明稍稍整理了一下心中产生的疑惑。 这里的房子不是很高，最多就三四层的样子，而且在一片居民楼中间，小孩子要被掳走了叫出声来会被人听见吧。宋修明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建筑，目光停留在自己靠着的这面墙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位置上，有一块涂鸦，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十字左边的一端画了一个箭头。这是什么？ “宋先生，我们走吧。”宋修明的思绪被黄丽的声音打断，“我跟高警官那边说了，他会帮我们查一下那个地址和车牌号，等有消息了会打电话给我。” “好，走吧。”宋修明没多想，估计是哪个人随手画的涂鸦吧。 从巷口进去，大概走了三四十米，是一个T字路口。 “从这个路口这里右转，走完前面的巷子再拐几个弯就到我家小区了。”黄丽说道。 这个路口左侧是墙，往前能看到有红砖墙的房子，右转是另一条巷道。右转的巷道口竖着一根电线杆，整条巷子有二车道那么宽，道路左边是一栋一栋的独栋楼，每一栋都有三四层高，楼底路边停着几辆轿车。右边一直到底都是砖砌的墙面，高高地隔开了这条小巷和另一片居民楼，暗红的砖块上长着青苔。一条脚掌宽的小水沟沿着墙角慢慢流过，水面上漂浮着零星的垃圾，水面下游动着暗绿色的藻类植物。 宋修明看着这条平静的小巷，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的氛围。未曾想一抬眼，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标记。 巷口的电线杆上，在跟宋修明差不多高的位置上，画着一个黑色的十字，十字顶上那一段画了一个箭头，直指着巷子深处。宋修明面对着电线杆站在T字路口这里往后仰，望向外面的马路，他在外面那个入口也看到了类似的标记，如果人是从马路上走进来的话，外面那个标记指示的就是往巷子里走，走到电线杆这个位置，这里的标记又指示着右转继续往里面前进。这样的路线正好和晓舟回家的路线发生了重合。 不对劲，直觉告诉宋修明，这个标记是用来引路的。他开始沿着巷子左侧的楼房大步往里走着，每两栋楼中间的楼间距又形成了一条小胡同可以通行，这样的话有多少个楼房之间的间隔，这条巷子就有多少条可以再左转的小路。于是以巷口的电线杆为起点的巷子形成了类似字母“F”的排布，只不过长长的一竖上不止有两根横线，所以用梳子形来形容这样的路形更加恰当，梳子的把手就是主巷子，梳子上的一道齿就代表巷子上的一条小胡同。 宋修明边走边观察胡同进口处的墙面上有没有黑色的十字标记，第一个胡同口，没有；第二个胡同口，没有；第三个胡同口，找到了。第三个胡同口的拐角内侧的墙面上，画着一个黑色的十字，十字右边的顶端画着一个箭头。 黄丽看到宋修明一声不吭地突然迈起大步，赶忙跟了上去，直到他在第三个胡同口这里停了下来。 “你儿子回家是不是要从这条胡同这里拐进去？”宋修明皱着眉头向黄丽问道。 “是，你怎么知道？”黄丽听到宋修明这样说后愣了一下，不禁向宋修明问道。黄丽见宋修明没有回答，补充到：“其实后面还有最后一条胡同，这条巷子里几条胡同最后的两条走出去都会到我家小区，但是这一条胡同有灯，最后那条胡同旁边的房子里没人住，到傍晚了没有灯，路非常黑，有时候还有些野猫野狗在里面，我儿子不会走那里的。而且我每次送他或者接他走的都是这条胡同，他天天走也习惯了这条路了。” 宋修明还是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着些什么。 “宋先生？宋先生？”黄丽顿时觉得眼前的宋修明有点神叨叨的，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喜欢发呆，神神秘秘的，刚刚也一言不发突然快步走起来，现在又是猜路口又是发呆，他真的是个靠谱的侦探吗。 沉思中的宋修明没有听见黄丽在喊他的名字，他满脑子都在想这个标记出现在这有着什么含义。因为他的记忆又被这个标记唤醒了一部分，画下这几个标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这种标记是他在办案途中的一些特定场合用来指示路线而自己设计的，十字代表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用在路线中每一个拐弯的路口处，箭头的位置就代表转向的位置，指向十字左边的顶端就代表在画有标记的路口左转，箭头在十字右边就代表向右转，以此类推。 而标记的应用场合可以是防止自己迷路，也可以是给同伴留下自己的行踪轨迹，而宋修明认为这里的几个标记完全契合了失踪的许晓舟的回家路线，自己当时在做的事情，很有可能，是跟踪。 宋修明不禁想到之前黄丽对自己说的传言，人贩子？跟踪？把这两个关键词对应在一起，很难不想到一些邪恶的推测。他对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认知出现了剧烈的动摇，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是自己是为了抓人贩子来到这里，跟踪正准备回家的小孩有点说不过去，难道自己已经知道人贩子盯上了许晓舟然后先行一步吗，似乎也能合理，但又是怎么做到的呢。可是如果自己就是人贩子的话，在许晓舟回家的路线上跟踪他，一下子就说得过去了。 哪一种思路才是对的呢 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的争论存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个人长大的过程中可能接触到黑暗的社会，做了不被认可的事然后变成了恶人。如果能抹除一个恶人的记忆，让他又变成一张白纸来到人间，他会觉得自己曾经是个善人，还是个恶人呢？如果接下来他努力做了好事，那他算是个善人，还是个恶人呢？ 显然宋修明相信前者。从得知那个所谓的“使命”开始，到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到对照着笔记本上的线索调查，再到联系上黄丽帮她找儿子，宋修明从未怀疑过自己代表的是积极正面的形象，可是随着自己一部分记忆的慢慢浮现，他发觉自己的真实身份变得模糊起来。如果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他应该怎么办呢。 继续查。不去想后果，凭本能做事。既然已经跟随着感觉进展到这一步了，就不要再纠结于曾经的自己有多少种可能了。宋修明觉得要想走好以后的路，老是回头看并没有帮助，踩实现在的每一步就好了。 “没事，我只是在想如果晓舟进过这条胡同的话，他会去哪。”宋修明缓过神来向黄丽说道。 “你的意思是晓舟进过这条胡同？”黄丽的脸上露出些许惊喜的神色。 “只是猜测。”宋修明不知道如何解释他记忆里的画面和他内心的想法，所以他选择不解释。 黄丽被宋修明怪异的神秘感搞得一头雾水，许多不解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这时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黄丽把电话举到耳边，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一边低声应着，最后说了一句“我马上过来”就挂断了电话。 “宋先生，高警官那边说有找到一些模糊的监控画面，但不确定是不是晓舟，让我过去看看。”黄丽把电话放回口袋里，对宋修明说道，“还有你说让查一查的那个地址和车牌号，高警官说车牌是个假牌照，地址也就是一个普通家庭住址，户主姓张，那还要再查下去吗？” 宋修明轻叹了一口气，回答道：“算了，你先去那边看看吧，说不定会有线索，我接着在这里看看，有情况我会打你电话。” “麻烦你了，真的很感谢你。”黄丽对着宋修明轻轻鞠了一躬虽然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侦探让人有点茫然，但是亲历亲为帮助自己的这份善良，让黄丽的心中涌出些许温暖。“有事再电话联系，真的谢谢你。”黄丽说完就快步走出巷子，往警局的方向赶。 宋修明站在胡同口，心中有些怅然，车牌竟然还是个假牌照，最后一条线索竟然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如果自己已经跟踪许晓舟走到了这条胡同里，在离他家仅剩几百米路程的地方，能够发生什么让许晓舟失踪呢。宋修明两手交叉在胸前，决定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