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 法国人的密锣紧鼓
中国人满弓蓄势,法国人也终于开始密锣紧鼓了。 杜伊勒里宫,御前会议进行中。 “先生们,”拿破仑三世的话,干的像一段劈柴,“‘沱灢事件’提醒我们,之前,我们的动作,太慢了!我们的思路,究其竟,还是一种被动的、防御性的思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顿了顿,劈柴好像裂开了,“不然的话,法兰西帝国还会再次遭受羞辱!” 臣子们都晓得,但凡出以这种古怪的干涩的口吻,就表明皇帝陛下内心异常愤怒——但为了保持风度,强自压抑,于是,语气就变的异样的干涩。 不错,收到“沱灢事件”的报告时,皇帝陛下确实天颜震怒——Putain!又来一次“无一人片板逸出”?! 拿破仑三世的愤怒,甚至超过了“升龙事件”——你们这群混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啊! 不过,“你们这群混蛋”到底是谁,难以“的指”,一腔怒火,不晓得撒到哪个的头上才好? “沱灢事件”是中国人对“基隆事件”的报复,但你不能去怪罪制造“基隆事件”的“凯旋号”、“梭尼号”,因为舰队指挥官汪达尔中校的报告,言之凿凿:出港之际,受到了进港的中国军舰的“侮辱和威胁”,这才被迫“先发制人”滴。 再者说了,怪罪“凯旋”、“梭尼”,亦与备战的大氛围格格不入——如是,下头的人,说不定就以为,“上头”其实并无意同中国开战,“宣战”什么的,只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那还得了?! 也不能怪西贡那群笨蛋—— 避免“沱灢事件”的发生,只有两个办法,或者将驻军撤出,或者增援沱灢——可是,都不可行。 撤出沱灢,形同“弃土”,还没正式宣战呢,你就“不战而逃”?这传了出去,新闻媒体,坊间舆论,还不轰翻了天? 那么,增援沱灢? 西贡自己,也是个被增援的对象,拿什么去增援沱灢?就算目下的西贡,陆续有援军赶到,堪堪有了些增援沱灢的力量,可是,调整部署,需要时间——哎,这会儿,气儿还没有喘匀呢! 动作再怎么快,也赶不上“沱灢事件”啊! 其实,最正确的做法,是在计划增援西贡的兵力中,抽出一部分,直接派往沱灢的! 不过,拿破仑三世也晓得,这么想,不过是记“马后炮”——哪个想的到,会发生“基隆事件”、进而引发“沱灢事件”等一系列变故呢? 寝宫之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拿破仑三世的目光,落到一件青花缠枝莲纹如意耳扁壶上,他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将之抓起,狠狠掷了出去,砸在另一件青花八宝纹双耳宝月瓶上,“砰”一声大响,两件瓷器,同时撞得粉碎。 我靠,赔钱! 不错,这两件瓷器,都是圆明园的“失物”,到时候,但凡上了俺的清单,你却拿不出来的,说不得,只好要你赔钱了! * * 作为军事部长和御前会议中衔级最高的军人,朗东元帅不能不第一个对皇帝陛下的训谕做出回应: “是!陛下训谕极是!我们确实要尽快制定对中国的全面的进攻战略了!” 事实上,“进攻战略”不是没有,不过,在“首攻”的大方向上,是有分歧的——咱们是先打中国本土呢?还是先打越南呢? 抑或,同时对中国本土和越南发动进攻? “是啊!”拿破仑三世的语气,还是干巴巴的,“别的不说,首攻的方向,必须定了下来——今天就要定了下来!不能够再拖了!” “是!” 郎东元帅的目光,投向海军和殖民地部长黎峨将军——该你说话啦!对中国的战事,不是以海军为主吗? 黎峨将军清了清喉咙,“在首攻的方向上,我以为,不能轻易分散兵力——欧洲至远东,路途遥远,转输困难,无论法兰西帝国如何强大,能够投送的兵力,总是有限的,因此,同时对中国本土和越南发动进攻,不是上策,必要二择其一的。” 见没有人说话——也即是没有人反对,黎峨将军继续说了下去,“我认为,这场战争胜负之关键,在于摧毁中国稚嫩的舰队,彻底消除中国海战的潜力,之后,我们就可以任意选择登陆的地点——包括重施‘亚罗号战争’之故智,登陆天津,进攻北京!” 顿了一顿,“如是,中国政府就不能不屈膝投降了!——越南那儿,不必大动干戈,甚至,很可能一枪也不必放,中国军队就得尽数撤了出去——永久的撤出越南!” 再顿一顿,“我相信,这是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战争——取得胜利之最佳路径!” 说完了,看向拿破仑三世。 “黎峨将军的意见,”皇帝陛下面无表情,看不出是臧是否,“各位以为如何?——都说说看吧!” 过了片刻,陆军部长勒伯夫将军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黎峨将军对于中国舰队‘稚嫩’的评价,我是完全赞同的,想来,对此,中国人自己,以及替他们做‘顾问’的英国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顿了顿,“既如此,我认为——或者说,如果我是中国人的话,一定会尽力避免同法兰西帝国的强大的舰队正面决战;如果我是中国人的英国顾问的话,也会给予中国雇主相同的建议。” “勒伯夫将军,”黎峨将军微微皱眉,“感谢你对海军的高度评价,不过,你的意思是——” 勒伯夫心中冷笑:这就算“高度评价”了? 再者说了,我“高度评价”的,是“法兰西帝国”,不是你们海军! 面上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我的意思是,中国人很可能避影敛迹,跟我们捉迷藏;或者,将他们的舰队,遁入军港,龟缩起来,如是,我们的舰队的大炮,要对阵的,就不是中国人的舰炮,而是他们的海防炮了!” “那又如何?”黎峨将军微微一笑,“中国人的‘海防炮’,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亚罗号’战争中,一八五七年的广州之役,一八六零年的天津之役……我晓得中国人的‘海防炮’是路什么货色!” “是的,”勒伯夫将军客气的微笑着,“黎峨将军,在这个问题上,你是最有发言权的——一八五七年的广州之役,正是您带领法、英联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顿了一顿,“可是,我们也要看到,一八五九年,当我们进攻天津的时候,并未能攻克天津门户大沽口,是役,虽然中国人的伤亡比我们的更大,可是,我们毕竟没有达成战役目标,不客气的说——我们失败了。” 再顿一顿,“一八六零年,我们卷土重来,这一回,大沽口再不能坚守了——不过,我们也应看到,是役的胜利,是水、陆协同的胜利,中国未在北塘设防,法、英联军先于北塘登陆,然后水、陆夹击大沽口,这才一举而下。” 黎峨将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与会的其他重臣,也听出了勒伯夫将军话中那股隐隐约约的“扬陆贬海”的意味。 “勒伯夫将军,”黎峨将军淡淡的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哦,我的意思是——” 顿了顿,勒伯夫将军笑了笑,“大沽口并不是军港,更加算不上‘要塞’,尤非易与,何况——嗯,中国的两个新军港,旅顺、威海卫,具体情形,我虽然并不了解,不过,听说,这两个地方,至少在地势上,还是很险要的——” 黎峨将军冷冷的说道,“勒伯夫将军,说来说去,你的意思不过是——海军打它们不下来喽?” 勒伯夫将军依旧客气的微笑着,“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不,旅顺也好,威海卫也好,法兰西帝国强大的舰队,最终都是能够将之攻克下来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时间问题? 呃…… “我明白勒伯夫将军的意思了——”郎东元帅看向拿破仑三世,“陛下,勒伯夫将军是担心,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捕捉到中国舰队的主力,战局可能在旅顺和威海卫一带,陷入胶着。” “是啊,陛下!”勒伯夫将军说道,“还有,‘亚罗号战争’的时候,中国人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军舰,以及任何现代化的海岸炮,现在,不论数量多少,亦不论战斗力何如,至少,他们已经有了一支舰队——这支舰队,刚刚在升龙战役中打败了我们的舰队。” 顿了顿,“舰队如是,军港亦未必不如是吧?嘿嘿!” 黎峨将军的脸,微微的涨红了。 “当然,”勒伯夫将军继续说道,“我相信,升龙一役,只是在我们毫无防范的情形下,中国人一次侥幸的成功——不过,无论如何,他们成功了!因此,我认为,我们也不好过分轻敌——更不好……一切都照搬‘亚罗号战争’的经验!毕竟,七、八年过去了,中国人那边儿,还是有一些变化的嘛!” 黎峨将军刚要说话,拿破仑三世开口了,“黎峨将军,你是否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捕捉到中国舰队的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