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古相
张然由于多年的工作习惯，生物钟定在了早上六点。不管前夜睡得多晚，到了早上六点他都会准时醒来。张然看了看熟睡中的张婧初，知道最近几个月她挺辛苦的。先是在山西的农村呆了几个月，拍摄新作《喊山》。电影拍完，回到临安之后，她又要忙电影的后期，白天黑夜的忙，非常辛苦。 为了张婧初多睡会儿，张然轻手轻脚地从被窝里钻出。没想到张婧初还是被惊醒了，她看了张然一眼，然后开始穿衣服。 张然见张婧初要起来，就道：“最近你挺辛苦的，就多睡一会儿吧！” 张婧初把衬衫穿好，然后冲张然一笑：“《喊山》已经剪完，也没什么事做，想我跟你到剧组看看，随便看看3D电影是怎么拍的！” 张然见张婧初这么说，也没再多说什么，穿好衣服，开始梳洗打扮，然后和张婧初一起下楼到餐厅里吃早饭。他们来到餐厅的时候，发现剧组的不少工作人员都已经在吃了，便端着餐盘，拿好早晨，找了张桌子大朵快颐。 就餐的客人中有对年轻的男女认出了张然和张婧初，就过来问，能不能帮他们签个名。张然和张婧初笑着答应了，除了签名，还和他们合了一张影。 吃过早饭，张然和张婧初下楼的时候遇到了瑞恩-库格勒。他在拍张然的纪录片，自然是张然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现在张然要拍《年月日》，他也跟到了《年月日》剧组。张然就叫上瑞恩-库格勒，一起来到了世纪影都的虚拟摄影棚。 今天上午9点整，《年月日》将会举行开机仪式。在开机仪式之后，剧组马上会直接开始拍摄。因此，片场已经开始布置了，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张然跟各个组的负责人简单交流了一下，然后来到了剧组的指挥中心。 瑞恩-库格勒跟张然进入指挥中心后，发现里面的工作人员和各种设备都多得超乎想象，简直像进了火箭发射的指挥中。现场光是监视器就有12台，分别归属于导演、摄影指导、特效小组，以及3D小组。 瑞恩-库格勒注意到其中有一台监视器有40多寸，他还是第一次在片场看到这么大的监视器。过去一问才知道，这是3D监视器，专门用来看3D效果的。 3D电影拍摄跟2D拍摄有个很大的不同，3D要遵循拍摄到位、减少后期调整的原则；如果前期拍摄的效果不理想，后期制作再好也会影响整片效果。所以，在拍摄过程中需要专业的3D立体监视器实时监看立体效果，并根据不同的场景、主题等需要调节3D立体拍摄架，使3D立体摄像机形成不同的夹角从而达到不同的立体效果。 由于3D监视器是用来监看立体效果的，越大的监视器对立体效果的把控越有信心，同时也越容易看出画面上的问题，例如左右眼进光炫光不一致、左右眼焦点不同步、左右眼镜头焦距不一样、反光镜上灰尘等等，这些问题都要在现场通过3D监视器来发现。 瑞恩-库格勒一直以为中国是个电影工业化水准比较落后的国家，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了，中国电影的硬件水平已经不比好莱坞低了，好莱坞最先进的设备这里都有，现在中国电影和好莱坞最大的差距的人才。不过张然组建了亚洲电影学院，培养了一批优秀的青年导演，世纪影都成为东方好莱坞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张然给张婧初简单介绍了3D电影的设备后，开始跟工作人员就拍摄的具体问题进行交流；而张婧初坐在他的身边，安静地听着。不久之后，王珞丹跑了过来。 王珞丹皮肤黑，现在经过化妆，整个人就更黑了，头发好像几天没洗过似的。因为《年月日》的故事发生在大旱时期，没水洗头，头发脏兮兮的才正常。除此之外，王珞丹的牙齿也被涂黄了，因为那时代农村是没有牙刷牙膏的。 在接到张然客串邀请的时候，王珞丹特别高兴。自从《唐山大地震》之后，她就没有跟张然合作过了。这次虽然是客串，但王珞丹看来，张老师不选别人，偏偏需选我，说明他是很看好我！为了演好这个小配角，她甚至专门去学了河南话。 演农民王珞丹完全能接受，但实在有些不能接受这个造型，指着自己的脸，抱怨道：“张老师，这造型也太丑了吧？” 张然哈哈笑道：“丹丹，这些造型很好！这形象，这气质，活脱脱的民国村花啊！”说着，他拿出手机对着王珞丹拍了一张，顺手发到了01表本的朋友圈。 于是，整个摄影棚都响起了王珞丹愤怒的喊声：“张老师，你太过分了！” 8点45分，第一副导演过来通知张然，开机仪式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去现场了。张然就招呼众人走出摄影棚里，来到了开机仪式的现场。 在开机仪式之后，剧组会直接进行拍摄；而要拍摄的镜头是村民逃荒，离开村子的镜头。这些逃荒的村民大部分将由群众演员扮演；因此，在开机仪式的现场，除了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之外，还有上百个群众演员，男女老少都有。 这些群众演员穿着又破又旧的衣服，化得脏兮兮的。但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是又紧张又兴奋，能够参演张然的电影，这简直可以吹一辈子了！ 张然来到现场，看清楚这些群众演员的模样后，整个人不由一怔。 这些群众演员不对，根本就是一群现代人，完全不像那个时代的农民！ 《年月日》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的耙耧山区，讲的是农民的故事。那个时代的农民生活非常艰苦，很多人营养不良。反应在脸上，面容就比较消瘦，肌肉比较紧，很多人颧骨就比较突出，他们的面容跟现在的人看起来是有差别的。 贾樟柯在评价李安的《色戒》时就曾说：“从同行的角度来说，这部电影有个遗憾，没有拍出我想象中的气氛。电影里的面孔没有古相，有些一看就是吃麦当劳长大的，那样身体和长相绝对是不一样的，你能看出来。梁朝伟再像民国人，周围的不像有什么用。” 现在《年月日》也是这个问题，李雪健非常像那个时代的农民，而且张然的对他的表演极有信心，但如果其他人不像，整个电影的氛围就不对了，会显得很虚假！ 张然经常批国产影视作品在制作上不用心，尤其是战争片，八路军战士一个个白白净净，穿着雪白的衬衫在战场上和敌人拼杀；女战士则肌肤雪白、性感婀娜，这完全是瞎扯淡，假的让人难以忍受！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同样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剧组！ 张然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大声冲选角导演叫喊道：“周小西！周小西！你给我过来！” 周小西是亚影制片专业的学生，今年刚刚毕业，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张然有心栽培她，就让她进了自己的剧组，负责选角工作。 其实让周小西负责选角，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在好莱坞选角导演都是女性，而国内选角导演男性比较多；而国内影视圈的潜规则往往就发生在选角导演身上，选角导演在选角期间夜夜新郎真不是什么稀奇事。张然觉得这点上应该向好莱坞学习，多培养女选角导演，这样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潜规则的发生。 周小西听到张然叫自己，赶紧跑了过来。她发现张然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有些忐忑，小心问道：“张老师，怎么了？” 张然指着不远处的群众演员，冷冷地道：“这就是你给我选的群众演员，你到底有没有看剧本？你告诉我，我们这个故事发生在什么时期，群众演员是什么身份？” 周小西整个人都有些懵了：“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身份是农民！” 张然听到这话火更大了，厉声道：“你也知道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你也知道他们的身份是农民！你瞪大眼睛好好看看你选的这些群众演员，他们哪里像民国时期的农民了？你知道民国时期农民是什么样子吗？你有仔细研究过吗？你是不是以为选角导演很容易，随便从拉两个人就可以糊弄了吗？” 周小西哇的一声哭了：“我没有糊弄！” 张然最烦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当即提高嗓门道：“你觉得委屈是吧！你要觉得委屈就赶紧走人！我们剧组不需要像你这样不负责的工作人员！” 张婧初觉得今天是电影开机的日子，哭哭啼啼不好，就拉了张然一下，劝道：“行了行了，发这么大火做什么，人家小姑娘都哭了！”说完，她又赶紧安慰周小西：“小西别哭了！你也不要怪张老师骂你，确实是你没把工作做好！故事发生在民国，人物又是农民，你应该知道那个时代的农民生活非常艰苦，营养不良，面容消瘦，颧骨会比较高。你去看太祖、总.理他们在延安时期的照片，他们的脸就是这个样子。你想，太祖他们都这样，更何况普通人了。你选的这些人一看就不对，不像那个时代的农民！” 周小西这才明白张然为什么发火，确实是自己的错，抹着眼泪道：“张老师，对不起，是我没把工作做好，你罚我吧！” 张然见周小西意识到错误了，脸上的表情也有所缓和，语重心长地道：“我们本来今天要正式拍摄，但现在群众演员不对，这戏就没法拍了。小西，你记住谢晋导演说过的一句话，拍电影就是掬一捧水，这里漏一滴那里漏一滴，漏着漏着就光了。电影不是哪一个人的事，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以后我不希望看到再看到这样的事了！” 周小西抹了抹眼泪，用作军令状的口气道：“我保证以后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张然冲周小西笑了笑，安慰道：“这么大个姑娘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去把大家工资结了，然后重新去选人！” 张婧初听到这话，赶紧劝道：“现在大家都等着，还是先把开机仪式搞了吧！” 张然抬眼看了看，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觉得张婧初的话有道理，就道：“这样也行，开机仪式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