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当归
叶秋翻看了许多卷宗，发现记载的都是一些以前的事情，近来的就比较少，他有些后悔没带一个人前来，那样卷宗里没有的东西，他就可以问问。 这时候，南宫千玺刚好走了进来，看到叶秋正埋头在那些卷宗之中，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不由得有些心疼。 在她看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那就是天底下最难对付的绝世强者，现在叶秋却要跟这些文字打交道，而且还那么久，肯定不好受。 可她又不好打扰，就只能站在原地，等叶秋忙完再把玄音鸟交给他，谁知这鸟竟是叽叽喳喳叫了起来，还一个劲扑腾着一对翅膀，这么一来，叶秋抬头，南宫千玺低头。 他看她，她看鸟。 等她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他又看着她手中的鸟。 南宫千玺并没有因为这只鸟惊扰到叶秋而自责，而是行礼道：“弟子南宫千玺，见过掌门真人。这是蓝师叔让我送来的玄音鸟。” 叶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南宫千玺的心思，他自然很明白，但他是绝对不敢接纳她的情意的，而今刚好因为身份的原因，可以让两人渐行渐远。 南宫千玺看到叶秋的表情，有些失落，她本以为他看到自己，会很高兴的。 她将玄音鸟放在桌上，行礼道：“那弟子告退了。” 叶秋突然道：“等一下。” 南宫千玺吓了一跳，本来有些失落的心情顿时有些激动。 叶秋道：“我翻看了所有的卷宗，发现风陨门近来的事情都没有记载，你正好可以跟我说说，不过我要先写一封书信，你若是还有事情，也可以先去忙着。” 南宫千玺欣喜道：“我没事。” 叶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取出一张丝帛，南宫千玺便快步上前，开始研墨，叶秋眉头一皱，但并未拒绝，反正书信的内容，也就几个字，就算这丫头再如何聪明伶俐，也不可能直到影流。 他提起笔，微微思索了一会，便落笔写下“入晋”两字，然后又在右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写完这四个字之后，叶秋便将笔放下，然后将丝帛卷起，取出笼中的玄音鸟，将丝帛放在它脚上的信筒中，接着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玄音鸟的头上，闭上眼睛，顿时神游万里，然后停在宋国的都城。 等叶秋睁开双眼之后，这玄音鸟便震翅而起，带起一道流光，消失在云海之上。 看叶秋写完，南宫千玺便将笔墨收起，然后站在一旁，她真希望叶秋一能多写一些，那样她就能多给他研墨一会了。 他奋笔疾书，她素手研墨，这不就是风月小说里的才子佳人嘛。 叶秋看着玄音鸟消失在云海之上后，才问道：“风陨门周围这些势力中，有一个叫薙刀门的宗门，我看了下卷宗，关于和薙刀门的记载很少，对这薙刀门，你了解多少？” 南宫千玺想了想，回道：“以前听师父他老人家说过，这薙刀门在晋国出现过一次，最后便再无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薙刀门就在这沧海之上，而且实力不弱。” 叶秋皱眉道：“没人知道这薙刀门的具体位置？” 南宫千玺摇头道：“这些事情，一直都是蓝师叔负责，我曾听蓝师叔说过，薙刀门周围常年大雾，而且有许多凶兽聚集，很多渔民误入之后，都没能再回来，当地很多人都将那片海域视为禁地。”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道：“对了，前几年炎武世家倒是派人去过一次，而且还平安回来，从此后，炎武世家便蒸蒸日上，短短几年，就跻身成为晋国七大家族之一。” 叶秋皱眉点了点头。 南宫千玺笑着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不过蓝师叔肯定知道得比较详细。” 叶秋点了点头，陷入思索。 许久后，又问道：“风陨门门下的附属势力有二十三个，如今这些势力对风陨门分别是什么态度？” 南宫千玺整理了下思绪，然后开始娓娓道来，将风陨门门下的二十三个附属势力近来的一些变动讲述得清清楚楚，可见这南宫千玺对风陨门的情况了若指掌。 随后，叶秋又让她讲述了下晋国的变故，南宫千玺也不觉得累，反而越说越起劲，后来甚至配上了表情动作，当下就让叶秋想起了那个说书的小女孩，也不知道那倔强的小丫头，如今在云雪帝国怎么样了。 ———— 周小娥有些失落，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东方学院，可那几个跟叶秋熟识的人都已经不在学院中，就没能了解叶秋以前的那些事迹，好在闯过东方学院生死门的事情，在东方学院已经是人尽皆知，虽然比起她所知道的两个故事要逊色很多，但总算是多了一个故事可以说。 离开东方学院后，她本来是打算去西边的阳关城看看，去刚被云雪帝国收复的顺安城看看，可听说那边此刻战火正处于焦灼状态，弄不好会丢掉性命，她答应过他，要好好活着。 于是便继续北上，然后沿着北寒之地向东，再进入齐国。 此时已开始入冬，北寒之地的雪很大，地上的积雪甚至已经淹没到膝盖位置，走起来极其艰难。 她已经又累又饿，但却不能停下脚步，因为要穿过这些大山，她就必须要跟着前面的商队，否则一旦遇上山里的凶兽，就只有死路一条。 等到这支商队终于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干硬的满头，用力掰成两半，将一半放回怀中，吃掉另一半，然后用从雪地中捧了一把洁净的白雪，吃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她长长呼出一口白气，拍了拍肚子，很满足。 剩下的满头还可以再吃一顿，但只要再过一天，就能穿过这些大山，到时候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她自然能够找到吃的。 这就是生命的顽强之处，富人有富人的致富之道，穷人也有穷人的生存方法。 穿过大山之后，是一个城镇，按照底图显示，只要离开这个城镇，就能够进入齐国，也就离开了北冥神州，但在离开云雪帝国之前，她还要再说一次故事，她还要再告诉云雪帝国一次，云雪帝国，有一个叫叶秋的少年，做过很多了不起的事情。 于是进城之后，她便将那半块馒头吃掉，甚至都不休息，就找了一家人流比较大的酒楼，跟掌柜的打过招呼后，取下背后的长琴，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这一次，她先讲东方学院的生死门，东方学院在整个北寒之地都极富盛名，果然很多人都很愿意听她的故事，而且她现在说书的技巧，虽说比不上自家师父，但确确实实增涨了不少，有些人甚至会拿出一部分的赏钱。 掌柜的看着人流越来越多，很满意，正想着一会该给这女娃多少钱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那个女娃竟是开始说起了西出阳关城的事情，掌柜的这才意识到，她口中的那个叶秋，就是那个云雪帝国如今视为禁忌的人物。 只不过随着云雪帝国打下顺安城后，很多人就算不说，其实都觉得是叶秋鼓舞了云雪大军的士气，同时也挫伤了南阳大军的锐气，所以这件事情，很多云雪人其实还是很赞同的，只不过这小丫头没有见好就收，琴声一顿，竟是说起了云申城吞龙的事情。 这一来，真个酒楼顿时乱作一团，怒骂声声，而且额这座小城里，平时就有云雪帝国的军队驻守，酒客中有一位就是太子殿下钦点驻守此地的军爷。 被太子殿下亲手提拔起来的他，如果能忍受有人在他面前说太子殿下的坏话，顿时怒发冲冠，上前一步，抽刀就要砍人。 长刀指着周小娥，怒吼道：“大胆刁民，竟敢诋毁太子殿下，看本将军一刀劈了你。” 酒楼中，顿时有人叫道：“人家就讲个故事而已，再说这些事情谁不知道，怎么动不动就要杀人啊。” 这里本就是两国边境，而且云雪帝国跟齐国虽然少有战争，但两国关系其实算不上好，时常也会发生一些矛盾冲突，反正就是谁看谁都不顺眼，可偏偏又不能打，既然不能打，就只能在嘴上想办法了。 这军爷面色涨红，长刀依然指着周小娥，冷声道：“知道和说出来，是两回事，只要你承认刚才所说的都是胡说八道，本将军就饶了你。” 周小娥看也没有看他，将长琴收起，就要离开。 这军爷大喝一声，直接扯住周小娥的手，一把将她扯了回来，因为用力过大，周小娥身体又单薄得可怜，直接被摔倒楼梯之上，然后又从楼梯上滚下来，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周小娥艰难的站起来，瞪了这名军爷一眼，“我没有胡说八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你找死。” 这军爷直接一巴掌，再次将周小娥甩了出去，这一次，是直接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位军爷上前一步，将周小娥提了起来，冷声道：“你说不说？” 整个酒楼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那单薄的小女孩，实在可怜得紧，他们都希望这小丫头能够点头，若不然，那位军爷正在气头之上，说不定真会怒起杀人。 掌柜的满是焦急，这开门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见血，更何况死人，可又不敢上前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求情，得罪了那位军爷，以后自己别说继续营业，还能待在这里就很不错了。 弄不好，还会惹怒这位军爷，到时候，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周小娥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 话未说完，直接白重重的砸在地上，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几根。 许多人不忍的闭上双眼，这小丫头就算现在不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楼上，一个老人捏着酒壶，在他对面，坐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小姑娘一身黑衣，两条马尾辫尤其黑亮，在小姑娘的身侧，悬停着一柄长剑，轻轻颤鸣。 老人这时候收回眼神，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笑着道：“这孩子，跟你还真挺像，一样的倔。” 黑衣小姑娘突然冷哼一声，猛的站起身来，几乎同时，那把长剑一下冲天而起，然后想着楼下冲去。 楼下，那位军爷抬起右脚，猛然踩向地上的周小娥，这一脚下去，这小丫头肯定得死在当场，只是他这一脚还未落到小丫头的身上，面色一变，收脚快速后退，他开始退得很快，只是退出三步之后，脚步就变得极其缓慢，在他胸膛之上，由上而下插入了一把长剑。 长剑自他后背穿出，散发着青碧光芒，如同秋水。 剑身无血。 整个酒楼中，雅雀无声，所有人甚至都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楼上，一个老人突然跳了起来，破口大骂，“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动不动就杀人啊，这可是云雪帝国的军官，是要坐牢的……” “那小丫头就算跟你一样倔，就算跟叶秋有关系，你也用不着杀人吧……” 所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人站在二楼上，中间隔着一张桌子，老人气急败坏，少女却面色冰冷，淡淡的道：“不喜欢叶秋的，都该死。” 说罢，一挥手，那柄长剑顿时冲天而起，然后悬停在她身侧，轻轻颤鸣，像是邀功。 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的叫道：“叶秋叶秋叶秋，这小子有什么好，等老子以后见了他，非得狠狠的教训他一顿不可。” 黑衣女子双目一瞪，冷冷的道：“你敢！” 老人悻悻然，起身拍了拍屁股，坐回凳子上继续喝酒。 楼下，那位军爷轰然倒在地上，整个酒楼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大喊着“杀人了”，四处逃窜。 很快有大队士兵将整个酒楼围了起来，然后人们只见酒楼中有一柄长剑冲天而起，然后那些云雪帝国的士兵，尽数死在这把长剑之下，连死都不知道这把剑是谁的，就好像这把剑会自己杀人。 而在城外的雪地中，一个老人背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小姑娘背着一把长琴，老人时不时回头去看跟在后面的一个黑衣少女，可当看到那少女冰冷的眼神之后，就只能欲言又止的继续前行。 黑衣少年身侧跟着一柄长剑，剑芒吞吐，如同秋水。 剑名当归，她叫玲玲。 玲玲突然觉得心情很好，能听到他的事迹，能救下一个跟他认识的人，她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笑，可一看到前面那个应该算是她师父的老头，她就只能板着一张脸。 下一刻，剑芒暴涨，她突然轻轻一条，踩在剑身之上，扶摇直上九万里，然后在云海中飞速穿梭，带起一尾长长的青色流光。 等到这抹流光停下的时候，少女盘膝坐在剑身上，傻呵呵的笑着。 雪地中，老人看着少女消失在云海上之后，努了努嘴角，也跟着笑起来。 然后他背上的小姑娘咳嗽一声，老人急忙将她放了下来，双手印结变动，一个个巨大的光圈瞬间笼罩周小娥全身，星星点点的光辉不断融入她的身体。 随着这些星光进入，周小娥苍白的脸色开始有了一丝血色，但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老人将她再度背起，一边前行一边自言自语：“你啊，犯得着这么帮那小子吗，他又看不见，要是哪天死在哪个角落里，他恐怕都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吧，傻不傻？”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翻涌的云海，瞪眼道：“笑什么笑，说的就是你。” 然后这老人突然叹息一声，“年轻，真他娘的好。” 说完，老人健步如飞，意气风发，就像是年轻了十岁不止。 “当归，回家咯。” 随着老人这一声话语落下，云海之上的长剑发出一声颤鸣，在云海上盘旋一圈，搅得云海翻腾，然后带着无数云海，向着下方落去。 从地面看去，如同一个巨大的雪白陀螺。 黑衣少女落到地面之后，发丝凌乱，有些狼狈，一张小脸气鼓鼓的，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那个老头，咬牙切齿。 老人心情愉悦，哈哈大笑。 少女突然转身，瞪着那柄悬停在身侧的长剑，指着它道：“你下次敢再听他的话，我就不要你了。” 这长剑竟是轻轻颤抖，嗡鸣声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少女冷哼一声，踏步向前，这长剑便快速跟上少女，时不时去蹭一下少女的肩头，看得老人眼皮颤抖，唉声叹气。 这一日，有剑归齐。 数月后，齐国大军突然陈兵云雪西方边境，时值云雪帝国大军深入南阳帝国，云雪皇帝得到消息，撤军回国，在路上被南阳帝国派遣一支骑兵突袭，身死。 隔年开春，太子殿下赵定秀登基，国家动荡，随即启用四大家族，各分封地，四大家族家主，皆封王位，镇守四方国土，而云雪帝国除了雪云骑留守南方州郡之外，其余大军尽数奔赴东边，抗衡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