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磨人的小妖精
人群中，一个黑衣小姑娘伏在地上，满身的淤泥与残雪，发丝肮脏而凌乱，她一双小手已完全被冻得发紫，脸颊也已完全通红。 寒风呼啸，她单薄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蚀，所以整个身体都瑟瑟发抖，她看起来已经够可怜的了。 但几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不但没有任何怜悯之情，反而对这小丫头拳脚相加，以作消遣。 这样的事情，在哪里都会出现，而且每天都能看到，所以围观的人不少，义愤填膺的也不少，但却没有一个敢出面制止，甚至连说句话的都没有。 所有的人，都只是把它当成一场戏，看过了，也就算了。 但那伏在雪地中的小女孩，一双小手紧紧的握着拳头，一双本来明亮动人的大眼睛却没有任何情感，她没有求饶，也没有抽泣，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或许被欺负对她来说，简直比家常便饭还来得容易。 她或许每天都会被欺负，但却不一定每天都有饭吃。 一个少年突然挤入人群，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用力太猛，把一个壮汉挤得向前扑去，若非这汉子虎背熊腰，下盘扎实，定然要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跌个狗吃屎。 这汉子稳住身形，回头怒道：“你挤啥？” 众人都以为这少年要赔礼道歉，谁知他一双狭长的眸子一瞪，反问道：“挤你咋的？” “嘿！好小子。”这汉子撸了撸衣袖，似乎一句话不对，就要大打出手。 他当然不是要真的动手，只是希望吓吓这少年，然后让他给自己道歉，这样一来，他在朋友的面前自然也就有了面子。 可谁知这少年却比他还快，直接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牙齿都几乎崩掉几颗。 这汉子表面凶狠，此刻被打，却没有还手，而是瞪眼道：“你咋打人？” 这少年同样瞪眼道：“打你咋的？” 到了这个时候，这汉子如果还能忍受，那就真的愧对裤裆里的鸟了。 他吐出一口血水，偌大的身躯直接向着少年扑去，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胜负难分。 他那几个朋友看不下去，也跟着加入战斗，如此一来，道路上一片大乱，周围的人瞬间跟着遭殃，就连那几个公子哥也没能避免。 战斗越来越激烈，受到波及的人也越来越多，一时间整个道路上热闹非凡。 很快守城的士兵出面制止，一个个才跟红脸的公鸡一样停手，但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对面的人，有些甚至还继续以口水互相攻击。 而引起整件事情的少年，却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就连地上的小乞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这少年松开了小乞丐的手，转身问道：“小乞丐，我救了你，你打算如何报答我？以身相许就算了，要不就给本少爷当牛做马吧。” 小乞丐完全不领情，一双大眼睛瞪着叶秋，“谁需要你救。” “嘿。”叶秋本来正揉着脸上的一拳，一听这话，扬起手就要教训这小丫头。 谁知这小丫头昂着头，似乎怕叶秋打不到她的脸。 如此一来，叶秋就只能作罢，继续揉着脸颊：“得，本少爷心情好，全当行善积德了。” 说完转身向着巷子外走去。 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慈悲心肠，想要救这小丫头，更不是因为那几个公子哥的举动而气愤，他气愤的是那些围观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出手的。 以前在雪月城，这样的事情他也见过不少，自然知道像这样的不平事每天都在发生，到处都在发生，他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 若是以前，他见到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去看，自然也不会去管，但这段时间跟技楼的老人相处，让他的心性改变了很多，这也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他本意是制造一场混乱，教训这些冷眼旁观的人一顿，从没想过要带走这个小乞丐，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乘乱离开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拉上她。 也正因为拉上她，才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拳。 小乞丐跟在叶秋的身后，出了巷子后还依然跟着。 走了一段路程后，叶秋停下脚步，她也停下脚步，叶秋转身道：“你老跟着我干嘛？是不是想通了，要给本少爷做牛做马？” 小丫头眼睛一瞪，老气横秋道：“老娘想跟着谁就跟着谁，你管得着？” 叶秋冷声道：“你要跟着谁我自然管不着，但别跟着我。” 小丫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谁让你多管闲事，你救了我，我就要跟着你。” “感情本少爷救你还救错了，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回去？” “你是不是傻？把我救出来又扔回去。” “……” 两人互相不对付，三言两语就会吵起来。 叶秋很快就看到了一家酒楼，心中高兴，迈步走了上去，小丫头便紧紧的跟着他。 店小二一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个乞丐，急忙冲上来，还不等他开口，叶秋就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 店小二一看到银子，两只眼睛立马放出光芒，脸上也直接堆上笑容，这一前一后的变化，浑然天成，一点也不牵强。 叶秋转身看着小乞丐，冷声道：“本少爷要吃饭，你哪里凉快哪里待着。” 奇怪的是小丫头竟然不跟他顶嘴，而是嘟起小嘴，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一双大眼睛几乎要流出眼泪来，委屈巴巴的走到墙角下蹲着。 酒楼中的人们瞬间将鄙夷的眼神全落到叶秋身上，使得叶秋浑身不舒服。 不论是谁，被这么多人看着，都不会觉得舒服的。 看着蹲在墙角下的小丫头，叶秋只觉得一阵头大，还从来没有人让他这么头大过，这小丫头简直就是一个磨人的妖精。 而且她确实真的可怜，心肠一软，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行了行了，一起吃。” 小丫头一下从墙角跳起来，当先冲到了一个空桌上，一屁股坐下，双手托着下巴，根本不去看叶秋。 叶秋走到她对面，坐下，瞪着她。 她也瞪着叶秋，而且眼睛瞪得比叶秋还大。 最后竟是叶秋先败下阵来，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反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叶秋只能回道：“我叫叶秋，你呢。” 小丫头突然一笑，“老娘凭什么告诉你？” 此刻伙计已经端着菜上来，水煮鱼丸，红烧猪蹄，卤水鸭，火焰虾……很快就摆了一大桌，还有一壶酒，一盆米饭。 小丫头一看到这些，两眼放光，不停的吞着口水。 叶秋笑着道：“凭这一桌的好东西，难道还不能说你的名字？” 小丫头似乎也觉得有道理，但眼睛却没有离开桌面，特别是那一盘火焰虾，那是她最喜欢吃的，而且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了，久得她都忘记是什么样的味道。 “我叫玲玲。”她淡淡的道。 叶秋皱眉道：“你叫玲玲？你怎么也叫玲玲？” 小丫头的双眼一下离开火焰虾，瞪着叶秋，“老娘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管得着？” 叶秋知道，再说下去，肯定又得吵起来，再说，他是真的饿得不行。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食物诱惑，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跟一个小乞丐同桌吃饭。 两个人就像饿死鬼投胎，吃起饭来，那气势，简直就是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两人相互靠在椅子上，舔了舔嘴上的油渍，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直到这时候，叶秋才有心思去打量这个小丫头，一看到她那乱蓬蓬的头发，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然后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后，也不管小丫头答不答应，不由分说的给她整理。 甚至还编了一条马尾辫。 小丫头一开始的时候还反抗，嗷嗷直叫，像一只小老虎，后来也就顺从了。 就在叶秋将辫子编好，还没来得及欣赏这一伟大的杰作，酒楼中就冲进来一队人，当先一个身着锦衣，腰佩长刀，一张脸黑得跟火炭似的。 叶秋一看到他，眉头不由得一皱，心中感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来人正是吴大成，那个进山捉妖的捕快头目。 吴大成却没看到叶秋，就算看到，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因为现在的叶秋跟上次的叶秋，差距简直就是十万八千里。 在吴大成的身侧，一个华服少年手捂着眼睛，剩下一只眼睛四处扫视，很快就落到了叶秋身上。 “吴大哥，就是他。”他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指着叶秋，顿时露出了青紫红肿的眼睛来。 一说话，扯动脸上的肌肉，顿时疼得倒抽冷气。 吴大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才看到叶秋，不由得惊呼道：“叶公子？” 说着，他急忙向着叶秋走去，哈哈笑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你。” 叶秋笑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吴大成上上下下打量着叶秋，皱眉道：“你这是？” 叶秋看了看自己破烂且肮脏的衣衫，苦笑道：“一言难尽。” 小丫头仰着头，看着两人客套寒暄，撇了撇嘴，学着叶秋的口气，阴阳怪气的道：“一言难尽……” 她声音拖得很长，还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两条辫子跟着左右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