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风云变色,我武惟扬
欢迎“普鲁士访华代表团”的晚宴,宾主尽欢而散。 腓特烈王储伉俪携露易丝公主,下榻“官港行宫”——据说,这座行宫,是专门为巡幸天津的皇太后陛下修建的。 代表团其他成员,包括卡尔亲王、克虏伯先生等,下榻行宫的附属建筑——“配殿”。 客人对主人的安排十分满意,女客人尤其惊喜——本来,到访中国,两位公主已经做好了生活起居不便的心理准备,但这座“官港行宫”,建筑、园林、陈设基本“欧化”之外,各种现代化的生活设施——如抽水马桶、自来水、煤气灯、暖气,亦是一应俱全,入住之后,真正叫“宾至如归”了。 前半夜休息的很好,后半夜,天气似乎变过了,有半梦半醒的客人,听到了窗外呼啸的风声。 一大早起床,拉开窗帘,不由一怔。 彤云密布啊! 推开长窗,寒风扑面,不由就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哆嗦。 透一口气,抬起头,半空中疏疏落落、飘飘洒洒、在北风中打着转儿的,竟然是——雪花? 伸出手去,过了一会儿,终于接到了一片儿。 入手即化——果然是雪花。 天气不是已转暖了吗?昨儿个还春光明媚呢! 中国的天气,还真是古怪。 也罢了,关键是——今儿个的阅兵,会不会受什么影响? 当然不会。 别说一场小小的“倒春寒”,不过飘了几片雪花儿,就是下了雹子,既定的军事行动,也不会改变。 过“官港行宫”接代表团去小站军营大校场的钱尚书,很贴心的提醒:大校场的阅兵台,是没有阳篷的,看今儿个的天气,说不定会有些雨雪——要不要替各位准备雨伞、雨衣什么的呀? 客人微愕:阅兵台……没有阳篷? 钱尚书说:是啊,打一开始修大校场的时候,阅兵台就是没有阳篷的——这是辅政王的明确要求,取一个“寒暑雨雪共之”的意思——如果下雨下雪,那么,台上、台下,当官的、当兵的,都一块儿淋着。 这是普鲁士人到达中国之后,受到的第一次真正的冲击——超过了昨天欢迎仪式上那只得到“最高分”的仪仗队。 彼时,欧洲各国军队,等级森严,阶级分野也很明显——军官,特别是中、高级军官,基本由贵族和富家子弟担任,官兵待遇,差异极大,而且,不论什么等级、什么阶级,不论是官、是兵,皆视这种差异为天经地义,官也好、兵也好,都没有什么“同甘共苦”的概念。 “寒暑雨雪共之”?如果是排长、班长一类的低级军官也就罢了,可是,高级军官——哎,即便是在前线、在战斗中,高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也不可能“寒暑雨雪共之”啊?何况,现在是在后方、是在阅兵? 更何况,站在阅兵台上的,是辅政王、是王太子? 有些……不可思议啊! 钱尚书之“贴心”,颇有点儿“激将”的意思,在中国人面前,普鲁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示弱的,腓特烈王储以下——包括两位女士,皆婉言谢绝了主人的“好意”,表示“一切入境随俗”。 再者说了,看这天儿,大约只会下雪,不会下雨,就是下雪,也未必能下的多大——毕竟已经是春天了嘛,男士的大氅、女士的斗篷,都是有一定的“防雪”的功能的。 还有,俺们自己的行李里头,雨伞、雨衣什么的,也是带了的——真到了不能不用的时候,其实也不必你钱尚书费心。 出发。 北风愈紧,不过,雪花儿总是疏疏落落的几片儿,这个雪,始终没有正经下起来,客人们的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 大校场在望,在铅云四垂的背景下,在隐约的金鼓军号声中,远远的便觉得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主人——辅政王携钟郡王、曾侯爵、文大臣在大校场西门前相迎。 对辅政王邀请自己参与检阅名闻天下的“轩军”,腓特烈王储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并特别代表身边的妻子以及妻子的妹妹表示感谢——普鲁士人晓得,在中国,女子的地位远不及欧洲,除了身份最特殊的皇太后和皇帝,别的女子,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阅兵台上的。 关卓凡先对维多利亚公主姊妹颔首致意,然后对腓特烈王储说道,“王储殿下伉俪莅临,是本人和轩军的荣幸。” 一进大门,连卡尔亲王在内,都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大校场”,果然是大!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场地,目测——东西长……至少二百五十米左右,南北宽……至少一百五十米左右吧! 阅兵台位于大校场北部中央,坐北朝南。 嗯,果然是没有阳篷的。 不过,目下,阅兵台上,倒也不是光秃秃的——搭起了一座大大的彩坊,顶端拉起了一条长长的横幅,几同阅兵台同宽。 距离尚远,风又大,横幅绷的虽紧,却也为风所鼓,不住颤动,一时之间,倒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些什么? 只是看的出来,上面的文字,是用“德、中双语”书就的。 不过,普鲁士人注意力,都不在阅兵台——校场之东,密密齐齐,是一个又一个受阅方队—— 这才是焦点所在! 一眼看过去,受阅部队分成了三大块:北边儿的一大块,是步兵方队;中间的一大块,是骑兵方队,南边儿的一大块,是炮兵方队。 不知纵深,不好判断准确的人数,不过,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两位,都是带老了兵的人,直觉上——受阅部队的总人数,总在一万上下吧! 金鼓已歇,阔大的校场上,虽然摆了上万的军人,却不闻一丝人声,除了战马偶尔的嘶鸣,只有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关卓凡介绍:此次受阅部队,共有一个礼兵方队、三十个步兵方队、十一个骑兵方队、八个炮兵方队——合五十个方队。 其中,礼兵方队,横十三人,纵十二人,旗手一人,护旗二人,共一百五十九人——其实就是昨儿个您检阅的那支仪仗队啦! 步兵方队,横二十五人,纵十四人,领队二人——每个方队三百五十二人,共一万零五百六十人。 骑兵方队,横十二骑,纵十骑,领队二骑——每个方队一百二十二骑,共一千三百二十骑。 炮兵方队,横四门大炮,纵四门大炮,每门大炮前连弹药车,由一匹骏马牵引,马上骑一位驭手;每个方队领队一骑——每个方队十七骑、十六门大炮,共一百三十六骑、一百二十八门大炮。 “嗯,对了,这一百二十八门大炮,全部是贵国生产的克虏伯后膛钢炮。” 客人们个个脸上放光,尤其是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先生,一张脸亮的好像一盏煤气灯似的。 “总计——”关卓凡继续说道,“官兵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五人,马一千四百五十六匹,大炮一百二十八门。” 果然上了万! 普鲁士人既满意,又得意,如卡尔亲王者,更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眼睛中又射出了那种光芒——“既好像一只凶猛的猎豹觑到了猎物,又好像一个小孩子看到了渴望已久的心仪的礼物。” 不过,今日的阅兵,只行分列式,不行阅兵式。 阅兵式,即诸军列队而立,检阅者在队列前徐行而过,阅看军容;分列式,即诸军列队步操,依次通过阅兵台,接受检阅。 分列式是一种对检阅者的“致意”,阅兵式却代表上位对治下的检视,过于敏感,即便是盟国的领袖,也没有这个资格,这一点,普鲁士人充分理解,事实上,较之阅兵式,他们更想看分列式——队伍在行进中,才能够真正体现步操的水准。 走近阅兵台了,才看清楚,横幅上“德、中合璧”的是什么字: “热烈欢迎普鲁士王国腓特烈王储殿下伉俪一行莅临指导!” 字不是写上去的,是用金线绣上去的。 咦,这种行文、措辞,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这个花样,有点儿意思啊。 *